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但凡是有点地位的几个下人,这会儿都聚集在义庄,听候沈正贤的差遣。一听找妖身的差事落到了张康身上,大伙无不暗松一口气。
张悟真说得没错,他们真的没胆子接这差事。
而他们之所以害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有两具无头尸躺在前面。要知道,兰水县的乱葬岗,本身就充满了诡异的传说。被埋在那地方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生前不得善终的主,有的甚至凄凉到连坟碑都没人立一块。
久而久之便白骨成堆,荒草满山坡,成了生人勿近的讳忌之地。平时,大家伙途经那地方的时候,通常都是绕道走。
不过,在张康看来,这恰恰是爷爷张悟真对他的一种历练。
出于安全考虑,张康出发前把背囊装得鼓鼓的。背囊里面,除了度天测地所用的天地罗盘之外,还有尸油烛、祭魂香、墨斗线、封魂八卦镜,以及几枚威力强大的白磷弹。为了防止晚上在外面饿肚子,他特意用油纸包了只烧鸡。
赶到乱葬岗的时候,天色已黄昏,苍凉的枯树上惊起一群乌鸦。
“警觉性还挺高的。”
张康望着惊飞的鸦群笑了笑,随即从背囊中拿出一把香,全部点燃。
按照往常习惯,他也不管坟主的来历,逢坟便插上三柱香,并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希望大家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
很快便来到一座碑身无字的孤坟前,这座孤坟跟别的坟墓不一样。
从墓碑被风雨侵噬的程度来看,这座孤坟应该新立没多久,顶多也就是半年左右的事,令张康惊讶的是,这座孤坟的坟碑上竟然缠缚着一条红绳。
“红绳束阨?”
张康纳闷地嘀咕着,想想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都不知道个中曲折。
在坟前插上三柱香之后,张康又把背囊中的那只烧鸡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撕下一只鸡腿放在墓碑前,说道:“人都死了还拘魂束阨,这人的手段可真够狠辣的,也不怕遭报应。不过,同情归同情,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次怕是帮不了你啦。给你上点微薄的供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张康起身便走,一刻也不多留。
他却没有注意到,一群乌鸦在他转身离开之后飞落在无字孤坟前,晃眼间的功夫便将那只烧鸡腿抢食一空。而缠缚在无字墓碑上的那条红绳,也在这一刻绷紧了许多,似乎有股愤怒的力量在挣扎,但始终没能将那条红绳挣断。
天色渐黑,寒风萧瑟。
张康寻完一圈没发现沈敬春的妖尸,拿出了度天测地的天地罗盘。
只见罗盘中的地盘银针旋转几周之后,定定地指向西南方,而天盘中的那根金针却狂转不止。张康不由得微微一惊:“金针度天问煞,银针测地寻踪!记得爷爷好像说过,金针转而不止,代表着有恶灵介入,必见空亡……”
按照银针所指的方位寻过去,很快便发现西南边有个阴寂而深邃的山洞。洞口躺着一堆死老鼠,可是,周围却连只乌鸦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令张康感到十分震惊。
要知道,乌鸦是种嗅觉十分灵敏的杂食性生物,尤其喜欢吃腐肉。对于邪性的乌鸦们来讲,这堆死老鼠无疑是种人间美味,它们有什么理由弃之一旁?
稍作寻思,张康眉头轻锁。
当即从背囊中取出墨斗线和封魂八卦镜,先用墨斗线在洞口拉了张五行状的线网,将洞口封住,接着又将封魂八卦镜隐藏在洞口的壁顶上。
张康望着阴寂的山洞说:“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天亮之后你还是冥顽不灵,到时可别怪我下手无情,小爷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洞中并没有传出回任何应声。
张康也不再关注这个山洞,把烧鸡拿出来填饱肚子之后,便在离洞口不远的大石头上躺了下来,安然入睡。
到了子夜时分,阴月悬空。
黑漆漆的山洞中突然有灵光激荡,那光是由墨斗线网迸发出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线网上,墨线网震荡不己。
栖息在远方枯树上的那群乌鸦似乎也感受到了恐怖的威胁,在黑线网震荡的一瞬间,哗啦一声群起而飞,那叫声别提有多瘆人。
然而张康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时,布控在洞口的那张线网又猛烈地震荡了几下,激荡出来的光芒也一次比一次强盛。眼看那张墨线网就快要崩灭,悬藏在壁顶上的那块封魂八卦镜绽放出了一束镜光,漆黑的洞口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一团阴森邪气在镜光的笼罩下,被逼得化成了人形状态的红衣魅影。那凄厉的嘶叫声,摄人心魂。转瞬便像逃命似的,飞回了山洞深处。
等到镜光消隐,山洞中便再也没有半点声息传出来。
第二天早上,当张康醒来的时候,墨斗线网已经崩断一角,不过,悬藏在壁顶上的封魂八卦镜丝毫无损。
“不知轻重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张康收了墨线网与封魂八卦镜,正准备进洞收拾残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急呼声:“小师傅,先别进去!”回头一瞧,不禁有点讶异。
大白天的这是见鬼了么?后面居然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张康左右一瞧,厉呼道:“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出来说话!”
“谁鬼鬼祟祟了,我在这儿呢。”话音一落,一个洋装女子从远处枯丛中爬了起来,气呼呼地拍着身上泥土说:“我刚才踩到一骷髅头,摔了一跤。”
张康定睛一瞧,竟然是沈家的大小姐沈佳音。
着实有点意外。
张康纳闷地问道:“大清早的,你跑这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这鬼地方吗?如果不是我二叔来求我,我才不会来。”沈佳音气乎乎地解释道:“我二叔跟我说,他昨晚梦到锦娘了。锦娘跟他说,今天早上一定要阻止你进山洞。要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很惨。”
“哪个二叔啊?”
“我有几个叔叔啊?真是个猪脑子,沈敬功!”
“原来是那个胆小鬼。”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二叔是胆小,但他对人很好。”说着,沈佳音已经走到张康跟前,又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锦娘是谁?”
“谁啊?”
张康好奇地反问。
沈佳音道:“我二叔的一个红颜知己,生前是个戏子。听我二叔说,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就葬在这乱葬岗。我二叔还说,昨天你送了一个苹果给锦娘。锦娘觉得你是个有心之人,所以才托这个梦,想还你一个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