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布往封魂八卦镜上一盖,沈正贤踏实了。张康也不再消磨时间,当即拿起了祭灵幡与铃铛,在前面边走边呦喝:“遇棺让三尺,遇镜退三丈!我不管你们是哪路角色,但敢近身犯煞,天诛地灭!”
这次没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只有沈家的一些家丁跟在后面。
队伍刚走到大门口,张悟真突然喊道:“等一下。”他把长烟杆别插在腰带上,上前接过张康手里的祭灵幡与铃铛,交待道:“我来。”
“爷爷,我可以的。”张康郁闷道。
张悟真没好气地训道:“我还没死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主事?你去给我办件事。兰水县有个叫二麻子的人,年轻时曾是衙门里的刽子手,专职负责在菜市口处决犯人。你去把他那把砍头刀给我买下来。”
“非得现在去么?”
“叫你干点事咋就那么难?快点去!别误了我的大事。”
“好吧。”
张悟真大嗓子一喝,张康哪还敢顶嘴。
屠夫的刀、木匠的墨斗、出土的古铜钱,在民间都是出了名的避邪物。一般人,在关键时候能谋到一把屠刀,已经是难能可贵。但屠夫的屠刀跟刽子手的砍头刀一比,那就差了一大截。毕竟屠刀砍的是畜生,而砍头刀砍的是人头。
砍头刀砍杀的犯人越多,其沾染的鲜血与煞气也越多。
这种刀,就连活人见了都会幻想到行刑时的无情画面,继而心生战栗!更何况是那些行不正、坐不端的邪灵异类。
话又说回来。
一个渡灵人在行事过程中,所需的法器越厉害,那意味面临的危险也越大!这次张悟真居然叫张康去收购刽子手的砍头刀,张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想到爷爷说的,别耽误他的大事。
张康一刻也不该懈怠,出门找人打听了一下二麻子家在哪,顿时有点头疼。万万没想到大清完了之后,二麻子赖以生存的饭碗也丢了。现在已经回城北三十里外的狗毛岭老家,过起了耕田种地的苦日子。
三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如果徒步走个来回的话,怎么着也得天黑才能回家。
张康本想去弄匹马来骑骑,一摸兜里也没剩几个钱,想想还是算了,这紧巴巴的苦日子,还是省着点好。
为了避免回程的时候摸黑赶夜路,这一路上,张康连尿急了都没停步,直接拉开裤头边走边撒,寻思着反正路上也没人。
不料尿到一半的时候,路边树林里突然冒出一声音:“小伙子,你尿到不该尿的东西了。”
张康一哆嗦,连尿都吓得缩了回去。
裤裆也湿了一小片。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不雅行为被人瞧见了而紧张,只是没想到这大马路上居然躺着件脏兮兮的寿衣,而自己的尿恰好就尿在那寿衣上。
“急着赶路,一时大意了,有怪莫怪!”
张康虔诚地合掌拜了拜,扭头往林树里一瞧,只见一蓬头垢脸的老乞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拄着木棍。
老乞丐盯着张康上下一打量,一脸震惊地问道:“小伙子,你胸前的那块太极玉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太极玉?”
张康不由得多瞧了这老乞丐一眼,暗提十二分警惕。
老乞丐目光如炬地望着张康,说道:“你胸前有团残留的太极玉气,但是那块太极玉却不见了。想必是送了人,那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至于轻易弄丢。小伙子,你真是太糊涂了,护身玉怎能说送人就送人。”
“你是?”
张康越听越好奇。
老乞丐却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捡起地上那件脏兮兮的寿衣抖了抖,等把泥土抖落得差不多之后,又用木棍在寿衣背后连打三下:“该散的都散了吧。”
完事之后,他再将寿衣叠好,递到张康面前说:“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如果你遇到了麻烦,穿上它,到时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闻言,张康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张康一脸不悦地说道:“老先生,我也是吃这行饭的人。你在这面前扯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我知道你吃的是什么饭,但你的道行还不够。”老乞丐道:“那块太极玉送人之后,时常感觉身边凉飕飕的,敢否认?”
张康一时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老乞丐这话一点也不假。
他的道行跟爷爷张悟真一比,确实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自从昨晚把太极玉送给沈佳音之后,身边确实常有凉飕飕的感觉。刚才不小心尿到路上那件寿衣时,那种感觉尤其明显,以至于打了个哆嗦,裤裆都湿了一小片。
张康定了定神,又客气地回道:“老先生,谢谢你的提点。但是,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知道。”
“真正会相面算命的人,一不算同行,二不算死者,三不算自己。”老乞丐反问道:“你如何知道自己的命?”
张康又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
老乞丐他再次将那件寿衣递张康面前,执着地劝道:“小伙子,多件寿衣多份福,妥善地收好它,对你没坏处。”
“那……好吧,谢谢了。”
这寿衣有什么说法,张康还真不知道。在过去的经历中,他也没见他爷爷张悟真用寿衣做过什么。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派系不同的缘故吧。这个老乞丐敢在自信十足地在他面前指点江山,实力自然也是不弱。
收好寿衣之后,张康诚挚拜谢老乞丐,继续赶路。
赶到狗毛岭二麻子家时,已经是下午。好在二麻子在家,而且那二麻子也是个爽快人。花一个袁大头,轻轻松松就把他的砍头刀给买了下来。
张康好奇地问二麻子:“你这刀一共斩了多少个犯人?”
二麻子咧嘴一笑,颇为自豪地比出一个八字手势。张康猜问:“八个?”二麻子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张康又猜:“八十个?”
二麻子摇着头道:“再加个零。”
张康顿时一脸汗颜,八百斩!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每天都上菜市口斩一个犯人,算下来,那也得斩上两年多才能斩够八百颗脑袋。
二麻子又道:“确切地说,总共是八百零七个。在慈禧老佛爷没死之前,最多的时候,我一天斩了二十几个人。”
“那这刀厉害了。”张康抹着寒光凛冽的刀锋,兴奋道:“要的就是这种砍头刀,你没用它劈过柴吧?”
“哪能啊。”二麻子笑道:“行有行规,以前衙门里的人常说,这刀就是人间最后的底线,确实是那么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