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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之入也 ① ，秦穆姬属贾君焉 ② ，且曰：“尽纳群公子 ③ 。”晋侯烝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 ④ ，东尽虢略 ⑤ ，南及华山 ⑥ ，内及解梁城 ⑦ ，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 ⑧ ；秦饥，晋闭之籴 ⑨ ，故秦伯伐晋。
①晋侯：指晋惠公。入：谓回到晋国。骊姬之乱，夷吾奔梁，晋献公死。里克杀奚齐、卓子。夷吾重赂秦以求入。于是秦穆公送他回国，立为晋君。
②秦穆姬：秦穆公夫人，晋献公女，太子申生之同母姊妹。贾君：太子申生之妃。一说，晋献公之次妃。
③群公子：晋献公有子九人，申生、奚齐、卓子皆已死，夷吾已立为晋君，其余尚有重耳等五人。
④河外：指黄河以南及以西地区。列城：众城。列，众多。
⑤虢：国名，此指西虢，其地在今河南灵宝市一带。略：边界。
⑥华（huà）山：山名，五岳中的西岳，在今陕西华阴市境内。
⑦内：河内，指黄河以东地区。解梁城：在今山西临猗西南。
⑧秦输之粟：事在鲁僖公十三年。
⑨晋闭之籴：事在鲁僖公十四年。
晋侯在回晋国的时候，秦穆姬嘱托他照顾贾君，并且说：“全部召回那些公子。”晋侯与贾君通奸，又不召回那些流亡的公子，因此秦穆姬怨恨他。晋侯答应馈赠在国内的大夫财货，回国以后都背弃了这些诺言。答应送给秦伯的黄河以南以西的五座城，东面到虢国边境的尽头，南面到达华山，黄河以北到达解梁城，回国以后都赖账不给。晋国饥荒，秦国运送来粮食；秦国饥荒，晋国不准卖粮食给他们，所以秦伯攻打晋国。
卜徒父筮之
①
，吉。涉河，侯车败。
②
诘之
③
，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
④
。其卦遇蛊
⑤
，曰：‘千乘三去
⑥
，三去之余
⑦
，获其雄狐
⑧
。’夫狐蛊
⑨
，必其君也。蛊之贞
⑩
，风也
⑪
；其悔
⑫
，山也
⑬
。岁云秋矣
⑭
，我落其实而取其材
⑮
，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①卜徒父：秦国的卜官，名徒父。
②涉河，侯车败：此指卜筮所预示的卦象，言秦军渡过黄河，晋侯之车覆败，故曰吉。
③诘：追问，详细询问。
④三败：打败他们三次。
⑤蛊
：《周易》卦名。
⑥千乘：本指一千辆兵车，引申为大国诸侯的代称。此代指秦国。去：同“驱”，驱驰，犹言进军。
⑦余：后。
⑧雄狐：比喻晋惠公。以上三句是卦辞，今《周易》没有这三句，杜预以为“此所言盖卜筮书杂辞”。
⑨狐蛊：犹言雄狐。
⑩贞：内卦，即下卦。蛊卦的下卦是巽卦。
⑪风：《周易·说卦》：“巽为风。”
⑫悔：外卦，即上卦。蛊卦的上卦是艮卦。
⑬山：《周易·说卦》：“艮为山。”
⑭云：句中助词，无实义。秋：果实山材成熟的季节。
⑮落其实而取其材：巽为内卦，自秦言之，代表本国；艮为外卦，代表晋国。巽为风，艮为山，秋天里风吹过山上，故有落实取材的象征意义。
掌占卜的名叫徒父的为这次战争筮了一卦，大吉大利，渡过黄河，晋侯的车子颠覆毁坏。秦穆公询问详细情况。卜徒父回答说：“是非常吉利，打败他们三次必定虏获晋君。那卦遇到的是蛊卦。说：‘能出千辆兵车的大国三次驰驱，三次驰驱之余，捕获了那只雄狐。’那雄狐必定是他们的君主。蛊卦的内卦是风，外卦是山。季节已经到了秋天了，我们吹落他们的果实而取得他们的木材，这就是能战胜的原因。果实吹落了，木材丢失了，不失败还等待什么呢？”
三败及韩 ① 。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 ② ，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 ③ 。”卜右 ④ ，庆郑吉，弗使。步扬御戎 ⑤ ，家仆徒为右 ⑥ ，乘小驷 ⑦ ，郑入也 ⑧ 。庆郑曰：“古者大事 ⑨ ，必乘其产 ⑩ ，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 ⑪ ，唯所纳之 ⑫ ，无不如志 ⑬ 。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 ⑭ ，将与人易 ⑮ 。乱气狡愤 ⑯ ，阴血周作 ⑰ ，张脉偾兴 ⑱ ，外强中干 ⑲ 。进退不可，周旋不能 ⑳ ，君必悔之。”弗听。
①韩：地名，在今山西河津市与万荣县之间。
②深：深入。
③孙：同“逊”，谦虚，恭敬。
④右：指车右。
⑤步扬：晋国公族，姬姓，郤氏之后，食采于步，因以为氏。
⑥家仆徒：晋大夫。
⑦小驷：马名。
⑧入：纳，贡纳，献纳。
⑨大事：此指战争。
⑩其产：指自己国家出产的马。
⑪服习：犹言熟习，习惯。道：道路。
⑫纳：犹言驱使。
⑬志：意志，心意。
⑭变：改变常态。
⑮易：犹异，言与人的意图相反。
⑯乱气：喘气节奏混乱。言马一受刺激便紧张起来而呼吸失去节奏。狡愤：狡戾而愤懑，言暴戾愤怒而不听使唤。
⑰阴血：犹言体内的血液。周作：遍身动作，犹言血液循环过分急促。
⑱张脉：胀起的血管。偾（fèn）兴：膨胀起来。偾，动，亢奋。
⑲中干：内心虚弱无力。
⑳周旋：运转，旋转。
晋国打了三个败仗，退到了韩地，晋侯问庆郑：“敌人深入了，怎么办？”庆郑回答说：“实在是君主您让他们深入的，能怎么样呢？”晋惠公说：“太放肆无礼了！”占卜车右，庆郑吉利，晋侯不用他。步扬驾驭战车，家仆徒做车右。乘坐的小驷马，是郑国贡纳来的。庆郑说：“古代参加战争，必定乘坐本国出产的马，出生在自己的水土，了解自己主人的心意，安于它主人的调教，习惯熟悉那里的道路，随你怎样驱使它，没有不顺心如意的。现在用别国出产的马驾车来从事战争，等到受到惊吓而改变常态，将跟人的意图相反，呼吸混乱而暴戾愤怒，血液循环急促，血脉偾起膨胀，外表强大而内心虚弱，不可进退，不能旋转，君主必定会后悔的。”晋惠公不听从。
九月，晋侯逆秦师 ① ，使韩简视师 ② ，复曰：“师少于我，斗士倍我。”公曰：“何故？”对曰：“出因其资 ③ ，入用其宠 ④ ，饥食其粟，三施而无报，是以来也。今又击之，我怠秦奋，倍犹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 ⑤ ，况国乎？”遂使请战，曰：“寡人不佞 ⑥ ，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君若不还，无所逃命。”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寡人惧之；入而未定列 ⑦ ，犹吾忧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 ⑧ 。”
①逆：迎。
②韩简：晋大夫。视师：探视秦国兵力的强弱。
③出因其资：夷吾奔梁，是因梁近于秦，可以向它求援。
④入用其宠：指由秦国护送回国。
⑤狃：狎，犹言轻慢。
⑥不佞：犹言不才。
⑦定列：犹言定位，指君位安定。
⑧幸而得囚：庆幸能被俘虏。意谓晋军战必败，自己可能战死。
九月，晋侯迎击秦军。晋侯使韩简去视察敌军，韩简回来汇报说：“军队比我们少，敢战的士兵多于我们数倍。”晋惠公说：“这是什么缘故？”韩简回答说：“我们出逃凭借他们的资助，我们回国利用了他们的宠幸，我们饥荒吃了他们的粮食，三次施与却没有报答，因此他们才来到这里。现在又要攻击他们，我们懈怠，秦军奋发，恐怕士气相差一倍还不止呢。”晋献公说：“一个普通人还不可被轻视，何况一个国家呢？”于是派使者去请战，说：“我不才，只能集合部众而不能遣散，你们假若不回去，我没有地方逃避命令。”秦伯使公孙枝回答说：“你还未回国，我害怕；你回国了还未安定君位，我还是担忧；假如君位安定了，哪里敢不接受您的命令？”韩简退出来说：“我能被俘虏就万幸了。”
壬戌，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 ① 。公号庆郑 ② 。庆郑曰：“愎谏违卜 ③ ，固败是求 ④ ，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韩简，虢射为右，辂秦伯 ⑤ ，将止之 ⑥ 。郑以救公误之，遂失秦伯。秦获晋侯以归。晋大夫反首拔舍从之 ⑦ 。秦伯使辞焉 ⑧ ，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从君而西也。亦晋之妖梦是践 ⑨ ，岂敢以至 ⑩ ？”晋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群臣敢在下风 ⑪ 。”
①还泞：回旋于泥泞之中。还，同“旋”，旋转。
②号（háo）：呼叫。
③愎（bì）谏：不纳谏言。愎，任性，固执。
④固败是求：“固求败”的倒置。
⑤辂：“迓”（yà），遇到，迎击。
⑥止：虏获。
⑦反首：披散头发向下垂着。拔舍：茇舍，拔除野草即露宿野外，不求安适。
⑧辞：好言安抚。
⑨妖梦是践：“践妖梦”的倒置。妖梦，指鲁僖公十年狐突遇申生鬼魂事，事详见该年传。践，实现，实行。
⑩以：同“已”，太。至：甚，过分。
⑪敢在下风：此为谦辞。言秦伯在上，群臣在下，顺风吹来的言辞都听清楚了。下风，风之下，人在风下，闻语倍切，故曰在下风。
壬戌那一天，秦、晋在韩原开战，晋君的战马陷在泥淖里回旋而出不来。晋惠公大声呼唤庆郑。庆郑说：“不听劝谏，违背占卜，本来是自求失败，又何必逃脱呢？”就离开了他。梁由靡给韩简驾车，虢射做车右，迎击秦伯，将要抓获他。庆郑用援救晋惠公的事耽误了他们，就失去抓获秦伯的机会，秦国反而虏获了晋侯回去了。晋国的大夫披头散发，拔草露宿地跟从着晋侯。秦伯派人好好安抚他们，说：“你们这几位为什么这么忧伤呢？我跟从你们的君主西归，也不过实践晋国的那个怪异的梦，哪里敢做得太过分呢？”晋国大夫拜了三拜，叩头说：“您踩着大地而顶戴着青天，上天下地实在都听到了您说的话，我们这些臣下都在顺风之下听得很清楚的。”
穆姬闻晋侯将至，以大子䓨、弘与女简璧登台而履薪焉 ① ，使以免服衰绖逆 ② ，且告曰：“上天降灾，使我两君匪以玉帛相见 ③ ，而以兴戎。若晋君朝以入 ④ ，则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则朝以死。唯君裁之 ⑤ 。”乃舍诸灵台 ⑥ 。
①大子䓨（yīng）：太子䓨，即后来的秦康公。弘：太子䓨之弟。简璧：䓨、弘的姊妹。履薪：堆积柴薪而履居其上，表示将要自焚。
②免（wèn）：古代丧服之一。古人服丧时，脱帽扎发，用布缠头。
③匪：同“非”，不是。玉帛：古代诸侯会盟朝聘馈赠的礼品。玉，圭璋之属。帛，束帛。
④朝以入：“以朝入”。以，于，在。下“夕以死”“夕以入”“朝以死”皆同。
⑤裁：决断，考虑。
⑥舍：安置，安排。灵台：西周台名，在西安市鄠邑区。一说，为秦之灵台，非西周之灵台。此指把晋惠公安置在灵台。
秦穆姬听说晋侯将要到来，就率领太子䓨、公子弘和女儿简璧登上台而踩着柴薪，派人拿孝带丧服去迎接，并且告诉说：“老天爷降下灾祸，使我们两国君主不是用玉帛相见，而是用发动战争相见。假若晋君在早上回国。那么婢子我在晚上就死；在晚上回国，那么就在早晨去死。希望你考虑此事。”秦穆公就把晋惠公安置在灵台。
大夫请以入。公曰：“获晋侯，以厚归也。既而丧归，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 ① ？且晋人戚忧以重我 ② ，天地以要我 ③ 。不图晋忧，重其怒也；我食吾言 ④ ，背天地也。重怒难任 ⑤ ，背天不祥，必归晋君。”公子絷曰 ⑥ ：“不如杀之，无聚慝焉 ⑦ 。”子桑曰 ⑧ ：“归之而质其大子，必得大成 ⑨ 。晋未可灭而杀其君，只以成恶。且史佚有言曰 ⑩ ：‘无始祸，无怙乱 ⑪ ，无重怒。’重怒难任，陵人不祥。”乃许晋平 ⑫ 。
①何有：犹言有何益。
②重我：谓使我重视。一说重当为动，感动我。
③要（yāo）我：约束我。要，约束。
④食吾言：违背我的诺言。
⑤任：当，担当。
⑥公子絷（zhí）：秦穆公之子。
⑦聚慝：聚恶。杜预注云：“恐夷吾归，复相聚为恶。”
⑧子桑：指公孙枝。
⑨大成：大大有利的媾和。一说，好的结果。
⑩史佚：西周初年的史官。
⑪怙：恃。谓恃人之乱以为己利。
⑫平：讲和。
大夫请求带晋惠公回国。秦穆公说：“俘获晋侯，是用来荣耀回军，结果却带着丧事回来。哪里用得着？大夫们又能得到什么呢？并且晋国人用忧伤来使我重视，用天地来约束我。不考虑晋国的忧伤是加重他们的愤怒，我违背自己的诺言是背弃天地。加重愤怒难以承担，违背天意不会吉祥，必定归还晋国君主。”公子絷说：“不如杀了他，不要使坏人聚积。”子桑说：“送他回去而用他们的太子做人质，必得到一个大为有利的媾和。晋国还没有灭掉却杀了他们的君主，只会造成很坏的结果。并且史佚有言说：‘不要开始祸难，不要依赖动乱，不要加重愤怒。’加重愤怒难以承担，欺侮别人不会吉祥。”秦穆公就答应了晋国的媾和。
晋侯使郤乞告瑕吕饴甥 ① ，且召之。子金教之言曰 ② ：“朝国人而以君命赏 ③ ，且告之曰：‘孤虽归，辱社稷矣。其卜贰圉也 ④ 。’”众皆哭。晋于是乎作爰田 ⑤ 。吕甥曰：“君亡之不恤 ⑥ ，而群臣是忧，惠之至也。将若君何？”众曰：“何为而可？”对曰：“征缮以辅孺子 ⑦ ，诸侯闻之，丧君有君，群臣辑睦 ⑧ ，甲兵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 ⑨ ！”众说。晋于是乎作州兵 ⑩ 。
①郤乞：晋大夫。瑕吕饴甥：瑕甥，晋大夫。
②子金：瑕吕饴甥的字。
③朝国人：使国人朝。
④卜：谓用占卜来决定。贰圉：谓立圉为君。贰，副，辅佐。圉：晋惠公太子，名圉。
⑤爰田：改易田制，以税收赏赐群臣。一说，赏众以田，易其疆畔。一说，以田土赏众人，变更旧的田土所有制，即解放农奴，取消公田，把土地分给农民，收取实物地租。爰，易。
⑥君亡之不恤：“君不恤亡”的倒置。亡，出亡，指晋惠公被秦国俘虏。恤，忧。
⑦孺子：小子，拟用做君位继承者的人。此指晋惠公的太子圉。
⑧辑睦：和睦团结。辑，和。
⑨庶：或许，大概。
⑩州兵：改革兵制，组织地方武装力量。州，周代民户编制，二千五百家为州。
晋侯使郤乞告诉瑕吕饴甥，并且召唤他。子言教给郤乞说道：“使国都的人朝见，用君主的命令赏赐他们，并且告诉他们说：‘我虽然回来，国家却受了侮辱。你们用占卜来辅佐太子圉为君。’”众人听了都哭了。于是晋国开始改易田制，以税收赐予群臣。吕甥说：“君主不顾惜流亡在国外，却忧虑我们这些臣子，这是惠爱的极点。我们将把君主怎么处置呢？”众人说：“我们要怎样做才行呢？”吕甥回答说：“征收赋税、修理兵甲来辅佐孺子。诸侯听到这种情况，失去了一个君主，又有了一个君主。所有臣下都团结和睦，甲仗兵器更加多了。喜欢我们的人得到鼓舞，厌恶我们的人产生畏惧，这大概是有好处的吧！”众人听了很高兴，晋国于是开始有地方武装。
初，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
①
，遇归妹
之睽
②
。史苏占之曰
③
：“不吉。其繇曰
④
：‘士刲羊
⑤
，亦无衁也
⑥
。女承筐，亦无贶也
⑦
。西邻责言
⑧
，不可偿也
⑨
。归妹之睽，犹无相也
⑩
。’震之离
⑪
，亦离之震，为雷为火
⑫
，为嬴败姬
⑬
，车说其
⑭
，火焚其旗，不利行师，败于宗丘
⑮
。归妹睽孤
⑯
，寇张之弧
⑰
，侄其从姑
⑱
，六年其逋
⑲
，逃归其国，而弃其家
⑳
，明年其死于高梁之虚
㉑
。”
①伯姬：晋献公之女，出嫁于秦，即秦穆公夫人。
②归妹
：《周易》卦名，兑
下震
上。之：往，变作。睽
：《周易》卦名，兑
下离
上。
③史苏：晋国掌卜筮的官，名苏。
④繇：同爻，指《周易·归妹》上六爻辞。今本《周易·归妹》上六爻辞云：“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文字与此稍有不同。
⑤刲（kuī）：刺，割。
⑥衁（huāng）：血。
⑦贶：赐，此指收藏。
⑧西邻：此指秦国。秦国在今陕西省，在晋国之西，故称西邻。
⑨偿：报答，此指应付，对答。
⑩相：助。“归妹”是“少女出嫁”的意思，“睽”是乖离的意思。女子出嫁而有乖离之兆，自然对母家没有帮助。
⑪震之离：归妹是兑下震上，睽是兑下离上。“归妹之睽”即等于“震变离”。
⑫为雷为火：震为雷，离为火。
⑬嬴：秦国的姓。姬：晋国的姓。雷火代表晋国，是火气太盛的象征；火盛是女子嫁后不利母家的预兆，所以说为嬴败姬。
⑭说：“脱”的假借字。
：车轴。车脱轴和下句火焚旗都是打败仗的征兆。
⑮宗丘：即韩原的别名。
⑯归妹睽孤：谓少女出嫁而与母家乖离孤绝。
⑰弧：弓。言敌人要进攻自己。
⑱侄其从姑：指晋惠公太子圉入秦为质事。秦穆姬为晋太子圉的姑母。
⑲逋（bū）：逃走。指太子圉为质于秦六年后逃归晋国。
⑳弃其家：指太子圉在秦娶秦穆公女怀嬴为妻，他逃回国时，怀嬴留在秦国，未一同逃归。
㉑死于高梁之虚：指太子圉立为晋怀公后在第二年即被晋文公杀死在高梁。高梁，晋邑，当在今山西临汾市东北。虚，同“墟”，大丘。以上为史苏占筮的繇辞，不见今《周易》，所述悉与后来的事实相符合，实则是后人附会而追述的。
当初，晋献公为嫁伯姬到秦国而筮了一卦。遇到了归妹卦变为睽卦。史苏占了这一卦说：“不吉利。那繇辞说：‘男士刺羊，不见血浆；女子拿筐，也是瞎忙。西边邻国责备的话语，我没有理由可以应答。归妹卦变成了睽卦，还是没人能够帮忙。’震卦变作离卦，也就是离卦变作震卦。‘是雷霆，是烈火，是嬴姓国打败姬姓国的暗示。战车脱去了车轴，烈火焚烧了军旗。不利于作战行师，战败在那宗丘。嫁女乖离孤独，敌人张开了弓弩，侄儿跟随着姑母，六年之后逃上归途。逃回了他的国家，却丢弃了他的老婆。第二年就死在高梁的山坡。’”
及惠公在秦，曰：“先君若从史苏之占，吾不及此夫 ① 。”韩简侍，曰：“龟，象也； ② 筮，数也。 ③ 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 ④ ，滋而后有数。先君之败德 ⑤ ，及可数乎 ⑥ ？史苏是占，勿从何益？《诗》 ⑦ 曰：‘下民之孽 ⑧ ，匪降自天，僔沓背憎 ⑨ ，职竞由人 ⑩ 。’”
①夫（fú）：语气助词，此表示不肯定的语气。
②龟，象也：用火灼龟甲，显现出裂纹以占卜吉凶。象即指裂纹的形象。
③筮，数也：以蓍草占卜，是用数目来预测吉凶的。
④滋：滋生，演变。
⑤先君：指晋献公。
⑥及可数：“数可及”的倒置，意谓这不是象数所产生的。
⑦《诗》：下引诗见《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⑧孽：灾祸。
⑨僔沓：聚在一起就纷纷议论。僔，聚。沓，随便乱讲话。背憎：相背则彼此憎恨。
⑩职竞：职，主；竞，力。言专力为此者皆由人。
等到晋惠公被俘在秦国，说：“先君假如听从了史苏的占筮，我或许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呢。”韩简侍立在身边，说：“龟是形象，筮是数字。事物产生之后才有形象，有了形象之后才能滋长，滋长以后才有数字。先君败坏的德行，难道是象数产生出来的吗？史苏的这个占卜，即使不听从，又有什么益处呢？《诗经》说：‘下民的灾祸，不是从天上降下，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转过背去就彼此仇恨，都是由人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