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市场买鱼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银柳。
银柳新鲜水灵,透过它,我似乎看见一位质朴的大叔,正拿着剪刀闲适地从自家庭院的树上剪下一根根枝条,再用橡皮筋捆成一把把的。
价格也便宜,短的一把两欧元,长的一把两点五欧元。
我买了一把短的,拿回家插在花瓶里,屋里瞬间盈满了盎然的春意。
真好看啊。
嫩生生、胖嘟嘟的银柳芽上缀着白绒绒的细毛,看上去好像百合音的尾巴尖。
今天,我看完了《加沙通地铁的日子》 。
还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曾对世界充满了信心,坚信等自己长大成人,它一定能变得更好。然而,现实给了我重重的迎头一击。别说变好,它根本是越变越坏了。这不是我期待的。
人类不但没有进步,反而在不断往后退。
假如我是在日本国内读到的《加沙通地铁的日子》,感受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刻。
受制于物理意义上的距离,我会认为,已经发生并仍不断发生在巴勒斯坦地区的种种事情,离我非常遥远。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很庆幸自己是在柏林看完这本书的。
作为人,为什么要犯下那般暴行?怎能犯下那般暴行?
不管我如何追问,想来都不会找到答案,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在施加暴行的那一刻,并未视对方为同类。如果不这样想,我就无法理解,犹太人在经历纳粹大屠杀之后,好不容易才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以色列,为什么转头又能若无其事地对巴勒斯坦人下那样的狠手;时间再往前倒,日常生活中那般恭谨善良的德国人,为什么能够手染鲜血,泯灭人性,屠杀数以百万计的犹太人。
同样的,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父母一边将珍啊宝啊爱啊这些美好的字眼嵌进孩子的名字;一边却对孩子拳打脚踢,将其逼上死路。
这一个个问题,我注定得不到答案,也永远不能否认它们真实存在着。
只有自己才是特别的,在这种优越感的驱使下,以色列人逐步蚕食巴勒斯坦人的国土,每日派出无人机二十四小时监视,并从高空向无路可逃的平民投下炸弹。
对巴勒斯坦年轻人,他们有时候不直接杀死,而是故意瞄准其腿部,残忍地剥夺其健康生活的希望。
双方之间的力量对比是那样明显,一方以水枪射击,另一方却还以真枪实弹。
这若不是恃强凌弱,不是霸权行径,那是什么?
用“没有屋顶的监狱”来形容如今的巴勒斯坦,一点都不过分。我认为,发生在那里的事与儿童虐待事件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同样都很恶劣。
另一方面,对求助之人视而不见,对求助之声听而不闻,是在间接助长霸凌者的气焰。想象一下,有个孩子,她可能叫结爱,也有可能叫心爱,天天被关在家里被父母往死里打。终于有一天,她逃了出来,鼓起最大的勇气呼救,路过的大人却冷漠地拂开了她的手。她该多么绝望啊。如今,我们对巴勒斯坦人做着同样的事情……
听说巴勒斯坦地区产的草莓又大又甜,鲜嫩多汁。可是,这些草莓想要出口到其他国家,必须通过以色列的公司,价格因此成倍地上涨。
巴勒斯坦农民千辛万苦种出的甜美草莓,最后只能自己吃掉。
以前,巴勒斯坦人从自己的领海捕捞鲜鱼活虾,用自己种的小麦制作美味的面包;如今,领海已经被生活废水污染,面包也只剩最简陋、最粗糙的白面包,往日餐桌上丰饶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见。只因为生在巴勒斯坦,他们就不得不过如此残酷的人生。
我想,世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剥夺一个人的尊严,以及希望。
去年年底我还读了一本很不错的书,叫作《柏林天晴吗》 。我很庆幸,这本书也是在柏林看的。
free这个英文单词是自由的意思,按照阿拉伯语,它读作“弗勒利亚”。
我想,无论是牢笼中的巴勒斯坦人,还是被虐待致死的儿童,抑或大屠杀中被强行带往收容所的犹太人,他们内心深处都极度渴望自由吧。
身为普通人,我们即便无法采取具体的行动,但至少也要去了解、倾听。这很重要。
银柳的花语,正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