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以紙本形式呈現之展覽,亦為模擬性質也;緬懷傳景,俾異日猶可蹤跡焉。
歐趙以還,金石學皆研考歷代鐘鼎彝器銘文及石刻碑版文字,凡存有文字之小件文物,明清至民國年間,著録日繁,分門別類,故稱其金石小品。北山樓篋衍所藏詔版匋量、匕劍弩機、鼎爐壺洗、銅鏡符牌、瓦當陶器、古磚地券、泉幣封印之墨本,較多僅拓文字,而不拓器形者;所拓文物皆以清末至民國初年出土為主,墨本大都為當時知名鑒藏家傳拓,先生則美其名曰“集古小品”,以志古歡。
先生嘗作“北山樓金石小品目”,可終未果;而曩時雖經先生授教編目,予卻未遑完整撰録,為恨事矣。別據予董理觀感細計,其數都二千六百器紙上下,積篋盈藏一大宗,構成北山樓蓄聚金石拓本之重要部分,尚能觀止,蓋弗以等閒視之矣。舉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先生題跋言及所得數目,商周彝銘墨本凡五百餘器;瓦當收得新舊墨本二百餘紙,“視定庵所得,已三倍之”;磚文所得墨本二三百紙,“亦多清儀閣、石鼓亭舊拓”;鏡銘收得拓本百餘紙;殘石無計,僅《北山集古録》刊載題跋四十篇;而雜器更多,題跋亦有百餘篇。燈窗展玩賞析之餘,大都欣然裝冊成帙,亦曰“裝為二十帙”,戛戛獨造,藏諸名山。
壬子新春前後,先生嘗類別而卷帙之,凡墨本八百七十餘紙,裝為十二冊;又墨本二百餘紙,則厘為八卷。內謂“八卷”本之,一九九〇年代先生囑編一部“集古別録”,一題跋一墨圖,當時已在迻録文稿,惜不克顧及編圖。北山樓凋謝,洎丙戌春季,忽見於市肆標識“北山集鐘鼎拓片秘笈本”,競值甚昂,力不能致,猶不勝系戀矣。雖竭力捃摭流散遺緒,但如《北山樓集古小品》(四冊),別有“秦權”“漢鈁”“頌壺”“嘉量”“倗生簋”“服肇尊”“虢叔旅作惠叔鐘”“北魏魚玄明磚”諸種,好者踴躍,予艱求而不獲,只自望洋興嘆而已。
早在《北山集古録》印出後,先生擬編“文物欣賞”“歷代文物拓片圖鑒”,凡商周彝器銘文、古匋文、古泉貨、秦石刻文字、秦漢瓦當、漢銅器、漢畫像石、魏晉南北朝雜器和石刻、磚文、璽印、符牌、鏡銘、題名石刻、雜器物,都十四類,將取其二三百種拓片彙編,並不在文物本身,所重於保存拓片形象,卻謀印無獲,旋打退堂鼓。洎後,予得以選編先生“談藝録”,即使尤重“集古小品”,然權衡篇幅,又不及“三編”,未能盡情展示。予懸懸於懷,未幾,踵取古雅韻致特色墨本,選編三冊一函,亦未能付梓。吁,可惜事與願違,先生終齎志而沒,何意斯望竟成幻夢,惻然無盡。至甲午,念及先生誕辰一百一十年,尤渴望酬先生宿願,仍擬輯録“北山樓藏金石小品圖録選”為繼,卻遭遇口懸河漢者,整個計劃落空,沒得如願,但輯録過程甚為娛悅,並為進而紮實基礎。
“集古小品”不守盡散,何堪離雁之憂傷,且難免若隱若顯于索居者,渺無蹤影。至若毋令此跡湮晦,篳路藍縷,廣為採集,匯而編之刊印,迨可觀覽焉。洵非有積累,焉能致力。予夙昔嚮往之私,董理經過皆攝景存録,盍不重檢曾欲付棗梨而未遂者;既而涉獵市肆鱗羽,時有覯獲,恍親舊覿,且有裨助焉。安得薈萃繼起諸家之所得,殆有粲然佳品可舉也,以壯拙編。數載之間,零星採擷,羅致殷周以還金石陶埴文字之不盈尺幅者,約得四百餘品,誠勝緣哉。遂厘為吉金、娛器、歡石和佳品,都四輯。固然題為“舉要”展覽,平面結構亦拓本形態組合,作意為逸品佈置增飾,荏苒兩載,寄情於PS軟件,下足功夫,益臻完善圖像視覺效果,形神兼備,質感畢肖。
本書編撰既竣,雖非全豹,又有遺珠欿憾,然宏業可覩,聊備先生集古故實之趣味矣。爰贅數語,以志快幸。
時庚子年五月廿七日,沈建中於陸家嘴金茂雨窗漫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