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沉沉,像一片诡秘莫测的邪域笼罩在兰水县上空,令天地间变得阴寒了许多。
大雨倾盆,温度骤降,让抬棺的八仙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将人落葬。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穿城而过,很快便将死者抬到了黄皮岭。
留下来观葬的人不多。
沈家的女眷们送到山上便要转身回去,一刻也不能逗留,这是规矩。哪怕是披麻戴孝的沈佳音。
女眷属阴,不能靠近坟坑,而且在回去的路上不能回头。除了八仙和阴阳先生之外,就只有沈正贤与怯弱的二少爷沈敬功、年轻管家柳鹤飞,以及几个帮忙主事的沈氏宗亲。
赵长生将棺材上那只引魂鸡抓起来准备放血,愕然发现引魂鸡已经死了,小心脏顿时咯噔了一把,差点慌了手脚,这要是让沈家人知道那还得了。
他的反应也是够快。
溜转着眼珠子往周围一扫,发现沉浸在悲痛中的沈家人并没有发现鸡死的细节,便麻利地往鸡脖子上抹了一刀,倒提引血,并熟练地喊道:“雄鸡引魂,天清地灵,该正寝的正寝,该转身的转身,切莫阴阳两误,早断早轮回……”
引魂鸡有两个作用,生的时候引魂领路,死了以后镇魂压邪。
然而,鸡死半个小时之后所流出来的血是冷的,先天阳气不复存在,那这鸡血自然也就起不到镇邪效果,甚至会成为尸变者最喜欢的营养品。
“难道真的被那小兔崽子说中了?算了,这天底下哪那么多尸变。”
赵长生心下骇然,却照例将冰冷的鸡血滴在棺盖上,然后再滴入坟坑中,两个地方都是滴成灵符状。
完事之后,八仙用绳索吊棺,合力将棺木平稳地放入坟坑中。
等棺材放妥,赵长生又客客气气地询问沈正贤:“大少爷膝下无子,现在是由你来填第一把土,还是由二少爷来填第一把土?”
填第一把土,是表孝的意思。
沈正贤虽然心疼长子,但哪有老子给儿子表孝的道理,他对次子沈敬功说:“敬功,你哥在世的时候也没少疼你,你来填这把土。”
“我?”
沈敬功惊得两腿一哆嗦,脸色一片寡白。
他一直都站得远远的,没敢正视坟坑里那具棺材,一看到画在棺盖上的那道血符,心里便恐惧得厉害。现在叫他上去填土,无异于要他的命。
他战战兢兢地央求道:“爹,这个,这个一定要我填吗?”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三十多年白养你了!”沈正贤见他迟迟不敢上前,气得直接把铁锹插在他前面,急火攻心地骂道:“叫你填把土也能吓成这样,等将来我百年归天之后,还能指望你送终吗?马上给我填土!”
“我,我填就是了,”
面对不容侵犯的父威,沈敬功硬着头皮把铁锹拿了起来。
但他依旧没敢靠近坟坑,也没敢正视坟坑里的棺材,而是闭着眼睛把头扭向一边,然后用力铲起一铲松土,远远地抛向那个坟坑里。
年轻的管家柳鹤飞看到沈敬功这懦弱无能的一幕,嘴角闪过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轻笑。他上前道:“老爷,这事还是让我来吧,大少爷是主,我是仆,况且大少爷在世的时候对我也不薄,我对他尽点孝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赵长生忙赞道:“柳管家真是仁义。”
“先生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柳鹤飞一脸肃穆地回道,上前先跪在坟头前叩礼三拜,并动情地对着棺材说:“大少爷,安息吧。如果有来世,但愿我们还能成为主仆。”说完便起身,接过沈敬功手里的铁锹,连填三锹土。
看到这一幕,沈正贤欣慰不已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沈正贤问赵长生:“赵先生,等封完土之后,我们沈家祖坟这一块的风水,是不是真的可以再佑三代?”
“那是肯定的,我现在组的是丁财两旺的太阴局,大少爷的棺木一下葬,便可以堵住局中漏穴,堂气必然可以重聚。”
“那就好。”
“沈老爷,这事你尽管放心好了,出不了差子。”
等沈正贤放心地点头,赵长生又吩咐八仙动铲封土。那副吓得沈敬功不敢抬眼直视的乌黑棺木,很快便被黄土所掩盖。土堆也越堆越高,渐渐形成一个土垒。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树上,蹲着一只黑猫。
那双幽灵一般的猫眼,一直好奇地盯着那个坟坑看,视线始终没有挪开过。
等封土全部填完,人也走光了之后,天色已是黄昏。
这时,黑猫发出了尖锐的嘶叫声,灵敏的身子从树上飞跃而下,直接跳到了坟墓上,并试图刨开坟墓看看下面有什么。
没刨两下便刨脱了皮,大量猫血从爪子里流下来,缓缓地渗入坟茔中。
蓦然之间,坟墓中传出一声沉闷而幽秘的呵气声,仿佛远古恶魔在苏醒一般,黑猫吓得缩腿一闪,转身便溜得无影无踪。
雨越下越大,一道震耳发聩的闪电裂空而下,仿佛在警示苍生一般。
城南酒馆。
张康见爷爷张悟真叼着旱烟杆,闷不作声地在站在窗前看天,忍不住凑上去瞄了眼:“瞧这天怒人怨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已入深秋的东北,这种天气确实不多见。
张悟真叭嗒叭嗒地吸了两口旱烟,沉思好一阵才吐出一句:“去买点白芸豆回来,晚上再化炼一壶灵符水,装我的酒葫芦里。”
“哦”
“记住,白芸豆一定要是没有发过霉的好豆子,千万不能掺假。还有,去棺材铺跟老板打个招呼,让他们准备好七口棺材。”
“要这么多棺材干嘛?”张康纳闷道。
张悟真神秘莫测地回道:“多事!哪来那么多问题,叫你去你就去。如果棺材铺老板要订金,就说是沈家让他们准备的,三天后就去拖棺材。”
“好吧。”
说到沈家,张康立马就心里有底了,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在刮风下雨,转身披了蓑衣斗笠便出门,办事一点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