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沙和母亲同住一间小公寓,公寓后方有一片房东打理的向日葵花田。一天,母亲回家时拎着装满向日葵种子的袋子,说是房东给的。一连数日,亚沙和母亲在房间正中央摊开报纸,不停地给种子剥壳。剥得只剩白色小粒后,母亲用平底煎锅烘熟它们,撒上盐,种子成了亚沙的小零食。亚沙在餐桌前探出身子,一粒一粒捏起泛着油光的种子,送入口中咀嚼,唇齿留香。时不时,能吃到几颗盐粒。从正在洗东西的母亲那儿要了杯水后,亚沙又开始一粒一粒地吃起来。
“我想把这个带去幼儿园。”她边吸吮沾了盐粒的手指头边说。
第二天,母亲递给亚沙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叫她带上。
“别吃独食哦,跟大家分着吃。”
教室里,亚沙朝风琴后方招招手,把最好的朋友琉美叫到身边。
“怎么啦?”
“看,这个。”
琉美把脸凑过来。亚沙一打开带着油渍的牛皮纸信封封口,她就小心翼翼地向里张望。
“这是什么?”
琉美不知道向日葵有种子。即使亚沙已做出解释,她还是歪着脑袋。
“这是向日葵的种子?”
当着琉美的面,亚沙捏起一粒放进嘴里。
“啊,吃下去了!”
“能吃哦。”
“好吃?”
“好吃呀。”
“肚子会痛的。”
“不会啦。你尝尝?”
琉美摇摇头。
“不了,我不吃。”
“很好吃。”亚沙又说了一遍。
哗啦哗啦,她歪歪信封,把种子倒在自己手心里,往琉美面前一递。
“来,尝尝。”
“不了,我不吃。”
“为什么?很好吃的。”
“不吃。”
“就吃一点点。”
“说不吃就不吃。”
“琉美……”
“不吃!不吃!不吃!”
琉美推开亚沙的手,拿起跳绳,跑到院子里去了。
亚沙升入小学那年,母女二人搬了家,和住在琦玉的外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外婆家充斥着亚沙此前的生活中从未见过的东西,比如沙发、地毯、遥控器、淋浴、微波炉。上小学一年级时,在母亲的帮助下,亚沙用外婆也只用过一次的铮亮的烤箱烤出了人生第一盘小饼干。班上的大红人山崎俊同学要转学,作为饯别礼,亚沙打算送他自己亲手制作的饼干。第一个学期,亚沙与山崎俊同学在出剪刀石头布时落了败,负责失物招领那摊事儿。要是负责饲养小动物该有多好——当时,二人一起发过牢骚。
亚沙的饼干烤得很棒,她照自己的想法在面团里加入葡萄干和花生是正确的。亚沙很想尝一尝剩下的十块好不好吃,但硬是忍住了,她把饼干塞进袋子里,用粉色丝带系好封口。
第二天,亚沙说着“吃吃看”,把饼干递给山崎同学,他却回了句“我不要”。之所以被拒绝,是因为亚沙没有调查清楚对方的喜好。他讨厌葡萄干和花生,饼干这东西,更是讨厌到极致,看着都害怕。亚沙满心悲伤,目送撂下句“保重啊”就逃开的山崎同学远去,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后来,亚沙又试着烤了一次饼干。当然,还是在母亲的帮助下完成的。这一次,饼干里没放葡萄干和花生。山崎同学已经走了,亚沙只好在敬老日那天把烤好的饼干当作礼物送给了外婆。外婆吃不了硬东西,且患有糖尿病,一袋子饼干,收倒是收了,但似乎并不打算吃下去。饼干在餐桌上放了好久,亚沙把它拿给母亲,母亲也不吃。
“一会儿得去医院检查身体,不能吃。”母亲遗憾地说,“医生说了,让空着肚子去。”
没办法,亚沙只能自己吃。母亲说,看完医生回来后会吃。可是,做完体检后,母亲直接住院了,此后,住院出院,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