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由分说将碗里的汁液喂入赵烺口中。
甘甜入口,身上的疼痛立马减轻下来,但是身体却变得轻飘飘的,几乎就要飞仙了一般。
赵烺一直怀疑这解药不一般,因为它不但能够缓解谶毒发作时候的剧痛,还能带给人平地飞仙的感受。
如果要从世上找一种有这效果的东西出来,那就只它了。
那个词几乎呼之欲出。
待到赵烺完全回过神来,面前那个和尚早就不见了踪影,身前是二保被挖开的坟墓,身后是空无一人,漆黑寂静的树林。
“三保!”
赵烺大声呼喊,不能丢了二保的尸体,再把三保也给丢了。
他环顾四周,想来三保肯定是追着老猫进了树林。
俗话说,猫吃死人肉,狗守孤独冢,深夜莫入林,老坟少看望。
这一下子就犯了两条。
发生那么多事情,也由不得赵烺不怀疑鬼神之说是否真的存在。
他一咬牙,也追进了老林子里去。
林中树木稀疏,七八步一棵树,全都隐藏在黑夜里,反倒更加阴森恐怖。
手电筒没带,他只好点亮一根火柴,看到前方的杂草东倒西歪,明显是有人踩过的痕迹。
草丛里还有一根乌黑的辫子。
民国以来,万象俱新,留辫子的人已经极少了,只有部分民间以及偏远地区还残存着这样的习惯。
那么三保肯定是追着老猫进来了。
赵烺继续边走边喊着三保的名字。
走到一棵矮脖子树前的时候,背后突然一道阴风刮来,火柴被那阴风吹灭,随即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
赵烺一惊,连忙回头道。
“谁?”
“三保?”
无人答应。
赵烺扭头就走,然而没走几步,面前又撞上了一根长条状的东西。
感觉和之前拍打自己后脑勺的是同一个东西。
他再次拿出火柴。
擦亮火柴的瞬间,一根倒垂下来的长辫子赫然就贴着他的鼻子。
抬头往上一看,辫子的根部包裹着一颗圆球。
圆球的上方是树枝,这圆球竟然就长在树枝上,随着夜风一晃一动的。
而整棵树上,乃至周围,赫然有着不计其数的这样长着辫子圆球的树木。
赵烺也算是本地人,万卷书也读过,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树木。
他撒腿就跑。
一直跑到耳边有流水声传来。
那是一条溪流,水很窄,很浅,只是水是朱砂一样的红色,水边半蹲着一个人。
“三保。”
赵烺一眼就认出那是三保。
三保闻言回过头来,朝他苦涩的一笑。
“我没追上……”
“没事。我会帮你找回你哥的尸骨。”
“那根辫子也不是我哥的。”三保从手中拿出一根长辫。
“这是那只老猫嘴里丢下的辫子,但这不是我哥的辫子。”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哥的?”
赵烺觉得这些辫子都长一个样,因为那时候的长辫都是一个发型。
“因为这辫子浸泡过鸦片,我一闻到上面的异香就知道是鸦片,而且用力一拧就有乳白色的汁液冒出来,这就是鸦片汤。我哥做生意虽然失败了,但是从来不碰鸦片”
赵烺闻言一怔,如遭雷击。
辫子。
鸦片。
剧痛。
止疼。
哥哥的信。
哥哥信里说的缓解谶毒的药原来是鸦片。
哥哥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
赵烺连忙摇了摇头,哥哥是不可能害自己的,打小他们就是手足,万万没有拿鸦片害自己的道理。
但自己喝了两碗鸦片汤,会不会上瘾?
洋人就是用鸦片来毒害了中国人,他见过那些被鸦片毒害的人。
赵烺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慌乱。
他觉得林子里这些长满辫子脑袋的树更加怪异了。
“三保,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保低着头,安静地走在他后面。
两人回到住处,赵烺立马跟田子坊说了今天的事情。
“尸体我会帮忙查,你说的那个林子我倒是知道。”
“有两种说法,一是说当年反清复明的一个组织在那里集会,结果被清兵提前知晓,就地围剿了,所有人的脑袋都被砍下来挂在树上。”
“当年那就很久以前了。辫子还能长到脑袋上,那就说明还没有彻底腐烂,时间不可能太久。”
“第二种说法是一伙民间组织在那里修炼邪术,他们把信徒的辫子剪掉,用邪术给种植在树枝上,然后用鸦片熏染。这个组织还有个名字……”
“右鲁侯。”还未等田子坊说完,赵烺就脱口而出。
一定是他们。
“啊对,我跟你说起过右鲁侯的事情对吧。”
赵烺疑惑,田子坊并没有跟自己说过右鲁侯啊,难道是自己忘了?
田子坊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几句,随后就挂断了。
赵烺左右思索了一会儿,看见三保望着他的眼神,心里又十分不忍。
好像什么事情都挤到了一起发生,而且接连不断让他无法喘息。
他觉得这一切恐怕都跟“右鲁侯”有关。
第二日,田子坊打来电话,说二保的尸体在大桥工地那里被发现了。
“果然是这样。”
赵烺带着三保赶往冲县大桥,到那里的时候警察已经在外围拉起了警戒线,工人们早就远离了这个地方。
赵烺正要上前去跟警察说明身份,却见到三保突然冲到旁边的一个高地上,然后定定地呆立着不动了。
“三保,你怎么了?”赵烺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三保浑身僵硬,面色惨白,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三保的眼神望去,顿时一股寒颤从心底涌起。
只见到二保的尸体被人用阴阳扣给捆住脖子吊挂在大桥上。
所谓阴阳绳扣,是一半的绳子在外可以看见,称之为阳绳,一半在内看不见,称之为阴扣。
那看不见的阴扣是缠绕在尸体的骨架上面,横穿五脏六腑,让被锁住之人的三魂七魄都不得超生。
尸体的脑袋上方有一个大洞,里面依稀可见白骨,白骨之上似乎用墨水描绘了一些纹路,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这是把尸体的天灵盖给挖掉了。
“这,这……”赵烺一时舌头打结,无法开口。
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三保撒腿就跑,跑得很快,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儿。
赵烺努力去追,竟然没有追上。
“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