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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学理
不讲章法的教学是不行的
——语文阅读教学的课型分类问题

一、纯粹的文本分析:读懂文本的方式

文本解读水平,是衡量语文学科功底的一个关键指标,是教师的阅读教学备课的出发点。教师首先要读得懂文本,读得透文本。教师只有对文本有一个比较深入的理解,才有可能引导学生到达一个更深的理解层面。

在我看来,文本解读就是读懂文章,获得理解祖国的语言文字的能力。阅读教学最朴实的目标,也就是教学生读得懂文章。而语文教学花了大部分教学时间教阅读,这么朴素的一个目标也未能有效达成。学生做阅读题的时候,文章都不能完全读懂,或似懂非懂,由此反观则不难知道,我们的阅读教学一定是有问题的。我琢磨这个问题很多年,最后想的办法就是带领学生来做“纯文本分析”。所谓“纯文本分析”,是指在解读时所依托的纯粹是文本内部的语义信息,任何解读结论都从文本本身得出,文本边界之外的一切信息都应在解读过程中被屏蔽。

做文本解读,在语文界目前名声最大的应该是孙绍振。但孙绍振先生所做的,跟我所做的是不一样的。他拥有丰富的背景知识,他在美学、文艺学、文学理论等方面的背景知识自觉不自觉地干预了他对文本的诠释。孙先生的文本解读不是纯文本分析,里面有不少对理论的关注。孙先生又是一位聪明的学者,才华一发挥,往往就难免有主观的部分。他的文本解读其实不纯。因而,他的文本解读能带来很多有价值的启发,但若要通过他的方式来学会分析文本,我认为基本上做不到。他的书我读过,我的结论就是如此。

为了解决教学生读懂文本这个问题,我进行了艰难的思考和研究。然后写了两本书,一本是《方法与案例:语文经典篇目文本解读》,一本是《文本解读与阅读教学讲谈》。我的方法,成都七中的石峰老师认为这是建构了一套“语文文本解读学”,我认同这样的定位。在我看来,一篇课文的阅读教学,有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文本解读,就是文本写的是什么;第二个层面是评价鉴赏,就是怎么评判这个文本。

对于一个文本,你得先要读懂。读懂,就是文本解读。读懂之后干什么?读懂之后就要对文本进行评价鉴赏——它的思想情感你是否认同,它的艺术形式你觉得怎样。从语文的能力层级来讲,二者也是不同的:文本解读要求的是理解能力;评价鉴赏要求的是评价(鉴赏是对文本艺术形式的评价)能力。分析和综合,则是文本解读和评价鉴赏都需要的能力,是人的思维的核心能力。

二、主体阅读课型:文本分析课和评价鉴赏课

文本解读与评价鉴赏两个层面,在语文课堂上常常被混成了一锅粥。语文的阅读课,内容相当杂乱。讲一篇课文,一般首先要出示标题,接着要介绍作者和时代背景。然后有一些生字生词,读一读,讲一讲,写一写。再然后终于进入课文了。通常有三个大环节:初读感知,再读分析,三读领悟,如此等等。最后还可能搞一个“读写结合”。一堂课里搞了很多东西,教学内容十分庞杂。一堂课时间有限,搞的项目越多,教学要实现突破的可能性越低。你到处用力,分散用力,就没办法集中用力去实现突破。把语文课上成了大杂烩,这是教无章法的重要表现,也是教学低效的主要原因。

缺乏学理思考、不讲教学章法的教学,显然是不行的。通过合理的课型分类,使得一堂语文课聚焦于特定的知识与能力目标,这是必要的。

其实,语文教学传统中是有课型分类的。然而,那样的课型分类并无太大意义。阅读课、写作课,新授课、复习课,这样的分类过于笼统,它并不提供具体的操作规范。你知道这节课是阅读课,你就能教了吗?诗歌的阅读课、散文的阅读课、小说的阅读课,都是一样的阅读课吗?就算是同属小说,例如《孔乙己》和《变形记》,都是一样地去教学生吗?所以,我们应该寻求新的课型分类方式。

我所分出的阅读课型,最核心的有二:一是“文本分析课”,一是“评价鉴赏课”。这两种课型,是按语文的能力目标来分类的,是旨在充分消化文本的主体性阅读教学课型。此外有一些辅助性课型,在分析文本之前,学生要先期进入文本进行自主学习,这就是“预习课”。文本阅读教学结束后,可以有“文学史课”,集中介绍和讨论该单元所涉及的作家及其作品。如果有必要,文学史课的内容也可安置在评价鉴赏课中,因为评价鉴赏有时候可能需要相关的文学史知识。

三、目标单一与课型纯正

一堂课课型要纯正,目标要单一。在我看来,教学目标应以语文学科的知识和能力来确定,这样才会把一节语文课上成语文课,而不至于上成班会课、历史课或其他课。

目标单一,是因为一堂课涉及教学环节之间的结构关系。一堂课的各个教学环节之间,应该存在一个合理的结构性关系。以前成都七中语文教研组长刘朝纲老师说,上一堂课就像写一篇文章;一篇文章肯定有一个中心思想,一堂课的中心思想就是这节课的教学目标。对于教学目标,不能有复杂的描述。最近一些年我看到的公开课通常有若干教学目标,“知识与能力目标”一二三,“过程与方法目标”一二三,“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目标”一二三。一堂课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目标?一篇文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中心思想?其实这里面还涉及对“三维目标”的理解问题。三维目标并不是三种目标,其实是一个目标,只不过这个目标具有三个维度。比如说你讲一个知识点,这就是知识;这个知识的运用,就是能力;对这个知识的理解和运用,肯定有个过程,并需要恰当的方法;整个学习过程中,也会涉及情感态度与价值观方面的东西。这就是说,三维目标并非三种不同的目标,它其实是一个目标。就学科来讲,教学目标无疑是以知识和能力为核心的。一个学科能成其为学科,靠的是别的学科无法替代的知识和能力系统。如果没有,那就没资格叫学科了。因此,任何语文课型,都须以语文学科的知识和能力为制定教学目标的根本依据。

目标单一,决定了教学内容不能杂乱。在文本分析课上,就不要介绍作者、介绍时代背景了。为什么?因为要读懂一篇文章,识别文本的语义信息、厘清文本的内在逻辑,就足够了。你并不需要了解这个作者是谁,你吃鸡蛋完全不需要了解下蛋的是哪一只母鸡。面对试卷上的一篇文学作品,考场上的学生并不了解作者,他就读不懂这个作品了?就无法完成试卷上的阅读题了吗?不是这样。

文本是一个具有客观性的东西。例如《将进酒》,如果不知道它的作者是李白,或者假设《将进酒》的作者是无名氏,那么我们就读不懂它了吗?就感觉不到这首诗里所包含的酒神精神了吗?文本具有客观性,是说文本有其自身的信息和信息结构,这是只需要通过文本而无需通过作者就能理解的。

四、文本分析课的两个要点

文本解读,我认为有两个基本要点。首先是辨识信息,能识别文本中的语义信息,这是基础。其次是让信息结构化,文本里的信息只有被结构化,我们才能获得对文本的整体的理解。

文本解读的问题,常常是在文本信息集结构化的过程中浮现出来的。

《论语》里面有一段著名的话,是孔子的自述: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什么是“三十而立”?许多人对“三十而立”的理解,在我看来都是错的。

我们都知道语文的两个道理:一个是语言表达的连贯性原则,一个是所谓“词不离句,句不离段,段不离篇”的语境原则。要理解“三十而立”,我们得先看看孔子这段话讲的是什么。

孔子说,他是从十五岁用心于学习的。“三十而立”是什么,暂时存而不论。“四十而不惑”,就是到了四十岁他不糊涂,变得明智了。“五十而知天命”,就是懂得了这一生的人生使命和人生的局限了。“六十而耳顺”,是说不管听到什么意见,情绪上都不会产生任何波澜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说随便怎么行动都很自然地符合行为法度了,他已经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了。这些话有什么共性呢?这是孔子自述从开始学习到最终境界的过程,是讲自己一生中在认知上的发展历程。

既然这段话是在描述认知发展历程,那么“三十而立”的意思就必须置于这个整体框架中来理解。“三十而立”必定是孔子认知发展历程中的一个环节,由此可以初步断定,所谓“三十而立”,是指三十岁能够树立自己的主张,有主见了。回到孔子这段话中,“十有五而志于学”,是用心学习别人的观点和看法,此时自己并无主见的建立;“三十而立”是指有自我见解的确立,但自我的主张未必就是对的;四十而不惑,这才对自己的主张和别人的观点是否正确有了良好的判断力,这时候算是不糊涂了。这样一看,“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在语意上、在认知阶段上,都是完全连贯的。

这就是文本信息的结构化在语义信息识别方面的运用。文本信息的结构化过程是非常重要的。对任何一个文本要实现整体把握,所依赖的就是文本信息的结构化过程,而不是想当然地或根据感觉去摘取文本中的信息,来印证你的观点。把一个文本里各个部分的信息加以分析,然后加以综合,综合到最后,形成一个连贯的、具有统一性和内在一致性的解释,这就是文本分析的过程。

我们的教学是不是这样的过程呢?不是。我们的教学不是分析和综合的,而是结论印证式的。不是分析有待认知的文本,而是印证自己已有的结论。教师上课,一般要先看教参,再加上自己对课文的看法,然后就提取几个“要点”或“结论”作为教学的主要内容。上课呢,就带领学生在课文中寻找那些能印证这些“要点”或“结论”的信息。而学生先是没有这些所谓观点和要点的,因为他们没有教参。他们在课堂上一听老师讲,也会觉得老师讲的真的都是对的,课文都有验证。然而,通过这样的教学方式,学生是学不会怎么去独立分析一篇文章的。因为这不是分析式的而是印证式的,没有尊重学生自然的阅读理解过程。

教师上课,要假设我们没有任何参考书,作为一个对文本缺乏了解的读者去读课文,我们是怎么去理解它的。你是怎么读懂一个未曾读过的文本的?你靠的是分析。这里面就一定涉及怎么在文章中提取信息,如何在这些信息之间建立起关系。经过一系列分析综合的步骤,最后理解这篇文章在讲什么。这个过程是一种讲理性、讲逻辑的过程。语文教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放大了感性和感情的部分。语文的文学类文本比较多,文学类文本一般都有感性的和情感的部分,这使得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语文教学就应该去表现这种感情和感性,我认为这个理解是有问题的。

学科教学永远是一件理性的行动。教师在课堂上的情感表达,是为了感染学生,使其带着饱满的情绪进入学习过程。这其实是一种经过“理性算计”的教学策略。中小学生的年龄阶段,决定了他们的感性和情感比较丰富;我们也知道,人最容易被情感和感性的部分打动,而不是被理性打动。理性的思考往往会使人厌倦。纯理性的思考会让人很累。我们为了让学生能够相对快乐地进入需要理性思考的学习流程,因而采取了一些感性和情感的策略。这实质上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我曾经论述过,写作行为和作为这一行为的结果的文本,都是具有理性的。不管是阅读还是写作,理性思维能力的成长都是极其重要的。理性,首先就涉及逻辑性要求。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囚绿记》。流行的说法是,《囚绿记》的“绿”象征了中华民族顽强不屈的民族精神。那么我要问,囚绿的“我”该象征什么呢?什么样的人会囚禁这个“绿”呢?囚绿的“我”为什么会喜欢“绿”?逻辑出现障碍了是吧?如果说教师强行这样去讲,我认为会导致对学生的摧残,因为这让学生变蠢了。数学物理的学习要讲逻辑,语文的学习怎么能够就不讲逻辑了呢?母语是思维的工具,应该努力强调逻辑,要不然人的思维会变得不正常。

语文学科的逻辑要求,比其他学科应该更为鲜明才对。文学类文本中,很多分析条件和语义信息是模糊的,具有模糊性。而数理化的题目,提供出来的是什么条件,已经成立的是哪些知识和规则,是清晰的。语文要运用逻辑,还得首先澄清模糊信息,然后才能够运用逻辑去进行分析推理。所以说,语文的要求很高。语文这个学科看起来门槛很低,实质上要求最高。作文的情况也是如此。作文为什么这么难?写一篇高品质议论文的难度,远高于一般的数理化解题。数理化解题,用的是学过的学科知识、明确的已知条件、有限的解题路径,它的逻辑是清晰的、现成的。但是,写议论文首先要你根据题目自己创设一个观点,然后自己去建构一套逻辑来证明这个观点的合法性和有效性。这比数理化的要求要高得多。语文的要求这么高,我们这些语文教师却缺乏足够的学科理性,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语文教学要突破,我觉得需要向数理学科学习,把更坚实的理性投入到教学当中。

五、其他几种课型的实施要点

回过头再来说说别的几种课型。

我设想的几种课型里面,第一种就是预习课。我认为,应该把预习作为语文教学的基本原则。凡是学生没有预习的课文,教师不要讲。预习课中,学生的任务就是读课文,自己查字词典解决文本中字词的问题。学生读课文的过程中,要进行圈点勾画,要做批注。到了预习的高级阶段,预习课上学生应尝试把课本上的思考和练习题都做了,这就是自主学习。

预习是最典型的自主学习。自主学习的最大好处就是能过手,这对考试也很重要。孟子讲“自得之,则居之安”,教师讲得再好,不如学生自己去搞。教学中最重要的是学生能实际收获什么。所以预习很重要。预习要有单元学习的概念,要以单元为单位来预习。我们的教材历来都是按单元编排的,但我们历来都没有实现真正的单元教学,都是在搞单篇教学。一个单元从第一篇教到最后一篇,教完了脱手,这不是单元教学,这是单篇教学。单元教学是要把单元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教学。预习课准确地说叫“单元预习课”。一个单元内的几篇课文,要全部、连续预习,花几节课的时间都可以,要看情况。预习绝对不能够放到课下去做。课下去做多半会落空,我宁可相信在我眼皮下发生的事情才是真实的。预习要在教室里面,要在教师监督之下,要在教师指导之下。预习必须动笔,不动笔墨不读书。比如一篇文言文的预习,必须勾画圈点;哪里有困惑就要标出问题,哪里有心得则须写下批注。花几节课都是值得的。学生真的做了这些事,文言文还用得着讲那么多吗?学生不是傻子,语文又是母语,应该说放手实施预习课是大可放心的。

接下来就是文本分析课。文本分析课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教给学生分析文本的方法,让他们能够读得懂文章。文本分析课是一篇一篇地实施的。对一个单元中各个文本的分析都做完了,然后才有评价鉴赏课。文本分析课,是不对文本作评价的。你不要讲这里写得好那里写得好,你只是还原这个文本究竟在说什么意思。文本分析课,可不可以讲文本中的修辞手法、艺术技巧?如果讲的是隐含在这些手法技巧下的语义,这实质上是语义分析,属于文本分析。如果讲这些手法技巧的作用和效果,则是鉴赏。这二者是有区别的。

评价鉴赏课,要统筹单元内各个文本来实施。例如,这个单元有《荷塘月色》《故都的秋》等课文,整个单元的文本分析课结束了,接下来就上评价鉴赏课。这些课文所讲的是什么意思学生都晓得了,然后大家就来讨论:你认为这些文章中包含的观念对你有什么启发?你觉得这些文章有高下优劣还是各有千秋?哪篇你更喜欢?理由是什么?这个时候就引导学生再度进入文本,去分析《荷塘夜色》《故都的秋》各自潜藏着怎样的观念,各自用了哪些艺术手段,达成了怎样的艺术效果。朱自清是怎么做的,郁达夫是怎么做的,你更习惯或者更喜欢哪一种方式,他们在审美上有没有风格或境界的差异,在对待世界和生活上有没有观念的差异。比如在审美方面,《荷塘夜色》写景更近于工笔画,《故都的秋》写景更近于写意画,不同的人总有审美选择和偏好,这是允许的,学生喜欢哪个是他的自由,而重要的是讲出理由。这就涉及对文本的修辞的观察、修辞效果的分析、艺术手法的分析等。这就是评价鉴赏课中偏重于鉴赏的课。

鉴赏,是偏重于艺术形式的评价;评价,则是偏重于思想情感内容的。例如,这个单元有《过秦论》《六国论》等。这样的文章都在思想内容方面比较突出,评价鉴赏课的重点就可放在思想观点的讨论上。《过秦论》说“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在当时有没有它的现实针对性?无疑是有的,那么肯定贾谊的这个观点显然是可行的。但反对或质疑,也是可以的。施行仁义就能够维持政权的稳固吗?从历史经验来看,一位英明的君王或者一个开明的政府是不是只是施行仁义的呢?这是有讨论空间的。当然,“攻守之势异也”中还有个顺时而动的问题。攻守之势已经不同了,你还在玩以前那一套,这就是不能顺应形势。儒家讲施行仁义,法家讲因时而动,你连法家那一套都没做到。这样想来,贾谊也未必没有认知的盲区。而《六国论》讲“弊在赂秦”,究竟是苏洵有认知盲区还是有特别的动机,更是可以讨论的。通过这样的讨论,学生就能够逐渐学会分析的方法,建构他们的思想。评价鉴赏课最重要的功能,我认为是为解决作文问题作出了必不可少的铺垫。学生写作最大的问题,不是写作方法的问题,而是他们脑袋里根本没有可以运转的思想资源。其实这些年轻人不一定都聪明但至少不笨,他们的脑瓜子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说没问题的脑瓜子就运转不出有意义的东西来?是因为脑子里面没有思想的原料,它在空转。学生没有思想的资源,就没有办法产生有意义的思考。作文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通过阅读来解决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评价鉴赏课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课型分开实施,就能目标明确,专干其事,才容易取得教学的突破。很多教师习惯于“串讲课文”,随意性太强,把文本分析和评价鉴赏混在一起,使得教学支离破碎。分出课型来教,就有章法可依,有规律可循了。

然后才是文学史课。文学史课,包括作家作品等文学史知识的学习,也包括相关的历史文化知识的学习。这有助于促进学生对文化的传承和理解。文学史课是一种辅助性课型——如果单元内的文学史知识丰富且重要,那么可以独立;如果相关文学史知识有助于对文本的评价鉴赏,则可与评价鉴赏课合并。我主张在文本分析课中不能有“知人论世”,不能介绍作家作品,这些都应该是文学史课的内容。做《荷塘月色》《故都的秋》的文本分析,不要先去介绍朱自清和郁达夫;这些课文的分析全部结束后,再来介绍朱自清、郁达夫。此时的重点是,能不能通过《荷塘月色》《故都的秋》去推测其作者是怎样的人,他们有怎样的性格和偏好。这时你就可能通过笔触的细腻,看出朱自清是个十分细腻甚至有点拘谨的人,他有点执著,放不开。《荷塘月色》里的用语繁密,描写繁复,这跟郁达夫的洒脱就很不一样。《荷塘月色》的文笔并不干净,有些做作的味道,当然也可以看出作者很老实,一丝不苟地努力把细节都做到位。我们也看得出,朱自清是一个喜欢幻想的文人,文中密集的比喻就是他联翩的浮想,他不断地在文中幻想,他看到荷叶就想到美女的裙子,看到荷花就想到出浴的美人。郁达夫写景很写意,文笔简括潇洒,他绝不像朱自清那样老老实实一板一眼,简笔勾勒,点到为止,性格的洒落从文字中就可以看出来。古人讲“文如其人”,我说的这种方式叫“因文知人”——通过作品去观察这是一个怎样的人。这才是讲作家作品的正确方法,这才能培养学生真正的鉴赏力。

文学史课的重要诉求,是建构学生的文学历史意识。每个作家都生活在特定的时代,理解他们需要有历史意识。文学史课就是要“知人论世”。比如教学屈原的《离骚》,就需要知人论世。我认为屈原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没有之一。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民歌时代,一个集体合唱的时代,屈原几乎是唯一独唱的诗人。在他死去很多年之后,到了《古诗十九首》和曹操时代,诗人作为独唱者的面目才开始变得清晰。在一个没有诗人的漫长的沉默的时代,屈原是唯一的诗人。这太伟大了。屈原的时代,创作难度极高,高得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你只需要看看《离骚》里的词汇,就不难明白屈原是多么的了不起。在那个没有字典词典的年代,创作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说,古人要写一篇赋是很难的,因为那时没有类书(辞书)。在高中语文课本里有篇《张衡传》,里面说张衡为了写一篇赋,“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写一篇文章居然要长达十年。为什么?词汇不够用,辞藻准备不足。你想想屈原那个时代,他不仅需要那么多的词汇,还要构思那么长的作品,不是天才是无法办到的。《离骚》是中国文学史上最长的抒情诗,一开篇就创造了一个无法超越的奇迹。这就是才华。从才华上来讲,李白怎么去和屈原比,杜甫怎么和屈原比,苏轼怎么和屈原比啊——历史发展越靠后,艺术经验越多,文化累积越厚,创作难度越低。现在据说输入一些意象性名词到机器里,计算机都可以作诗了。所以说屈原真的很伟大。文学史课,就应该教给学生这样的东西,让学生不但认识文学,也能认识文学的历史。

六、课型分类教学:革故鼎新,勇敢面对

课型分类是语文研究的大课题,这涉及对语文学科的学理思考,涉及对教学缺陷的救弊措施。我在2014年提出了具体的分类。冯胜兰老师后来跟我也讨论过,我们认为这样的分类是有价值的,如果落实下去,有机会彻底变革语文教学。这个分类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教师的认同。也有一些教师觉得我的分类没问题,但担心我强调教学实施中各种课型不得混杂,会不会导致一堂课因教学内容过少而出现问题。例如初中古诗课文《诗五首》,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的文本分析,上不满一堂课,那就只好鉴赏,岂不是把文本分析课和评价鉴赏课混在一起了?我的解决方案有两个。第一,《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的文本分析不够一堂课,那就继续进行杜牧《赤壁》的文本分析;如果还不够,那就继续进行文天祥《过零丁洋》的文本分析。第二,讲《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是讲方法;讲完方法之后,可以找一两首课外的古典诗进行迁移训练,看学生能不能运用教师讲授的分析方法。总之,这节课是文本分析课,那就只进行文本分析,教学生如何去理解诗歌文本。至于评价鉴赏,须待这些诗歌的文本分析结束后再来进行。这样做是为了聚焦教学目标,聚焦能力训练点。这是教学的革命性转型,教师一开始会很痛苦,但这是值得的。自我革新总是痛苦的。为了革新,痛苦也值得勇敢面对。 ax4WNHrOnO0f9dH8+DsTSD+7uIBSLwWUpUzob763nJBTMyGrvGY5KiRIv6SQb/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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