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是给死人穿的衣服。
在不同的地方,给死人穿寿衣也有不同的讲究。但不论是天南海北,大活人是断然不会把这种衣服往自己身上穿的。
这种衣服穿在身上,令人瘆得慌。
尤其是老乞丐给张康的这件寿衣,每次穿上它的时候,张康都有种阴飕飕的感觉,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邪祟附在自己身上一样。
如果不是这件寿衣确实救过自己的命,张康真怀疑老乞丐是在耍自己。
张康好想问问这件寿衣到底有什么玄机,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寻思着这事还是少打听为妙。因为,这里面极有要能涉及一些隐秘的茅山秘术。除非是老乞丐自己讲出来,否则,冒然打探便有窃师窥技的嫌疑。
与老乞丐拜别之后。
张康谨尊老乞丐的叮嘱,把那件寿衣当底衫贴身穿在里面。回头又弄了辆拉东西用的便宜马车,带着沈佳音直奔京城。
坐在马车后面的沈佳音大概是太无聊,突然提出一个很刁钻的问题:“毛师傅说那件寿衣忌水,那意思就是不能洗啰。如果连穿三年的话,那得臭成什么样子啊,你确定每天都要把它当贴身小马褂穿着?”
张康的两条眉毛,当场就拧成了麻花状。
沈佳音又异想连翩地追问:“还有啊,万一哪天半道上来场倾盆大雨,淋湿了怎么办?”
闻言,张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
一丝不详的预感蓦然涌上心头,令人直忐忑。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席卷了大半边天空,而且有越来越密集的趋势。
“驾!”
心里一急,张康一马鞭抽了出去,加速赶路。
不一会儿便看到前面路边有个草寮,是果农用来看守果园时用的。路边全是果树。但果子已经摘了,就剩一树树的秃枝。
张康的决策是正确的。
马车停一边,人进草寮没两分钟,轰隆隆的雷声便已经炸了起来,紧跟着便是瓢泼大雨,下得昏天黑地。
这人要是置身于这样的大雨中,恐怕叹口气的功夫便会淋成落汤鸡。
沈佳音笑嬉嬉地把手伸到草寮外,饶有兴趣地说道:“这雨可真冻,考你个很厉害的对联:‘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你知道这联有几种念法么?”
“不知道。”张康愁望着大雨,不客气地说:“我只知道你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还好我机智。”
“你才乌鸦嘴。”沈佳音回道:“我那是委屈地提醒你要下雨了,得注意着点。我要是不提醒你,你还在路上悠哉悠哉地溜马呢,不识好人心。”
“谁悠哉悠哉了?我那是怕跑快了会颠得你受不了。”
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着,一支送亲队伍朝这边跑过来。人不多,一个老婆子,四个轿夫,外加两个吹唢呐的中年大叔。
系着大红绸的花轿停放在路上,而花轿里的新娘子则没有出来。
奇怪的是老婆子手里挎着的那个篮子,里面竟然放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纸扎人,那纸扎人穿着鲜红色的喜服,胸挂红绸,脸上涂抹着瘆人的胭脂红。
这一幕,令张康愕然一惊,难道这纸扎人是新郎?
见这几人进草寮之后好像很避讳的样子,一个个都不说话,且有意躲开自己和沈佳音的目光,张康主动问道:“几位,这是哪家娶亲啊?”
老婆子被张康的目光一盯,不好再回避,道:“是横川镇的汪家。”说着她又扯了扯篮子里的那块红布,匆匆将纸扎人盖好。
张康看破不戳破,提醒道:“干这行是会折寿的,可得注意着点。”
“小子,说什么呢你!”
一个五大三粗的轿夫怒了,攥着拳头想上次教训张康,被那个老婆子给拦了下来。这个老婆子的个头不高,身形也有些消瘦,但一双眼睛很阴毒。她将张康上下一打量,讶异地问:“你会看事?”
“会一点。”张康望着雨中的那顶轿子,道:“那姑娘真是自愿的?”
“会看事是好事,但多管闲事,那就有点不应该了!”老婆子的语气变得冷厉了几分:“她若不是自愿的,会应答这门亲事么?”
“只怕没这么简单吧。”张康轻冷地笑了笑,又朝轿子喊道:“嘿,那位新娘子,你是哪里人氏啊?”
轿子里没有人应声。
四个轿夫却一个个怒目圆瞪,狠狠地盯着张康,那拳头捏得,仿佛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沈佳音见到这一幕,匆匆扯了扯张康的衣袖,示意张康别多管闲事。然而男人的热血,一朝沸腾起来,并不是说凉就会凉。张康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转身问老婆子:“如果轿子里那人是你的亲闺女,你忍心吗?”
老婆子顿时哑口无言。
旁边那位发过言的粗犷轿夫咬牙警告道:“小子,你是不是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一个愿娶,一个愿嫁,碍你什么事!”
“当然不碍我什么事,大祸临头的又不是我。”
张康瞧都不瞧这轿夫一眼,目光始终盯着老婆子,仿佛在洞悉命运一般,一会摇头,一会又叹息。
这老婆子也是个狠厉的角色,说道:“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这一套我见多了!既然不碍你什么事,那就一边呆着去!”
张康笑了笑,没有再答理这几个人。
等大雨停了之后,老婆子等人便立马离开了草寮,抬起轿子继续上路。
张康走到刚才落轿的地方,见地上有四块草纸。草纸虽然被雨水打湿了,但纸上还是印留着轿腿落在上面时所压出来的痕迹。
沈佳音讶异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用草纸垫轿子啊?”
“那轿子是用阴沉棺木打造出来的。民间的鬼媒婆给有钱人配冥婚,通常都是用那种轿子去迎亲。跟抬棺一样,有很多讲究,半路上不能碰地。”
说着,张康捡起其中一块草纸,仔细观察。
草纸的周围被雨水打湿了,但正中间被轿腿压着的那个位置是干的。然而这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印迹,却是黑色的,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用手指轻轻一捻,只见这片黑色的印迹立刻化为了灰烬。
张康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许多,纳闷不解地望着那顶渐行渐远的大花轿:“怎么会这么邪门,难道被我猜对了,那轿子里的新娘真的……”
“新娘怎么了?”
见张康欲言又止,沈佳音忍不住催问了一句。
张康拍干净手上的灰,转身上了马车,兴致勃勃地呼道:“管她怎么了,走吧,去横川镇瞧瞧,说不定还可以赚几个袁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