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柳鹤飞一个人扒着门缝往外瞧,除了正在翻包袱找法宝的张悟真以外,厅里所有人都扒在门缝边,一个个瞧得心惊胆战。
院里,阴月当空。
金丝楠木棺的棺盖一张一合,不断有幽邪的血气从缝隙中扑涌出来,并伴随着沉厉的呵气声,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了许多。
棺中扑涌出来的幽邪血气,千丝万缕,有如飘渺游魂一般,诡秘得很,竟向其它七副棺材的盖缝中飘去。
“爷爷!”张康压低嗓门急呼:“情况有点不妙,其它棺材正被入侵。”
“你当那道避邪符是摆设么?”张悟真提醒道:“只要棺中人不出声,他便试探不出生死。”
“嗯。”
张康定了定神,严密地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果然跟师傅说的那样,那千丝万缕的血气飞到其它棺材的盖缝边时,像阴灵一样寻来觅去,却始终找不到入棺的缺口。
没多久。
金丝楠木棺中的那位好像怒了,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呵气声,飞棺而起,旋空十几圈之后又重重地落下来。
这次不是叠砸在院里正中间的那副棺材上,而是砸在最末尾的那副棺材上。
谁也没想到,事前千叮咛万嘱咐,棺中人还是发出了惊魂的尖叫声。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被沈正贤视为极品废物的那位沈家二少爷——沈敬功。都是三十好几年的人了,竟吓得失声大喊:“张师傅,救命啊!!”
也是在这一瞬间,金丝楠木棺的棺盖飞了起来。
棺中除了迷沉的血气之外,什么东西也看不到。随后,一个人体形状的东西从棺中飞了出来,高高地悬立在明月阴寂的夜空中。依旧是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它的五官与衣着,仿佛整体全是由飘渺血气组成,似虚似幻。
“看他现在的状态,离真正的妖灵,好像还差一点。”张康皱眉道:“不过,他把肉身藏起来了,还是有点不好对付。”
“意思就是,如果你们尽力一搏,还是能镇得住?”柳鹤飞反问道。
“容我想想。”
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给张康去思考对策。
外面那邪物怒手一挥,一道妖煞之气呼啸而出,七副棺材的棺盖板瞬间被掀飞。躺在棺中的那些人,一个个就差没被吓破胆。反应最敏捷的沈佳音,她第一个从棺中跳了出来,拔腿就往门外跑。
哪知那邪物的反应比她还要快,迅速挥出一道幽邪的血气,那血气就像一条有形无质的索命红绳,紧紧地缠缚着他的脖子,将她吊到了半空中。
“爹,是……是我,我是佳……音……”
沈佳音的喉咙被越缠越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悬空的两腿越蹬越无力。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按捺不动的柳鹤飞冲了出去,拔枪怒道:“大少爷,恕我不敬了!”朝那邪物连开三枪。
殊不知那邪物显露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肉体真身,子弹穿体而过,不留半点损伤。不但没能把人救下来,反倒激怒了对方。那邪物故伎重施,将一条由幽邪血气凝聚而成的索命红绳飞出来,向柳鹤飞的脖子缠锁而去。
令张康看得震惊的是,柳鹤飞这小子还真不简单,脚下错步一闪,居然避开了索命红绳,那灵敏的动作,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不过,就算他的身法再灵敏,避开了第一次,避不开第二次。
索命红绳有形无质、变化多端,根本就无法用手去抓扯,那就是一缕缠不休的厉魂之气,很快便将他也吊上了半空。
“爷爷,我先帮你试探一下!”
眼看沈佳音和柳鹤飞就要命丧黄泉,张康冲了出去,手里挥着一条用黑狗血浸泡过的大麻绳,呼啦一声抽向半空中那邪煞凛然的邪物。
长鞭舞空,啪的一声厉响。
半空中,那具以阴森血气形态显现出来的虚无之体,立刻溃散,化为了一道邪灵,仓皇闪回金丝楠木棺中,棺盖也迅速飞合在一起,盖得严严实实。
原本被吊在半空中的沈佳音和柳鹤飞则掉到了地上,恐惧与狼狈无处不在。
这时张悟真从大厅跑了出来,急呼道:“大家快进屋!”他那身手可谓是老当益壮,蹬地一跃,轻松将一面奇门八卦镜挂到门梁上。
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沈家人哪还敢待在院子里,一个个爬起来就往大厅里跑。
沈正贤走到厅门口的时候,敛声屏气地向张悟真拱手揖礼:“张师傅,拜托了!”短短六个字,寄托着沈家七口人的性命。
但张悟真根本就没空答理他。孙子张康在外面拼命呢,好不容易用麻绳将那副金丝楠木棺缚住,那麻绳子很快便被跳起的棺盖给挣断了。而张康那傻小子居然还死死地趴压在棺盖上,颇有永不言败的爷们气。
“快进去!”
张悟真怒推沈正贤一手,将他推进厅里后,又迅速将正厅大门关好,并郑重地交待他们待会不管发生任何事,在大门没开之前,千万别出来。
随后,张悟真又从布囊中抓出一把白芸豆,口里疾呼:“去!”手里的白芸豆一撒到前院,立马变成了八个白衣人。
他又拿出酒葫芦急灌一口。
将一口灵符水喷向正厅门梁上的奇门八卦镜,疾呼:“开!”正厅大门瞬间变成了一道幽秘的玄门,门里阴雾重重,诡秘莫测。
最后,张悟真掐着奇门法指,喝咒一声:“六合太阴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门。地户除危定与开,举事皆从此中去!”那八个面无表情的白衣人立刻列阵成军,气势森严,步伐整齐地走向金丝楠木棺。
趴压在棺盖上的张康见白衣人列阵,赶紧从棺盖上翻跳而下,闪退到一边。
金丝楠木棺中的那位主,显然也嗅到了白衣人的森严之气,棺盒一合,腾空便飞。但这个时候逃遁已经来不及了,阵列中有四个白衣人腾空而起,一人按制一角,轻松将金丝楠木棺按落在地,令其无法动弹。
这时另外四个白衣人也走了过去,合力将楠木棺抬起来,走向那道幽秘的玄门。
玄门中幻雾重重,金丝楠木棺被抬进去之后,无踪可觅。
张悟真速掐奇门法指:“关!”那道玄门便凭空消失了,原本悬挂在门梁上的那面奇门八卦镜则飞落到了张悟真的手里,迅速封上两道灵符。
张康目睹全程,羡慕不已。
他知道爷爷有很多种镜子,其中最不值钱的是那种古铜八卦镜,那是给普通人家挂门上驱邪避秽用的。除此之外还有阴阳圆镜、渡灵圆镜、封魂八卦镜、奇门八卦镜。而爷爷刚才所用的,就是最玄秘的奇门八卦镜。
跟着爷爷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二次看到他用这面镜子。
张康满怀好奇地问:“爷爷,你平时对付这种东西,不是用渡灵圆镜吗?今天怎么用这个。”
“多事!”
张悟真表情冷得可以,张康虽觉扫兴,但也不敢再问。
他很清楚爷爷的脾气,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而且很讲原则。如果真是自己该知道的知识点,不需要开口他也会详细讲解。相反,如果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事情,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结果,搞不好还会被训斥一顿。
见爷爷朝大厅走去,张康忙上前帮忙推门,喊道:“都出来吧,没事了。”
“张师傅,我那不孝子,收了吗?” 沈正贤跟探着脑袋往外瞧,还是不敢冒然出门,心都悬在嗓子眼。
张悟真回道:“收了一半。”
沈正贤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张悟真解释道:“人死后,魂灵若是困在尸身中出不来,便无法入天道轮回,从而滋生出戾气,并修练成妖,以求摆脱禁缚。令公子恰恰就是这种情况,他在短短七天时间里从一具尸体化为了尸煞,并进一步修练成了妖灵,可谓是非同一般,今天能改一半已经是大幸。”
在张悟真解释的片刻,沈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张康也认真地聆听着。
张悟真点了一袋旱烟,又道:“简单来讲,就是令公子的亡魂已经变成了妖魂,尸身也变成了妖身。刚才我们收伏的是他的妖魂,所以说只收了一半。”
“那妖身要是不灭掉,是否也有后祸?”沈正贤忐忑地问。
张悟真道:“当然有,他既然把妖身藏了起来,那他肯定在妖身中遁隐了一缕灵识,毋庸置疑。听说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没有?遁隐的那一缕灵识便是天机。他截取那道天机,假以时日,依旧可以重新修练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