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之死,为明代政治的一大转变点。从此以后,明朝政府开始以全力剿灭流寇,而对后金,则有意无意表示妥协的倾向。宰相温体仁,兵部尚书刘宇亮、薛国观等“阴鸷谿刻,不学少文”之徒,相继执政,他们又“蔽贤植党”,于是“国事日坏”,以至于不可救药。
但是当时并不是没有精忠报国之士,孙承宗即其中之一。他继袁崇焕之后,曾击退敌人,恢复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城,将敌兵驱逐于关外,并连而捷兵出关,在大凌河修筑堡垒,然而终以政府的掣肘,与巡抚邱禾嘉的反对,守备未固,而敌兵又围攻大凌城。于是明朝政府以“筑城起衅”罢免孙承宗,企图以此谢罪于敌人;但是敌人之目的,并不在于孙承宗之罢免,而在于明朝的土地。所以跟着又有旅顺之沦陷。旅顺的沦陷,若谓为敌人之功,毋宁说是明朝宠将毛文龙的部下孔有德耿仲明之引敌入室、尚可喜之开城投降的结果。自旅顺失而明朝与朝鲜之通路断,而朝鲜全部沦入后金,从此敌人遂挟关外的人力物力,以开始其对明朝内地的侵略了。
然而即于此时,若能接受三边总督杨鹤招抚流寇,共抗后金之议,则明朝政权还是可以挽救。然不此之图,杨鹤却因此建议而下狱,并且远戍袁州。
现在明朝的大军,不在国防要塞,而在朱大典、曹文诏、洪承畴等的指挥之下,追剿“流寇”于山、陕之间。此外,陈奇瑜则总督五省的兵马,进剿川、湖的“流寇”。于是而有崇祯七年的清兵四路来侵。一从尚方堡经宣府趋应州,至大同。一从龙门口入会于宣府。一从独石口入于应州。一从得胜堡入,历大同,趋朔州。而“总督张宗衡,总兵曹文诏、张全昌等不敢战”。这还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这种无能的将领,明朝政府不但不加以处罚,反而“留张全昌、曹文诏为援剿总兵,讨流寇”。难道当时“流寇”就可以不战而破吗?还是这些将军们勇于剿“流寇”而怯于御清兵呢?
即至此时,假使能用礼部侍郎文震孟的建议,“陛下宜行抚绥实政,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毋徒竭泽而渔”。 一面减轻剥削,一面招抚“流寇”,则不但剿“寇”的兵力可以解放出来,即“流寇”的力量也可以转移为抗清的力量,举国一致,尚可以作最后之奋斗。然而可惜竟不被采用。于是清兵又攻锦州,由朔州毁武宁关而入,略代、忻、应、崞,俘斩七万余人而去。到次年(九年),清兵又分路逾独石口,入居庸,克昌平,逼燕京,过保定,克十二城,五十六战皆捷,俘人畜十八万。而督师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按兵不敢战。在另一方面,唐王聿键起兵勤王,却废为庶人,幽之凤阳。应该御敌的不敢战,而敢战却不许战,明朝政府的这种措施,真是有些亡国的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