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川这地方,不管是家财万贯的大户,还是一贫如洗的穷人,家里有人去世了之后,通常都会给死者的嘴里塞上一点东西。
大户人家,会让死者含上一些金钱、珠玉之类的东西。
那些家徒四壁的穷人没法跟大户人家比,但再怎么不济也会给死者的嘴里塞上一点大米。
这种做法俗称压舌,早已经成了贯例。
民间有个讲究,他们相信每个人死了之后都要去阴曹地府报到,并接受阎王的审判,舌头上压了东西,那便不会胡说八道,不会中伤生者。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就是说黄泉路远,嘴里若是含了点东西,便不至于在路上忍饥挨饿。
但像汪家这样,往死者嘴里塞癞蛤蟆的却不多见。
那蛤蟆是活的,肚子一直在鼓动,偶尔还会发出呱鸣声。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压舌,而是镇邪。
要知道,癞蛤蟆又叫蟾蜍,自古以来就是辟兵镇邪的象征。
“回夫人,这些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吉时一到就可以开始。”
在这一行干得久了,很多事触类旁通。
这个鬼媒婆不仅擅长猜测主家的心思,还懂点驱邪避祟的门道。
这次汪家的事,便是由她全程操办,做事滴水不漏。
丁酉时,冲兔,煞东。
这个时辰,天色基本上也已经黑了下来。
灵堂里阴风飕飕,白绫祭帐飘摆不定。
汪夫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是的小跟班,那开始吧。”
“是,夫人。”
两个孩子一拜下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癞蛤蟆突然呱的一声,从棺中跳了出来。
这一幕,把大伙给吓了一大跳。
鬼媒婆匆匆把癞蛤蟆抓住,塞回新娘子的嘴里,并对棺中的新娘子说:“少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可别再闹腾了。”
说完又用一根细小的红绳缠住新娘的脖子,缠完才长松一口气。
汪夫人气愤地问:“她还是不情愿?”
“夫人稍安勿躁,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遇到,出不了差子。”
媒婆转身又朝门外呼道:“再拜。”
两个孩子转过身来,朝着大门口下拜。
两个孩子乖巧懂事的模样,令汪夫人甚是满意。等完事之后,汪夫人把管家叫了过来,每人打赏十个袁大头。
鬼媒婆乐得眉开眼笑,忙拉着两个孩子说:“还不快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对鬼媒婆的话言听计从。
就在这时候,张康突然走了进来,道:“这横川汪家还真是大气。既然这么有钱,那也施舍施舍我吧。我要的不多,也是十个袁大头。”
鬼媒婆闻声回头,那眉开眼笑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白天在草寮中躲雨的时候,无缘无故被讽刺,当时就心里憋火。只是接亲路上,不便横生事端,所以才忍了下来。没想到这小子阴魂不散,居然追到这里来挑事,难道老婆子我没资格收这笔赏钱?真是可笑!
越想越气。
鬼媒婆好想当场回讽几句,可碍于汪夫人在场,不好撒泼。
汪夫人也对突破冒出来的张康有点好奇,她将张康上下打量一番,不急不躁地问道:“我汪家的钱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赚,你有什么本事?”
“就凭我在草寮中避雨时,已经猜中了结局。”张康自信十足地回道。
汪夫人愕然一惊,不明所以地反问:“什么草寮避雨?”
“夫人,是这样……”鬼媒婆眼看今天在半路上的遭遇已经瞒不住,匆匆解释道:“今天接亲回来的路上,下了场大雨。我们几个在草寮中歇了会,恰巧这人也在那避雨。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好话,更没猜什么结局。”
“我怎么没猜结局?”张康辩道:“当时我说你马上要大祸临头,你还不信来着。我为什么说你大祸临头?原因就是当时我已经猜到了,新娘子已经枉死在轿子里。恰好那顶轿子又是用阴沉棺木打造的,带棺煞,后果可想而知。”
“没错,你确实说过‘大祸临头’四个字,但大祸临头的人是你还是我,那就不好讲了。”鬼媒婆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你要真有本事铁口直断,当初在草寮里就直接讲了,何必等到现在。现在棺材已经摆在面前,你怎么说都行。”
听到这里,汪夫人差不多也已经搞明白了状况。
汪夫人望着张康,淡漠地说:“如果你认为我汪家的钱很好骗的话,那你就错了。进了我汪家的门,你最好露点真本事出来。”
“我张康,向来都是凭真本事吃饭。”张康向新娘子那口棺材望了过去,又道:“蟾蜍镇魂,红绳锁喉,你们也算懂点门道。但蟾蜍并不是万能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你们行冥婚礼的时候,那只蟾蜍应该有跳出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