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b

深夜，罗星悄悄离开了房间。他带上换洗的衣物，径直来到浴室。简单冲淋后，罗星换上泳装，围上浴巾，来到空无一人的温泉区。他将人造光源关闭，令穹顶显示出夜空。此刻深渊号仍在以零点一五倍的光速在柯伊伯带行进，远处的星光依旧斑斓，近前的小行星和冰块如同鸟儿一般划过。沿途会有无数的颗粒与太空船碰撞，零点一五倍光速带来的巨大冲量令它们表面的原子在极短的时间内等离子化，闪烁出颜色各异的辉光。

罗星将身体浸入四十度的温泉中，呼吸着氤氲的水汽，静静等候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十分钟后，引擎细微的嗡嗡声渐渐强烈了起来，四台托卡马克引擎正在全速运转。超导核聚变反应本身并不会产生声波，所有的振动均来自为超导环冷却的液氦循环机和冷却水机。托卡马克引擎此刻不再为了加速而喷射出等离子体，取而代之将所有的能量注入了阿克别瑞引擎。

浴室的观景天窗有着接近 3π的立体视野，穹幕中两侧的星光扭曲着变换位置，仿佛跃动的萤火虫；正前方的星空则逐渐密集了起来，宛如渐次开启灯光的舞台。阿克别瑞引擎形成的巨大空间曲率包裹了深渊号，两侧的光线由于空间曲率而扭曲，正前方则由于空间被压缩，许多尚未到达柯伊伯带的光线也被拉扯进入太空船的非惯性系。

眨眼之间，深渊号便脱离了太阳的引力圈，向着银河系的另一旋臂飞去。阿克别瑞引擎的第一次航行会越过四百二十八光年的距离，最终停泊在一颗恒星附近补充能源。正面的星空密集作一道斑斓的光带，随着飞船的加速，色泽艳红的红巨星渐渐变得鲜黄，普通恒星的光谱则普遍蓝移。根据狭义相对论的光速不变原理，在不同的惯性参照系中光速是不变的；于是在空间被压缩后，速度不变的电磁波频率便有了相应的增加。当飞船的速度趋于稳定后，视野中的光带闪耀出彩虹般绚烂的色泽，星体的光谱分布呈现出全新的形态。向两侧看去，恒星们沿速度方向拉长为一条短暂的亮线。相对于遥远的星体而言，太空船在单位时间内驶过的距离已经颇为可观，因此即便间隔很短，两次观测也会形成视差。摄像装置的CM O S管及人的视觉神经均有一定的弛豫时间，由于取景帧数的限制及视觉暂留现象，千万光年之外的亮点便会被拉长为线光源。

看着人类最高科技打造的美景，罗星翻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次“示零实验”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罗星本人也在校园里火了一把。走在学校里，经常会有陌生的男男女女对他行注目礼，有时还能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罗星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清楚，大众的记忆就仿佛数据结构中的队列，一旦有新的劲爆消息占据了存储空间，他的事情便会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但罗星很想知道韩雪有没有听说，她又是怎样想的。

某天，芮汐兆对罗星说：“实验还没做完你就放弃了，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吗？”

“只要我不去探究，实验结果就是没有打开的薛定谔猫箱，我至少没有失败。”

“你不怕有一天被其他人抢先完成了实验吗？那时你的本征值可就只剩下零了。”

在好友的激励下，罗星艰难地做出决定：他要找到韩雪，问出答案。

那时罗星并不清楚，这次决定促成了他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旅途。

下定决心后，罗星跳上了出租车，一早便赶到了韩雪公司的写字楼下。他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凝视着入口处往来的人群，但直到太阳升上头顶，也没有看到韩雪的身影。于是他鼓足勇气登上电梯，来到了公司的前台。

“对不起，韩雪小姐正在休假。”前台小姐露出职业的笑脸。她告诉罗星，这家公司看重的是业绩而非考勤，韩雪一早便完成了全年的工作量，在上司的赞许声及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中登上了休假旅行的班机。几经纠缠后罗星获知，韩雪休假的地点在马尔代夫。

三十小时后，罗星的双脚便踏在了马尔代夫的土地上。在这座宛如天堂的小岛上，他几乎造访了每一家旅社，最终在海边的一家树屋租赁处发现了韩雪的踪迹。旅社老板告诉他，韩雪确实入住过，但早上已经退房了。

罗星立即拨通了芮汐兆的电话：“我需要你帮忙。立即黑入航空公司的网络，帮我调查韩雪乘坐的航班。”

“老兄，你想让我吃牢饭吗？”

“一顿烤肉。”

“成交。”

五分钟后，老芮便给出了回复：韩雪的航班已经起飞，将在六小时后到达泰国的普吉岛。罗星并不清楚这个家伙是怎样做到的，只不过那天之后，芮汐兆的导师总是不时地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

在之后的半个月内，罗星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先后造访了阿姆斯特丹、香榭丽舍大街和北海道，但无论他赶到何处，韩雪总会先他一步离去。当他开着租来的车子在美国西海岸行驶时，收到了芮汐兆最后一条情报：“放弃吧，那个女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太空城。”

透过西半球湛蓝的天空，罗星仿佛看到了轨道电梯上升时发出的光亮。他感到自己的热情与心意也一并被抛入了太空，逐渐地冷却，最终回归静寂。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主动地寻找过韩雪的踪迹，直到三年后好友为他带来了深渊号的消息。

“咦？罗星，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将罗星拉回现实。他回头看去，韩雪穿着一件黄绿格子相间的比基尼，半裹着浴巾站在温泉池旁。

罗星愣了两秒，匆忙应道：“韩雪？我在……看风景。”

“我也一样。”韩雪微笑道。她将浴巾丢到一旁的躺椅上，用脚趾试了试泉水的温度，继而毫不顾忌地坐在了罗星身旁。罗星将半张脸藏在水面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两人浸在泉水中，只能听到水源汩汩的声响。片刻后，罗星开言道：“登船已经两天了吧。平时很少看到你，都在做些什么？”

韩雪微笑道：“宅在房间中看书和新闻，打发时间。”

“那……”罗星偷偷地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明天要不要一起来？”

◇

第一次航程历时六小时，最终停泊在一颗距离太阳四百二十八光年的恒星附近补充能量。舰长选择了恒星与一颗近日类木行星的拉格朗日点停泊，待太空船与巨行星有了相同的公转角速度后，覆盖飞船表面的太阳能光板便全部张了开来。太阳能光板的主体是森林一般茂密的硅纳米线，它们如同树干一般支撑起了光能电池的主体结构；在森林的底部，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氧化锌纳米颗粒，它们就像森林中的菌类一般，将穿透能力强的紫外波段尽数吸收。树干的中部修饰着硫化镉的颗粒，它们如同枝叶，负责转化绿光波段；最上层的树冠则是一层透明的氧化铟锡薄膜，它们在充当电池负极材料的同时，也担负起了保护硅纳米线的重任，而后者正是将红光及黄光波段转化为电能的关键。当驻留恒星为白矮星、中子星乃至黑洞时，辐射的主要波段将集中在X射线至伽马射线波段；因此在太阳能光板的下方，还备有一层厚厚的铜膜。当穿透能力极强的高能电磁波辐射铜膜时，金属材料将被激发出大量的电子，并被下方的电极捕获。正是有了如此高效的电能采集手段，太空船才可以在银河中随心所欲地远距离航行。

罗星坐在芭蕉树下，电子书中的文本一行一行越过眼睑，却无法闯入他的大脑。树下支着另一把椅子，那是他特意为韩雪准备的坐席。

当罗星第一百二十三次翻看手机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匆忙跳了起来，却看到一名穿着风衣的陌生男子跑了过来，急匆匆地问道：“喂，刚才有没有女孩子来过这儿？”

罗星拨浪鼓一般地摇头，陌生男子继续说道：“不好意思，我叫周诚，是刚刚登上深渊号的第九名乘客。你就是罗星吧？拜托你，如果一会儿兰兰过来找，就说没见到过我！”

兰兰？

罗星憋了一肚子疑问，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叫作周诚的男子便一溜烟跑走了。就在这时，罗星期待已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韩雪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短裙，手中拿着一册小开本的纸质书。她整了整裙摆，坐在了罗星旁边的折叠椅上。

“啊……我也是刚到。”罗星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回应。

两人对视一笑，化解了尴尬。韩雪半躺在树荫下翻开书册，穹顶的照明在她的发梢上打出一层高光。看着心上人的侧脸，罗星想起了约韩雪到此的目的，于是鼓足勇气问道：“在咱们的毕业晚宴上，我做了一个……嗯，很傻的‘示零实验’，你听说了吗？”

韩雪敛起笑容，凝视着地面，轻轻点头。

“后来，我曾经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你，但你总会先我一步去往新的地点。”

“我知道。”韩雪轻声应道。

“我只想寻得一个答案。”罗星凝视着穹顶的人造太阳，“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韩雪沉默了许久，依旧低着头，说道：“对不起，请……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好吗？”

高跟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兰兰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阴沉的大叔？”

韩雪摇了摇头。想起周诚的叮嘱，罗星也没有作声。兰兰气愤地跺脚道：“可恶，又让他跑了！”她瞥了罗星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罗先生，给女士让个座呗！”

想着韩雪的答复，罗星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以自己都难以听到的声音轻声叹气。

◇

周诚扒在餐厅的门口看向里面，见四下无人，匆忙摸了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点了餐，坐在角落里吃了起来。可没承想还没拿起筷子，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诚先生！真巧啊，又遇到你了。”

周诚抬起头来，看到罗星满脸笑容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周诚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见只有罗星自己，方才松了口气。

“您稍等，我去取餐。”

罗星迅速取了餐，坐在周诚对面，继而口若悬河地聊了起来，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家长里短，越说越是激动。中途有几次周诚想要离开，都被罗星热情地留了下来。

几分钟后，餐厅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兰兰气鼓鼓地站在门口，迈着大步子向周诚这边走来。周诚用手扶住额头，罪魁祸首罗星却说道：“不好意思周诚先生，我的朋友来了，咱们改天再聊！”

说罢，他便离开了周诚的餐桌，同尾随兰兰进入的韩雪坐在了一桌。

当然，这一切都是罗星计划好的。由他缠住周诚，再由韩雪去把兰兰叫来。他只是答应了帮周诚打一次掩护，又没有说过不会帮兰兰捉他。

罗星和韩雪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兰兰和周诚的方向。他们本以为脾气火爆的兰兰会大吵大闹，没承想两人坐在一起却只是小声地聊着什么。不一会儿，兰兰起身而去，只留下沉闷的周诚坐在那里，盘中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

罗星目送着兰兰，某一瞬间，两人视线对接，罗星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纠结与苦楚。

用过晚餐后，罗星去和老芮扯了些有的没的，又在月影的纠缠下玩了会儿射击，便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他打开观景屏，目光呆滞地凝视着斑驳的星光。他在想兰兰和周诚，也在想自己和韩雪。

门铃响了起来。罗星起身开门，访客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那个人——

韩雪。

韩雪走了进来，默默关紧房门。她凝视着罗星的双眼，许久，说道：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罗星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问道。

“为了你迄今为止的爱慕与包容，也为了不再是我的自己。”

韩雪的手指轻轻拨开了纽扣，上衣顺着她的肩膀滑落下来。她轻轻伏在罗星胸前，说道：“今晚，我属于你。”

那一刻，罗星积累多年的情感喷涌而出。他扶住韩雪的肩膀，深深地吻了下去。唇齿相接后，他又将韩雪拦腰抱起丢在床上，俯下身子，从额头一路吻了下去，直到足尖。韩雪细细地呻吟着，双手抓紧了床单。

星光下，两个人的身影缠绕在一起，宛若一幅唯美的剪影。

缠绵悱恻过后，韩雪躺在了罗星的臂弯里，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罗星用指尖轻抚着心上人的脸颊，眼中噙着泪水，问出那令他心碎的三个字：

“你……是谁？”

下一瞬间，怀抱中的韩雪化作雾气消失不见，房间里只留下了孤独的老男孩。

◇

翌日清晨，深渊号遭遇了罕见的事故。没有人知晓那短短的数秒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针刚刚指向八点的刹那，船体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仿佛强烈的地震一般。不适感过后，深渊号外部的监视摄像头全部失灵，夫人手中的终端与控制区的连接也无故中断。

众人立即停止了用餐，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夫人。早上是开启阿克别瑞引擎的关键时间，弗姆舰长决定留在控制区看守，帕丝夫人便一个人来到餐厅用早餐。

帕丝夫人扶着下颚思考了片刻，说道：“在太空中发生事故，最重要的是确保安全区域。目前看来餐厅是安全的，这是个好消息，我们的饮食在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影响。我希望大家回房间确认一下，如果寝室没有危险，就能够保证日常的起居。”她又想了几秒，将双臂抱在胸前，补充道：“从安全的角度考虑，我建议大家两两结伴同行，特别是女性最好有男士陪同。”

乘客们的脸上挂满了复杂的表情，谁都不说一句话。帕丝夫人继续说道：“虽然可能会侵犯到诸位的隐私，我还是建议大家听从我的建议。那么……就由女士来选择自己的同行者吧！”

帕丝夫人的话语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乘客们尽管不情愿，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在这艘船上，帕丝夫人有着比弗姆舰长更高的威信。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突然间，月影高高举起手臂大声喊道：“我选白剑哥哥！”

“哦？你看中了白剑哥哥的哪一点？”帕丝夫人打趣道。月影毫无顾忌地高声回答：“因为在所有的男性乘客中，只有白剑哥哥没有和我说过话！”

乘客们一阵哄笑，白剑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虽然月影不是有意为之，但由于她的精彩表演，紧张的气氛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帕丝夫人趁势更进一步：“狄安娜小姐，你也来选择一位搭档吧。”

狄安娜扫视着几位男性，神情好似人偶一般波澜不惊。少顷，她一言不发地向着人群走去，白皙的手掌紧紧地牵住了芮汐兆的手腕。老芮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了个晕头转向，嘴巴以夸张的角度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帕丝夫人微笑颔首，一直对狄安娜抱持着好感的达斯特则羡慕地撇嘴。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雪开口道：“我希望罗星能与我同行。”

罗星匆忙点头，这样的结果他求之不得。帕丝夫人看了看尚未找到搭档的心瞳和兰兰，对一旁的两位男性说：“周诚先生，虽然你的寝室在一层……”

“没关系，我和心瞳小姐同行就好了。”兰兰打断了帕丝夫人的提议，“心瞳小姐可是世界一流的保镖，而我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也不会给心瞳小姐拖后腿的。”

周诚闷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达斯特失望地挠了挠头。帕丝夫人点点头，继而提醒诸位，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房间的检查，集合后再去太空船的其他区域探索。现在时间是八点零五分，也就是说，全员必须于八点二十分在餐厅集合。

路上，罗星一言不发地跟在韩雪身后。他昨晚几乎没睡，光怪陆离的梦境令他辗转反侧。来到自己的房门前，韩雪半笑道：“今天没有整理房间，希望你不要在意。”

然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韩雪房间的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蓝底白星床单上看不到一丝褶皱，被子方方正正地叠放在床头。韩雪似乎对纸质书情有独钟，书桌上几本古典推理小说整齐地码放着。罗星感到一阵紧张，于是随手拿起了一本小说，装出在翻看的样子。

韩雪将房门关闭，走到罗星身旁，说道：“关于昨天的问题……”

罗星的视线从书本上离开，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韩雪低着头，轻声说道：“在给出答复之前，我希望你先回答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罗星立即答道：“一见钟情。”他难为情地挠挠头，“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某种神性的光辉。”

韩雪瞪大眼睛愣了片刻，应道：“这不算回答。”

“这就是回答。”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少顷，罗星追问道：“我已经回答了你。所以，你的答复是？”

韩雪走上前来，凑到罗星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罗星急促地呼吸着，他调动了全身的神经。

下一刻，罗星猛然惊醒，他手中依然拿着书册，韩雪则在检查房间各处。罗星匆忙揉了揉脑袋，短短的时间里，他居然连续两次产生了幻觉。

检查过房间各处后，韩雪说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呢。你那边呢？”

“没……没发现什么。”罗星抹了抹额头，应付道。

“至于昨天的答复……”听到这话，罗星的心再次绷了起来。韩雪继续说道：“等这次事故结束吧，我也需要再梳理一下情感。好吗？”

“啊……好。”罗星匆忙应下。

◇

罗星和韩雪返回餐厅时，在走廊中遇到了月影组，进入餐厅，兰兰和心瞳已经等在了那里。帕丝夫人焦急地看着时间，但直到距离出发半小时后，狄安娜和芮汐兆方才姗姗来迟。

“你们也太迟了吧！”帕丝夫人语气微愠，“兰兰小姐她们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搞定了，虽然不想责怪大家，但非常时期还是应当注意一下时间观念。”

“等……等等！”老芮满脸委屈，“我们是严格按照时间回来的啊，对不对，狄安娜？”

一旁的狄安娜轻轻点头。沉默不语的心瞳也发表了意见：“我们也严格遵守了十五分钟的限制，因为房间内实在没有什么，我们还特意地聊天消磨时间呢。”

众人陷入了沉默。对于发生的事件每人心中都有一个猜测，但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少顷，罗星战战兢兢地举手道：“抱歉，其实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努力编着理由，“我在韩雪那里找到了一本很喜欢的书，不自觉地便讨论了起来，于是……”

“天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帕丝夫人捂住额头，失望地叹气。“这样吧，咱们再做个实验。你回房间需要多长时间？”

罗星告诉她，快跑只需一分钟。

“立刻返回房间，从现在开始计时，十分钟后返回。”帕丝夫人命令道，“一直没有弗姆那个家伙的消息，我很担心他。这次要严格遵守时间。”

罗星点点头，一路小跑地离开了餐厅。待他归来时，发现大家都在以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我离开了多长时间？”罗星问道。心瞳向他展示了手机上的计时器，时间定格在四分四十一秒。于是罗星也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秒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分零七秒。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在每位乘客的房间中，时间的流逝是不等速的。若非走廊的墙壁漆成了黑色，大家一定会看到可见光由于时间流速发生红移或蓝移的奇妙现象吧！芮汐兆将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眉头快速心算；几位女性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白剑与达斯特小声嘀咕着什么，只有金发碧眼的狄安娜与影子一般的周诚继续保持着沉默。几分钟后，帕丝夫人做出了总结：“看样子，我们每个人的房间中，时间流速是不同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态，好在就目前来看，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困扰。”

在达斯特的建议下，众人自发地分成了两个小组，准备对事故后的深渊号进行一番探查。帕丝夫人带领着心瞳、韩雪、月影和白剑负责二层；达斯特则带领大队人马赶赴一层。

罗星偷偷地看着队伍中的兰兰与周诚，两人在昨晚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