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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醒月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
上一次还是两年前，娘得了皇帝的恩准，她才能和几位皇子公主一起去猎场见见世面。
而皇帝赐婚之后，她怕有意外发生，更是大半年半步不出沁熙堂的大门。
宫女：“可以，不过得在酉时之前回来，而且得让奴才们跟在您左右，也不能去的远了。”
“我就是想去西市的大街逛逛而已，也看看京城里现在时兴什么衣裳首饰。”
宫女又三令五申，崔醒月连连同意，在桐花的伺候下换了一身不怎么起眼的打扮。
有了东宫的令牌，层层的宫门守卫并没有阻拦，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崔醒月坐在小辇中，露出了久违的真实笑容。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倒是不少。
崔醒月带着幕离下了车，望向摩肩接踵的街道，眼中漫出新鲜和雀跃。宫女和侍卫们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人出了什么闪失。
她接连逛了几家首饰店和成衣店，眼睛放在什么东西上多一会儿，身后的孟秋便让老板把东西都包起来。
“孟秋，照你这个花法，你主子的小金库都得被你霍霍没了！”崔醒月心情好，和他也算熟悉，便开玩笑道。
没想到这个一根筋的侍卫，竟然认真道：“小姐放心，主子有钱，就是这条街上所有的铺子都盘下来，也花不完。”
桐花也活泼起来：“这样啊？那奴婢也不要脸地借个光？”
“可以，主子说了，今天小姐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
几人又从一家店铺离去，身后的老板笑得褶子都快飞出来了，恨不得送财神爷一里地去。
“欢迎小姐下次光临！”
崔醒月琢磨着，接下来应该再去哪里好，给温屿舟挑个什么。
太子殿下虽然不缺东西，可是心眼小得很，什么都不给他带，肯定会记在账上，不好哄。
谁知就在此时，只听见一声鸣啸，巨大的黑影，竟然直直往崔醒月的身上撞了上去。
——竟然是一匹发癫的马！
“找死啊！”马上之人怒声痛骂。
孟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崔醒月扯开。
原本应当已经无事，可没想到马上那人到底是生性凶狠毒辣，还是技艺不行，马儿吃痛地一仰头，狠狠一蹿，身后的马车也不受控制地翻滚起来。
不等孟秋反应，就要压到崔醒月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身白衣从一旁闪现而出，拉住人的臂膀，险而又险，堪堪躲过了车厢。
几声剑鸣，铿锵清脆。
下一瞬，混乱的人声尖叫和踩踏拥挤中，马车在剑影里吱吱呀呀着轰然倒下。
而崔醒月，已经吓出了一甚冷汗。
直到听到一声关切询问，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小姐，无事否？”
隔着幕离，她惊魂未定地一抬眼，隐约看见了青年形状优美的下颔。
救下她的一瞬间，那人便十分知礼地收回了手。
“要不要去看个大夫？”
这个声音？
崔醒月滞在原地，浑身僵硬。
风扬起幕离轻纱，一张脸落入她的眼帘，眉眼熟悉，清隽得像是江南写意的山水，一笔一划，都是她朝思暮想的模样。
这是——
崔醒月如蒙雷击。
“小姐，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了？”
桐花已经反应过来，立刻赶到她的身边，上下检查，心忧如焚，生怕主子哪里伤到了。却发现她双眼直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三魂六魄被抽走了一半。
那位白衣青年却只淡淡地瞥了崔醒月一眼，目光又落向了孟秋等人，一礼：“看来小姐的家人都在此，那便好，还请保重，告辞。”
说完，便径自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等等——
崔醒月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嗓子却像是被堵住棉花似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盯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
对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连踌躇都不曾有一二。
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是他么？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了？
又或者是幕离遮住了容颜，所以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还是，她看错了？
是啊……那个人，不是四年前就已经……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突然意识到太子的人都围了上来，想确认她的安危，仓皇的眼神顷刻间又清明起来。
“我没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刚才幸亏有那位好心人相救，只是有些吓到了而已。”
只是紧紧握住桐花的手，已经满是冷汗。
“小姐……”桐花盯着她，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小脸闪过惊疑之色。
另一边，孟秋的手下，已经把那纵马行凶之人围了起来，对方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不停。
“你们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啊！谁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就把你们抓紧诏狱去！”
一个护卫低声禀告孟秋：“大人，那一位应当是六族管氏的子弟。”
“抓起来，堵住嘴，待我回去禀明了殿下再做发落。”
孟秋表情不改，听见什么“六族”，也和听见“猫儿狗儿”无区别。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就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到底有多恼怒了。
殿下交代他的任务，就是好好护着崔姑娘出来，谁知道却还是让崔姑娘差点受伤，这是严重的失职。
一念及此，他连活剥了这不识好歹的纨绔的心都有。
“是！”
安排好以后，孟秋行了个礼：“姑娘，时辰也不早了，回去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崔醒月早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情，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刚才那人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点头应了。
待到了马车里，没有外人，她卸下心防，转身一把抱住了桐花，整个人喘息不止，在她的耳边低声急促询问：“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那是他吗！”
听着小姐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桐花眼睛酸涩，想要用笃定的回答，安慰她，到底还是实话实说：“小姐，奴婢没能看得很清楚。”
崔醒月握住她胳膊的手一紧。
“其实……其实还是有些像的……”
听见小姐咬紧牙关，死死抑制住自己的哭声的呼吸声，桐花又连忙道：“他那样的好心人，说不得是上天有眼，让他又活下来了呢？要不然……要不然奴婢回头找人再打听打听吧！”
小姐向来镇定，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苦没吃过，却始终淡然处之。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了，心疼地慢慢抚摸她的背。
“不要，不行……”
若是让太子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崔醒月抱着她，剧烈地颤抖着，甚至因为提防这驾车的人，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嘴唇不停呢喃。
“如果真的是他，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怎么会看也不看她一眼。
已经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