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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 ① ，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 ② 。”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 ③ ，有如白水 ④ 。”投其璧于河。济河，围令狐 ⑤ ，入桑泉 ⑥ ，取臼衰 ⑦ 。二月甲午，晋师军于庐柳 ⑧ 。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师退，军于郇 ⑨ 。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 ⑩ 。丁未，朝于武宫 ⑪ 。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不书，亦不告也。
①羁：马笼头。绁（xiè）：马缰绳。
②亡：逃亡，逃往别国。
③所：若，假设连词，多用于誓词。舅氏：指狐偃，即子犯。重耳母大戎狐姬，狐偃是舅父。
④白水：河水，言有河水为证。此为誓词中常用的语言。
⑤令狐：地名，在今山西临猗县西。
⑥桑泉：地名，在今山西运城市盐湖区解州镇西。
⑦臼衰（cuī）：地名，在今山西运城市盐湖区解州镇东南。
⑧晋师：指晋怀公的军队。庐柳：地名，在今山西临猗县境内。
⑨郇：地名，今山西临猗县西南。
⑩曲沃：地名，在今山西闻喜县东北，晋文公高祖曲沃桓叔的始封地。
⑪武宫：晋文公祖父晋武公的祠庙。
二十四年春，周历正月，秦伯用武力送重耳回国。《春秋》没有记载，是因为晋国没有报告他回国了。到达黄河，子犯把玉璧送给公子，说：“我肩负着马笼头、马缰绳跟随您在天下巡行，臣下我的罪过很多了，臣下我自己还知道，何况是君主您？我请求从此逃亡。”公子说：“如果我不跟舅父同心的话，有这河水之神为证。”说完就把玉璧投入黄河里。渡过黄河，包围了令狐，进入桑泉，夺取了臼衰。二月甲午那一天，晋国的军队驻扎在庐柳。秦伯派公子絷到晋军中去。军队撤退，驻扎在郇。辛丑那一天，狐偃和秦国、晋国的大夫在郇地结盟。壬寅那一天，公子重耳进入晋军。丙午那一天，进入曲沃。丁未那一天，在晋武公的祠庙里朝见群臣。戊申那一天，派人在高梁杀了晋怀公。《春秋》没有记载，也是因为晋国没有向鲁国报告。
吕、郤畏逼 ① ，将焚公宫而弑晋侯 ② 。寺人披请见 ③ ，公使让之，且辞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 ④ 。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犹在，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 ⑤ 。蒲人、狄人，余何有焉 ⑥ ？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 ⑦ ？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 ⑧ ，君若易之，何辱命焉 ⑨ ？行者甚众，岂唯刑臣 ⑩ 。”公见之，以难告。
①吕、郤：吕甥、郤芮，皆晋惠公的旧臣。逼：指重耳的迫害。
②公宫：晋文公的宫殿。晋侯：指晋文公，即重耳。
③寺人披：曾奉晋献公之命至蒲城杀重耳的宦官。寺人，宦官。披，其名。
④中宿：第二天晚上。
⑤唯力是视：“唯视力”的倒置，只看有多大力量，意谓竭尽全力。
⑥余何有焉：意谓心中没有蒲人、狄人的分区。何有，“有何”的倒置。
⑦蒲、狄：指像蒲和狄那样的反对派。
⑧置射钩：齐桓公和公子纠争夺君位时，管仲奉子纠之命射齐桓公，射中带钩。置，放弃，不顾。
⑨辱：表敬副词，犹言屈尊。命：指晋文公“女其行乎”的命令。
⑩刑臣：受过刑的臣，寺人披自称。
吕甥、郤芮等旧臣害怕受到逼迫，准备焚烧晋文公的宫殿杀掉晋侯。寺人披请求见晋文公，晋文公使人斥责他，并且拒绝接见，对寺人披说：“蒲城那次战役，君主命令你住宿一晚，你立即来了。那以后我跟随狄人的君主在渭水边打猎，你按晋惠公要求来杀我，君主命令你三个晚上到达，你第二个晚上就到达了。即使有君主的命令，为什么要这么快呢？那只斩断的袖管还在，你还是走吧！”寺人披回答说：“我以为君主这次回国，已经懂得为君主的道理了。假如还不懂得，又将要遇到灾难。对君主的命令没有二心，这是从古以来的制度。除去君主讨厌的人，只看自己有多大的力量，蒲人、狄人，对我来说有何关系呢？现在君主即位为君，就没有像蒲人、狄人那样的反对派了吗？齐桓公放弃射中带钩的仇怨而使管仲做宰相，君主假若改变这种做法，何必屈尊下驱逐令呢？要逃走的人还有很多，难道只是我这受过刑的臣子！”晋文公接见了他，他把吕甥、郤芮的阴谋报告了晋文公。
三月，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 ① 。己丑晦 ② ，公宫火，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 ③ ，实纪纲之仆 ④ 。
①王城：秦地，在今陕西大荔东。
②晦：农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月大为三十日，月小为二十九日。
③卫：警卫。
④纪纲之仆：得力之仆，有办事能力的干练的仆人。
三月，晋侯暗地里在王城会见秦伯。己丑那一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晋文公的宫殿起火了。瑕甥、郤芮没有找到晋文公，就来到黄河边上，秦伯引诱他们并把他们杀了。晋侯把夫人嬴氏接了回来。秦伯送给晋国警卫人员三千人，都是些办事得力的干练人员。
初，晋侯之竖头须 ① ，守藏者也 ② 。其出也 ③ ，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 ④ 。谓仆人曰：“沐则心复，心复则图反 ⑤ ，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国君而仇匹夫 ⑥ ，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 ⑦ 。
①竖：小臣，未成年的仆人。头须：小臣名。
②守藏：保管财物。藏，库藏，储存东西的地方。
③其出：指晋公子重耳逃亡。
④沐：洗头。
⑤图反：想法就相反，所图谋反于正常。图，图谋，谋划。
⑥匹夫：庶人，平民。
⑦遽：急，立即。
当初，晋侯的小臣头须，是仓库保管员。晋侯出逃，他盗窃了仓库的财物逃跑，全部用来寻求接纳晋侯回国的办法。等到晋侯回国，他要求觐见。晋文公以正洗头来推辞。头须对仆人说：“洗头就心脏反复，心脏反复，想法就相反，我不能觐见是应该的。居住在国内的人是守卫国家社稷，跟随在外奔走的人是扛马笼头马缰绳的仆人，那应该都是需要的，何必加罪给居住国内的人？做了国君而跟平民百姓结仇，害怕的人就太多了。”仆人把他的话告诉了晋文公，晋文公立即接见了他。
狄人归季隗于晋而请其二子 ① 。文公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赵姬请逆盾与其母 ② ，子余辞 ③ 。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固请于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为内子而己下之 ④ 。
①请其二子：请示如何处理那两个儿子。二子，指重耳与季隗所生的两个儿子伯鯈、叔刘。一说：请之者，请留于狄。
②赵姬：晋文公嫁给赵衰的女儿。盾：赵盾，赵衰与叔隗所生的儿子。
③子余：赵衰的字。
④内子：嫡妻。
狄人把季隗送回晋国，并请示晋文公如何安置他的两个儿子。晋文公嫁女儿给赵衰，生了原同、屏括、楼婴三个儿子。赵姬请求迎回赵盾和他的母亲。赵衰辞谢此事。赵姬说：“得到新宠就忘记旧好，凭什么去使唤别人？一定接他们回来。”赵姬坚决请求，赵衰答应了。他们回来了，赵姬认为赵盾有才干，向晋文公坚决请求，以他为嫡子，而使自己的三个儿子居于赵盾之下，以叔隗为嫡妻，而自己居于她之下。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 ① ，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 ② 。惠、怀无亲 ③ ，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 ④ ，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 ⑤ ？”对曰：“尤而效之 ⑥ ，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 ⑦ 。”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 ⑧ ，曰：“以志吾过 ⑨ ，且旌善人 ⑩ 。”
①介之推：重耳的从亡之臣，姓介名推，之是语助词。
②君：指重耳，即晋文公。
③惠、怀：指晋惠公夷吾与晋怀公圉。
④下：指在下位的人。义其罪：以其罪为义。把罪过当作正义。
⑤怼：怨恨。
⑥尤：过错。用作意动词，以为尤，指责的意思。
⑦显：显达，为了出名。
⑧绵上：地名，在今山西介休市南、沁源县西北的介山（一名绵山）之下。田：祭祀的田。
⑨志：记，标识。
⑩旌：表扬。
晋侯犒赏跟随逃亡的人，介之推不说爵禄，爵禄也没有轮到他。介之推说：“晋献公有九个儿子，只有君主在世了。晋惠公、晋怀公没有亲近的人，国内、国外的人都抛弃了他们，老天爷不灭绝晋国，必定将有君主。主管晋国祭祀的人，不是君主又是谁呢？实在是老天爷建置他，而你们这些人却认为是你们自己的力量，不也太欺骗人了吗？盗窃别人的财物，还把他叫作盗贼，何况贪有老天爷的功劳认为是自己的力量呢？在下位的人以罪过为正义，在上位的人奖赏奸邪的人，上位的人与下位的人互相蒙骗，难以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了。”他的母亲说：“何不也去请求奖赏，这样死了埋怨谁去？”介之推回答说：“指责他们却又效法他们，罪过又比他们更厉害了。并且已经发出怨言，不吃他们的俸禄。”他母亲说：“也使他们知道这件事，怎么样？”介之推回答说：“语言是自身的文饰。自身都将要隐居，哪里还用得着文饰呢？这是寻求显达。”他母亲说：“能够像这样吗？我跟你一道去隐居。”于是隐居一直到死。晋侯寻找他们没有找着，就把绵上作为他们祭祀的田，说：“以此来记住我的过错，并且表彰好人。”
郑之入滑也 ① ，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帅师伐滑 ② 。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滑 ③ 。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 ④ ，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 ⑤ ，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
①入滑：郑入滑在鲁僖公二十年。
②郑公子士：郑文公子。泄堵俞弥：疑为泄堵寇，郑大夫。事见《僖公二十年》篇。
③伯服、游孙伯：皆周大夫。请滑：为滑请命，劝郑不伐滑。
④厉公：郑文公父郑厉公。周惠王被王子颓赶出成周，郑厉公与虢叔护送他回京师，杀了王子颓。周惠王只给郑厉公后之鞶带而与虢公爵，郑伯由是始恶于王。
⑤与卫、滑：帮助卫、滑。指助卫请滑。
郑国攻入滑国的时候，滑国人听从命令。郑军回去，滑国又靠拢卫国。郑国的公子士、泄堵俞弥率领军队攻打滑国。周王派伯服、游孙伯到郑国请求不要攻打滑国。郑伯怨恨周惠王回到成周时不给郑厉公酒器爵，又怨恨周襄王袒护卫国、滑国，所以不听从周王的命令，而拘留了伯服、游孙伯二人。周王很生气，打算用狄人去攻打郑国。
富辰谏曰
①
：“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
②
，其次亲亲以相及也
③
。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
④
，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
⑤
。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
⑥
。邘晋应韩，武之穆也
⑦
。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
⑧
。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
⑨
，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
⑩
，曰：‘常棣之华
⑪
，鄂不
⑫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⑬
。’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
⑭
，外御其侮。’
⑮
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
⑯
。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
①富辰：周大夫。
②大上：太上，德行最高的人。以德抚民：指一视同仁而无亲疏的分别。
③亲亲以相及：指先亲其所亲，然后以渐相及而至疏远的人。
④吊：伤。二叔：指管叔、蔡叔。一说，指夏、商二代的末世。叔，末。咸：和。此指管叔、蔡叔以殷武庚举行叛乱，最后被周公镇压下去。
⑤封建：分封土地以建立诸侯国。蕃屏：保护。蕃，通“藩”，篱笆；屏，屏风，皆为拱卫屏蔽之物，引申作为动词，有保护之义。
⑥文之昭：指以上十六国皆周文王的儿子的封国。
⑦武之穆：指以上四国都是周武王的儿子的封国。
⑧周公之胤：指以上六国皆周公的子嗣的国家。胤，嗣。
⑨召穆公：周卿士，名虎，召康公之后。召，采地，今陕西岐山县西南，旧有召亭，即其地。类：善。
⑩成周：西周的东都洛邑，在今河南洛阳市。周厉王之时，周德衰微，兄弟道缺，召穆公于东都纠合宗族而作诗。
⑪常棣：木名，今名小叶杨。落叶乔木，高达三十余米。华：今“花”字。
⑫鄂：同“萼”，环列花朵外部的叶状薄片。不：同“跗”（fū），花足，花萼的基部。
（wěi）
：光明貌。
⑬莫如兄弟：孔颖达疏云：“华鄂相覆而光明，犹兄弟相顺而荣显，然则凡今时之人，恩亲无如兄弟之厚也。”
⑭阋（xì）：争斗，争讼。
⑮这几句诗见《诗经·小雅·常棣》。
⑯懿亲：懿美之亲。懿，美。
富辰劝阻说：“不可以。我听说德行最高的人用恩德安抚民众，次一等的人亲近亲人以逐渐推及疏远的人。从前周公伤痛管叔、蔡叔的不和睦，所以分封土地建立诸侯来护卫周王室。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都是周文王的儿子。邘、晋、应、韩，都是周武王的儿子。凡、蒋、邢、茅、胙、祭，都是周公的后代。召穆公忧虑周王朝德行的衰落，所以召集宗族的人到成周并作诗，说：‘常棣的花儿，花朵开放多么鲜艳，凡是现在的人，没有谁能像兄弟般亲善。’它的第四章说：‘兄弟们在墙内争斗很残酷，对外却又协同抵御外侮。’像这样，即使兄弟间有点小怨愤，却不废弃美好的亲人。现在您天子不能忍耐小的怨愤而丢弃郑国这样的亲属，又能把它怎么办呢？
“庸勋亲亲 ① ，昵近尊贤 ② ，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 ③ ，与顽用嚚 ④ ，奸之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郑有平、惠之勋 ⑤ ，又有厉、宣之亲 ⑥ ，弃嬖宠而用三良 ⑦ ，于诸姬为近 ⑧ ，四德具矣 ⑨ 。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 ⑩ ，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 ⑪ ，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 ⑫ ，四奸具矣 ⑬ 。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 ⑭ ，无乃不可乎？民未忘祸 ⑮ ，王又兴之，其若文、武何 ⑯ ？”
①庸勋：用其有功。庸，用。一说庸，酬，谓于有功者酬之。亲亲：亲其亲族。
②昵近：亲近诸侯之近者。
③即：就，接近。昧：昏暗。此指昏暗的人。
④顽：愚妄。此指愚妄的人。嚚（yín）：奸诈，言而无信。
⑤平、惠之勋：平，周平王。惠，周惠王。杜预注云：“平王东迁，晋、郑是依；惠王出奔，虢、郑纳之，是其勋也。”
⑥厉、宣之亲：厉，周厉王。宣，周宣王。杜预注云：“郑始封之祖桓公友，周厉王之子，宣王之母弟。”此指亲亲。
⑦用三良：指用叔詹、堵叔、师叔三人。此谓尊贤。
⑧于诸姬为近：指郑桓公为周司徒，郑武公、郑庄公为周卿士，在姬姓诸国中最为亲近。
⑨四德：指庸勋、亲亲、昵近、尊贤四者。
⑩五声：指宫、商、角、徵、羽五声。
⑪五色：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
⑫则：法，效法。
⑬四奸：指聋、昧、顽、嚚四种奸邪。
⑭周、召：周公，召公。
⑮民未忘祸：鲁庄公十九年有王子颓之乱，鲁僖公十一年有王子带召狄叛周之乱，故曰民未忘祸。
⑯其若文、武何：言这样做将废文武之功。文，指周文王。武，指周武王。
“任用有功的人，亲近亲人，接近亲近的人，尊敬贤能的人，这是德行中的大德。靠近耳聋的人，跟从昏暗的人，赞许愚蠢的人，任用奸诈的人，这是奸邪中的大奸。抛弃德行，崇尚奸邪，这是灾祸中的大灾祸。郑国有辅助周平王、周惠王的功勋，又有周厉王、周宣王的亲属关系，它舍弃宠幸的人而任用三位贤良的人，在姬姓的诸侯中关系最为亲近，四种德行都具备了。耳朵听不懂五声的唱和叫作耳聋，眼睛不能辨别五色的文彩叫作昏昧，思想不能效法德义的法则叫作顽固，嘴里不说忠信的话叫作奸诈。狄人都效法了这些，四种奸邪都具备了。周王室在有美好德行的时候，还是说‘没有谁能像兄弟亲近’，所以分封土地建立诸侯国。他怀服了整个天下，还害怕有外部的侵侮，捍卫抵御外部侵侮的办法，没有比亲近亲人还好的，所以用亲属来护卫周王室。召穆公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周王室的德行已经衰落，而在这时又改变周公、召公的做法，来跟随那些奸邪的人，恐怕不可以吧？民众没有忘记王室经历的灾难，君王您又把它挑动起来，我们又怎么能废弃周文王、周武王的功业呢？”
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 ① 。
夏，狄伐郑，取栎 ② 。王德狄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曰：‘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惏 ③ ，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听。
①颓叔、桃子：皆周大夫。
②栎：地名，今河南禹州市。
③惏：同“婪”，贪。
周襄王不听从，派颓叔、桃子出动狄军。
夏，狄人攻打郑国，夺取了栎地。周襄王感激狄人，准备把狄人的女儿立为王后。富辰劝阻说：“不可以。我听说：‘报答的人已经厌倦了，施恩的人却没有满足。’狄人本来就贪得无厌，大王您又去引导他们。妇人的德行没有止境，妇人的怨恨没有终了。狄人必定会成为祸患。”周襄王又不听从。
初，甘昭公有宠于惠后 ① ，惠后将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齐，王复之，又通于隗氏 ② 。王替隗氏 ③ 。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师攻王。王御士将御之 ④ 。王曰：“先后其谓我何 ⑤ ？宁使诸侯图之 ⑥ 。”王遂出。及坎欿 ⑦ ，国人纳之。
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氾 ⑧ 。大叔以隗氏居于温 ⑨ 。
①甘昭公：王子叔带，周惠王之子，周襄王之弟。甘，其食邑，在今河南洛阳市南。惠后：周惠王的王后。
②隗氏：周襄王所立狄后。
③替：废。
④御士：侍御之士。《周礼》：王之御士十二人。
⑤先后：指惠后。言诛太叔，违背惠后的意愿。
⑥宁：宁肯。
⑦坎欿（kǎn）：地名，在今河南巩义市东南。
⑧氾：地名，在今河南襄城县南，以周襄王尝出居于此，故名襄城。
⑨温：地名，在今河南温县西南。
当初，甘昭公得到惠后的宠爱，惠后打算立他为王太子，没有来得及就死了。甘昭公就逃亡到了齐国。周襄王召唤了他回来，他又跟王后隗氏通奸。周襄王就废掉了隗氏。颓叔、桃子说：“实在是我们指使狄人，狄人大概会怨恨我们。”于是拥戴甘昭公，率领狄军攻打周襄王。周王侍御的武士打算抵御他们，周襄王说：“死去的太后将会说我什么呢？宁肯让诸侯想办法对付他。”周襄王就出走，到了坎欿，国都的人又把他接了回来。
秋，颓叔、桃子拥戴甘昭公，率领狄军攻打周王室，把周王室的军队打得大败，俘虏了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周襄王出走到了郑国，居住在氾地，甘昭公带着隗氏居住在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