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史书,当时汉灵帝死后,儿子刘辩继位。大将军何进和袁绍合谋要诛杀宦官,于是喊了凉州部队的长官董卓带着兵来帮忙。
没想到,董卓来了之后,就赶跑了袁绍,自己掌握了权力。随及,董卓把皇帝刘辩废了,立了刘辩的弟弟刘协当皇帝,这就是汉献帝。
那么,董卓接下来,真的是人们理解得暴政吗?我们看一下史料中记载他做的事。
汉献帝新立,新的皇帝下面,得有新的三公九卿啊。董卓就提拔任用了一些名士。名士的意思,不是写诗、文学好的近代意义上的“名士”,而是官员中口碑好,名声大的。擢引他们可以给自己带来进贤的名声,也可以获得士大夫圈的拥护。这是他的初衷。
至于具体的人选,则是吏部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何琼和司空府长史何颙给推荐的。
豫州牧黄琬,是故太尉黄琼的儿子,在地方官中政绩第一,于是提拔为太尉。太中大夫杨彪提拔为司徒,隐士、《易经》大家荀爽(荀淑的儿子)被提拔为司空。荀爽本来是个老百姓,直接一步升天当了三公。
当然,也是走了形式上的程序,先任命为中级的地方官,他赴任路上不等到岗,就发来提拔的新任命。三个月时间内,提拔为了司空。
这是新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名望很高的刘虞被提拔为大司马。这是比三公还高的官。当然董卓自己则又当了相国。
从前,被宦官禁锢不许当官的党人,比如陈纪、韩融之徒,都提拔为九卿。这是九卿。
“幽滞之士,多所显拔。”升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牧,孔胄为豫州牧,张咨为南阳太守,张邈为陈留郡太守。这是地方官。陈留是兖州的大郡,南阳是荆州的大郡,都是离洛阳很近的,人口都近百万的。而董卓自己的私人,则并不置于显位,而只做将校罢了。
这种“公正”的心还真不知对董卓是有利还是不利。
在汉灵帝初期搞政变攻宦官的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藩,也给他们平了反。子孙提拔任用为官。又批准三公九卿以下到黄门侍郎的级别,每家一个名额,到宫里做事,具体担任郎的职务,替代已经消失的宦官。这意味着又解决了一批人的出路,受益者也是百官。
这些政策,至少是行政用人政策,可谓是显著的革新。
到了次年一月,董卓任命的那些州刺史和郡守,韩馥、刘岱、孔胄、张邈(他就是袁绍的任侠朋友)、张咨,到了地方,也准备得可以了,于是在袁绍的招呼下,还有他们下面的郡守,合计三州六个郡,九家州郡长官,一起带兵开始讨伐董卓了。
这些用的不算什么义军,而就是地方郡县兵,以及部分新招募的,总计数十万。
董卓气急败坏,把周毖、伍琼叫来,骂道:“你们劝我用善士,所以听你们的。可是这些人一到官,就举兵反我。你们俩卖了我啊。我有什么对不起的。”
于是,把二人斩了。
董卓认为周毖是出卖自己,但周毖到底是不是,史料没以第三方口气说是与不是,所以不好确定。而伍琼、何颙确实是袁绍的“奔走之友”。
司空府长史何颙,则和新任命的司空荀爽一起暗中要谋杀董卓,结果荀爽病死了。何颙因事泄被杀。
董卓收买人心的计划,完全失败。士大夫们,就是不给他面子。
对于洛阳来讲,往北过黄河是冀州(在河北省中部南部),向东是兖州(河南省东部),向南和东南是豫州以及南阳郡(属于荆州)。这三个方向的大州,州牧都是周毖他们推荐的,结果反全。
这样造成的形势,对董卓的威胁是很大的。可以说,用人失误的代价极大。
而且,反叛来得这么快,也很奇怪。八月董卓入洛阳,九月换的皇上,十月董卓做的相国,十二月新任命的三公(州郡长官大体也是这时到岗),十二月曹操先反,次年正月,十家州郡讨董联军就发动了。
即便董卓无道,地方上也不会这么快就民不聊生啊。也不会有民众起义啊。既然董卓任命了这么好的人当三公九卿,这三州长官也是名士,怎么会立刻民不聊生呢?
所以,这次讨董卓,只能是出于政治原因。
以冀州牧韩馥为例,实际上是不愿意袁绍起兵的。这时,东郡太守桥瑁,就假做了京城三公的信(一说诏书)发来,说叫起兵。而信中说的原因,则只是董卓想篡位,威逼皇上,请大家来救。全是政治原因。
韩馥还想看看其它州的情况。下面人说,我们起兵晚了,功就小了。显然,这只是为了争政治功劳。
于是,韩馥也就宣布本州起兵。
总之,不是非反不可。更到不了董卓已经荼毒天下的地步。以当时的交通条件,董卓再坏,几个月的时间,也毒害不到天下啊。何况还提拔了中央和地方那么多好官。
从前王莽无道,那也是搞了好几年,因为打匈奴带来民众负担加大,各地才有叛乱。董卓这时不可能有多少罪恶。
就算董卓想横征暴敛,几个月时间,也来不及运送多少东西。
董卓确实发行了取代五铢钱的小钱,导致通货膨胀,那按《后汉书》记载是在州郡于次年正月起兵后的六月份,而按《三国志》记载则是更晚的董卓去到长安后。发行恶钱,这确实是董卓的罪,但这是战争开始后。也正是战争促使董卓不得不多发小钱,以采购军资。
董卓,看到起兵,自然也从此也寒了心,后面开始本性暴露。比如,正月州郡起兵,二月董卓就迁都去了长安。三月百姓到长安后,这边就把洛阳的宫室民房都烧了,挖了陵墓。
从军事角度来讲,州郡兵占了洛阳,则会成为一个牢固的大据点。
《三国志》还讲了董卓的一件恶事:
洛阳往东有个小城,叫阳城。阳城人正在社里搞聚会,没找谁也没惹谁——社是祭祀的地方,也是节日里民众庆祝吃喝欢聚的地方,具体节日就叫“社日”。董卓的大兵忽然到了,四面围住,把老百姓分成男女两堆,男的全部砍掉脑袋,女的捆起来,装在老百姓自己的车上,连同老百姓的牛啊、酒啊、肉啊、财物啊,都装在车上拉走。
他们把砍掉的男人头颅都挂在车辕上,嚷嚷着攻贼大胜,朝洛阳城开回去了。贼。指的就是叛民,比如黄巾也被称为贼。
开城进去以后,又把这些人头点火焚烧,把哭喊着的妇女们都配给了军士。
这是因为董卓兵的构成,是湟中义从和秦胡兵。也就是其中很多是羌人、胡人。所以这些人及其野蛮。连董卓上表拒绝交兵时都说他们是“狗心”。这些人跑到京城来了,怎么可能安分得了。
不过,这事情其实发生在州郡于次年开始讨伐董卓后。记录中写到阳城人参加的是春社“时值二月社”,而董卓是189年下半年来的洛阳,二月社,只能是次年二月,那时候州郡已经起兵了。在战乱时代,杀良冒功就总会有,袁绍那边也不能说就绝对没有。
实际上,烧洛阳、挖陵墓、发行小钱、杀阳人城百姓,都是在战争爆发后。而之前,找不到大到足以值得来讨伐他的罪恶。在董卓入洛阳后的兴平六年这小半年中,他被记录下来的都是用人方面的“善政”。
那么,就有一个疑问,如果董卓不是那么坏,那么州郡长官怎么能让郡县兵都去打他呢?即便州郡长官想打,但是士兵和民众不跟着,也打不起来啊。而如果董卓没对天下社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吏民怎么会跟着打他呢?
当时,曹操从洛阳逃到陈留郡,当地一个富户叫卫兹,是个孝廉,家里有钱,资助曹操招兵。卫兹对曹操说:“乱生久矣,非兵无以整之。”
卫兹确实是个富户,他资助曹操招了五千兵。就像卫兹提示的,州郡动兵,有更深的社会原因。天下人早就不满意了,人们想要的,就是对国家的一种重塑,而现在的董卓只是刚好给了他们一个行动的契机和口实罢了。不管董卓好不好,打他只是表面的理由,实际上是对天下重新“整之”。可以说,董卓只是做了箭靶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