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连夜出了城,去找那个蓬头垢脸的老乞丐。城外但凡是栖身的破庙,荒废的茅草屋,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一点踪迹都没有。第二天,张康又沿路找人打听,结果还是杳无音信,没人见过老乞丐。
这令张康很绝望。
邪祟索命,如果不是有老乞丐送的那件寿衣,他张康现在已经死了,根本就活不到现在。然而,寿衣能保他一时,却未必可以保他一辈子。要想除掉那个向他邪祟,永绝后患,还得请老乞丐指点一二才行。
张康左右一寻思,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找错了方向。
老乞丐应该是进了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城外的饿死骨比活人多,向谁去乞讨?唯有城里才能讨到点吃的东西。
当天下午,张康又回到了兰水县。
张康来到一家酒楼门口,正准备向掌柜地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蓬头垢脸的老乞丐,忽然听到楼上隔间隐约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上去贴耳一听,竟然是沈敬功和那个风水先生赵长生坐在里面交谈。
只听到赵长生说:“二少爷,当初你请我来堪舆风水,要我把你们沈家祖坟弄成白虎穿堂的死局,我做了。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事先在大少爷的尸体上做了手脚,直接导致尸变。你这么做真的是绝了点,差点把我也坑了进去。”
“要的就是尸变效果,养尸杀人,总比自己亲手去杀人好。”
“可是你沈家接二连三地死人,难保不会被人怀疑。就你这手段,恕我坦白一句,真的是太过狠辣了点。”
“我狠辣?那是你还不知道我那个大哥沈敬春,他在世的时候有多狠!几年前,我想把锦娘娶进门。他嫌人家是个戏子,说有辱我们沈家的家风,死活不同意。后来,逼得我没办法,不得不在外面另买一座宅子,偷偷安置锦娘。”
“这样不也挺好。”
“好什么好。半年前,锦娘病逝,那一刻我是真的很绝望,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我不能失去她。后来,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我将锦娘的尸身养了起来。那高人说了,只需十个月,锦娘就可以重见天日。而我之所以把锦娘葬在乱葬岗,并且不在她的墓碑上刻字,也是不想引人注意。”
“养尸?”
“没错!我按照那位高人所说的方法,好不容易才把锦娘的尸身养成了活人相,并滋生出了魂灵。照理,只需再养四个月就可以重新跟她在一起。哪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那个大哥沈敬春从南洋回来了。”
“大少爷坏了你的事?”
“那还用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偷偷养尸的事,跑过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讲,还说要起棺焚尸,那我哪能忍!”
“所以你就杀了他。”
“那都是他逼的。他跟我讲,他不仅要起棺焚尸,我若再冥顽不灵的话,他还要把我从枕家赶出去。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手底下见真章。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怨不得谁。”
“二少爷,我感觉你没跟我说实话,如果只是这点过节,你杀了他之后,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令他尸变,祸延全家?”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这就有点……”
“有点什么?偏激?这么多年以来,我沈敬春之所以装怂卖傻,不招谁,也不惹谁,目的只是想跟锦娘在一起,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说着,沈敬功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他举杯喝了口酒,又恨恨地说:“但他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这个说要把我从沈家赶出去,那个也说三十多年白养我,骂我不成器!甚至连个小小的管家柳鹤飞都敢向我瞪白眼,根本就不把我沈敬功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瞧瞧,这沈家,最后到底是谁说了算!”
闻言,赵长生摇头无语,心道:你这哪叫偏激啊,分明就是心理变态。
在过去,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坏得够彻底。为了一些利益,以前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但跟眼前这位沈家二少爷一比,他蓦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他赵长生再怎么坏,那也只是追名逐利,不会随便杀人。
赵长生感慨万端地劝道:“二少爷,现在沈老爷和大少爷、柳管家都已经死了,就连张师傅也搭了一条命进去,收手吧。”
“收手?”沈敬功红着两眼说:“张康那小子,毁了锦娘的尸身不讲,还封了锦娘的魂灵。我好不容易才帮锦娘把封印解开,昨晚一露面,又被张康那小子给斩了一刀,差点魂飞魄散!不弄死他,难消我这心头之恨!”
“那大小姐呢?”
“留着就是祸害,你说呢?今天把你叫这里来,就是要交待你一件事。锦娘昨晚被张康那混蛋斩了一刀,情况很危急,你马上去给我弄点尸油回来。”
“这个……”
“怎么,不想干?姓赵的,我可告诉你,现在咱可以系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蜢蚱,我要是活不下去,肯定拉你垫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尸油,一时不好弄。”
“不好弄也得弄!”
话音一落,沈敬功将手中酒杯重重地搁回桌上,砰的一声,吓得赵长生噤若寒蝉,连忙说:“那我去想想办法。”
门外。
贴耳倾听的张康听到这里,心中怒冲直蹿脑顶,就差没有破门而入。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冒然冲进去,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大少爷是沈敬功杀的。
沈老爷是沈敬功杀的。
柳管家是沈敬功杀的。
爷爷也是沈敬功杀的。
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沈敬功这个畜生在幕后操纵。一个人的心,究竟要黑到什么程度才能将自己的家人斩尽杀绝?
张康想想都觉得恐怖。
说他是畜生,那都是对畜生的一种污辱!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沈敬功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容不下。
这样的奇葩,就算放眼全天下,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既然你想弄死我,那我就陪你玩下去,我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张康暗自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