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沈家已经是傍晚。
张悟真没有跟沈正贤提“白虎穿堂、家破人亡”的事,但凡是跟风水先生赵长生有关的事情,闭口不谈,只说这次出师不利,棺材已经飞走。
张悟真慎重道:“白日飞棺,那是妖灵才有的道行。他戾气满棺,今天又遭白磷弹轰炸,再添仇恨。我估计,他今晚还会回来。”
“不管他是鬼也好、妖也好,还望张师傅多多周旋。”沈正贤慌道:“等这事完了之后,我沈某人必有重酬,绝不止十个袁大头。”
“重不重酬,那都是后话。”张悟真叼起烟杆吸了两口,又吩咐道:“当务之急,你得立刻去准备好七口棺材。”
“要这么多棺材做什么?”
“有用。”
“张师傅,你可别吓我,我们沈家上下,除去那些下人,现在正好是七口人。你叫我去准备七口棺材,那不是说我沈家……”
沈正贤没有继续说下去,整个人已经绝望到欲哭无泪。
张康接话道:“沈老爷,我爷爷现在可是在救你们沈家,你哪来那么多问题?你要是信不过我们的话,那你请我们回来做什么?”
“这……”
沈正贤一时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张康说得好像也没错,既然自己请了他们爷孙俩来主事,又有什么理由信不过他们?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唉!也罢,我现在就叫人去准备。”
沈正贤无奈地叹息一声,回头便吩咐柳管家赶紧带人去弄七口棺材回来,自己则留下来陪张悟真吃晚饭,以尽家主之宜。
桌上酒菜,丰盛得令人垂涎欲滴。
不过,张悟真并没有让张康跟着一起落座,他撕下一只鸡腿扔给张康,交待道:“今晚随便对付一下吧,去把沈敬春最怕的那件东西准备好。”
“好嘞。”
张康向沈家人要了一盏马灯,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鸡腿,边走边吃。
所谓最怕的东西,就是凶器。
沈正春是在沈家后院的老槐树上吊死的,也就是说,他上吊时所用的那根麻绳就是凶器。
这种生前致命的东西,死后见了一样会有畏惧心理。
张康提着马灯刚到后院,沈家大小姐沈佳音突然从侧路冒了出来,她一脸焦急地问:“小师傅,这条绳子真的能治鬼吗?”
“连你也怕?”张康讶异地问。
“小师傅别取笑我了,现在沈府上下谁不害怕。”沈佳音苦笑道:“虽然他生前是我父亲,但现在阴阳两隔,况且已经尸变了,哪会认得我。”
“这倒也是。”张康把绳子取了下来:“一般的亡灵都怕生前凶器,但你爹怕不怕这个,那就不好讲了,我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备无患。”
“那万一治不住他呢?”沈佳音忧心忡忡地问。
张康安慰道:“那就用别的招呗,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跟我爷爷也不是吃素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这样啊……”沈佳音低着头,心事重重地想了想,又央求道:“能不能求你个事情?待会你们收伏我爹的时候,可不可以手下留情?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我爹,生我养我,我不想看到他灰飞烟灭。”
“嗯。”
张康愣望着沈佳音,心底感慨不已,跟别家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一比,这留过洋的知识女性就是不一样,不论是气质还是打扮,无与伦比。
“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后面啊?”
沈佳音见张康目不转睛,心里头直咯噔,想回头瞅一眼,又不敢回头。竟吓得瑟抱着双臂,好像背后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张康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讪笑道:“看你,我就是想请你个忙,你家有条大黑狗是吧?能不能宰了它,我需要黑狗血泡麻绳。”
“这个得问我爷爷,你在这稍等我一下。”
“谢了。”
在沈佳音的协助下,不多久就有下人把一大盆黑狗血端到了张康前面,但杀的并不是沈家的那条大黑狗。因为张康拿着浸泡过黑狗血的麻绳回到前院时,看到那条大黑狗依旧好端端地蹲坐在大门口,像位大爷一样。
等到戌时,柳鹤飞带人拖了七副棺材回来。
按照张悟真的吩咐,七副棺材全部摆放在沈家的大院里,棺材下垫放着长板凳,以绝地气。
张悟真对沈正贤说:“你们沈家的人,现在就躺棺材里去。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出声。只要熬到鸡叫,你们沈家就可以平安无事。”
沈正贤扫了眼那黑漆漆的棺材,忌讳道:“张师傅,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没别的办法。”
张悟真无奈地摇着头,心道白虎穿堂,家破人亡!要是有那么容易对付就好了,这都是你沈家的劫数。
见沈正贤犹豫不决,张悟真又道:“时间不等人,快进去吧。”
“那好吧,张师傅,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民间对于棺材的一些禁忌,主要在于上漆与不上漆。
棺材若是没有上乌漆,活人进去躺一躺是没什么问题的,甚至有增福增寿的说法,因为棺材的另一个名字叫寿材。但是,棺材一旦上了乌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上了漆便会自带棺煞,大活人是万万不能躺的。
沈正贤很忌讳这个,可眼下也只能听张悟真的。
等沈家人都进了棺材之后,张悟真便让张康盖棺,并在每副棺材的翘尖位置贴上了一道黄符。这符看起来有点像是镇尸符,实际上跟镇尸没什么关系,它是正儿八经的避邪符,主要用来防止阴灵侵棺,试探生死。
柳鹤飞问:“张师傅,府上这些下人怎么办?”
“白虎穿堂,主要是冲着血缘至亲来的,跟旁人没什么关系。你们都回屋去吧,还是那句话,待会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出来。”张悟真叮嘱道。
“那好吧,有事叫我。”
柳鹤飞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呜咽,愕然止步。
回头一瞧,只见蹲守在大门口的那条大黑狗两腿一抽,莫名其妙地死了。张悟真惊呼:“所有人立刻回屋!”大步流星地朝大门口跑了过去。
张康留在院子里面。
见那些吓得惊慌失措的下人们都逃命似地往屋里跑,柳鹤飞却一直站在原地不走,张康讶异地问:“你不怕?”
“老爷还躺在棺材里,身为沈府管家,我岂能说走就走。”柳鹤飞瞥了眼沈佳音所躺的那副棺材,又心有忧慽地补充道:“沈家的生死存亡之际,我必需在这守着。算命的说过,我柳鹤飞命硬,能活到八十开外。”
“呵呵,有点儿意思。”
淡笑间,张康低头一瞅,才发现这个柳管家的腰间居然别了一把枪,难怪他的底气这么足,但无知是要付了代价的。
张康正寻思着要不要打击一下这家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凄沉的惨呃,抬眼一瞧,只见爷爷张悟真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爷爷!”
张康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人。
张悟真自己爬了起来:“挡不住了,快回屋里去!”拉着张康往屋里跑,张康回头见柳鹤飞手按腰间的枪支,站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急得跑过来怒拽他一把:“你死了没关系,但你若坏了我爷爷布的这个局,小心我收拾你!”
愣是把柳鹤飞拽回了屋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副金丝楠木棺飞进了院里,从天而降,重重地叠砸在院里正中间的那副黑漆棺材上,差点将那副棺材砸碎。
柳鹤飞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目光中透出了一丝阴怒之色,正中间那副棺材里,躺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