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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只能自己去活着

生而为人,与动物相比,我们生命存在的最大特征,是能够跳出自我,把自我的生活本身作为对象加以审视和省察,他会为自己的“活着”树立一个标杆,所有的行动都是朝着这个“标杆”的直跑,并不时依照“标杆”,对自己“活着”的状态和品质进行评判,这种评判本身就是人“活着”的证明。

人只有具备对活着本身进行反思的意识与能力,才是真正的“活着”。

人人都想过美好幸福的生活,虽然各人对“幸福”的理解和标准有所不同,追求幸福生活的方式也有差异。无论世界上有多少五花八门的生活方式,有一点却是确定无疑的:如同每个人必然到来的死亡只能自己承受,没有谁能替代他自己的死一样,每个人的活,也只能自己活,而不能被任何人替代着活着。所以,叶澜说:人永远只能自己活着。这是所谓人的“主体性”、“自由性”、“自为性”等存在的前提。即使人身陷囹圄,他依然是自己活着,关押他的人,只能剥夺他行动的自由,却无法替代他活着。当年的曼德拉也好,金大中也好,在长达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中,失去的只是人身自由,但他们依然在那个狭窄、阴暗、污秽的空间中自己活着,他们依然有选择并坚守自己信仰的能力,依旧在进行纯然独立自由的思考。

然而,这只是人性的一个方面。人性中似乎还潜藏着另一种基因:替代别人生活的欲望。替别人选择价值观,替别人作出各种判断,替别人回答什么是美好幸福的人生,替别人对一些或重大或微小的问题进行思考……替代的结果,就是强加和剥夺,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给他人,剥夺别人“自己活着”这一天赋的权利。

尽管如此,他们最终仍然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些被他们试图替代的人,最终还是自己活着。“被活着”是暂时的现象,“自己活着”是永恒的本质。

“自己活着”之所以是人之为人的本质,在于人的存在特性。歌手汪峰创作的《存在》,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它追问了一个颇具“人味”的问题:我究竟该如何存在?海德格尔的回答方式别具一格:人的存在,不是存在,而是“去存在”。有“去”和没有“去”的存在是大不相同的。“去”意味着主动性的趋向,是在主动的选择和行动中体现出的存在。这种主动性与人的可能性有关。尽管人类普遍具有可能性,但具体到个体,每个人的可能性又千差万别。影响和决定一个人的可能空间大小的因素,除了天赋之外,还要看各人的主动性,谁能够主动积极把自己的可能变为现实,谁竭尽所能为自身创造新的可能,谁就有更多的生长与发展的可能性。“去存在”之“去”,就是“主动”,就是“自觉”。

有多少主动性,就有多少存在和发展的可能性。丧失了主动性,就失去了更多存在和发展的可能性。

活着就是“去”活着,它是对“被活着”的一种超越,也是人之为人应有的存在本性。

在西方广为流传的《荒漠甘泉》一书中,作者考门夫人讲述了一个故事:

她收藏了一个天蛾的茧,它的一端是一条细管,另一端是个球形的囊。当蛾出茧之时,它必须从球形囊中爬过那条极细的管,然后脱身休息片刻,继而振翅高飞。蛾的身体那么肥大,而那条管子那么狭窄,人人都惊异于它是怎样从细管中爬出来的。它必定会遭遇许多艰难,付出很多代价才能达到目的。天蛾出茧的一天到了。那天考门夫人守在一旁,看它如何努力地挣扎奋斗,但迟迟没有多大进展,似乎没有出来的希望了。考门夫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在同情心的支配下,她决定帮帮它的忙:拿起小剪把茧上的丝剪薄了一些,以为这样一来它就可以更快更顺利地爬出来。果然,天蛾毫不费力地爬出来,身体反常的臃肿,翅膀异常的短小。考门夫人带着热切的盼望注视着它,希望看到它舒展自己的翅膀,显露出细致精巧的彩纹,没有想到的是,它非但没有拍着翅膀奋力飞翔,反而蠕动了一会儿工夫就死了。据生物学家的观察,它还是蛹的时候是没有翅膀的,脱茧的时候,它要经过极艰苦的挣扎,以使身体内部的一种分泌液流到翅膀中去,才能生出强有力的翅膀来。这只天蛾的生命就这样被考门夫人“温柔”和“慈悲”的替代毁掉了。

天蛾如此,人更是如此。大量医学研究证明:剖腹产会影响孩子大脑的发育,并对成年后部分肢体的功能产生不利影响。剖腹产而生的儿童某些方面明显不如正常生产的儿童,原因在于后者是从产道中自己“去”挣脱出来的,产道的挤压是对幼儿大脑的一次必要的抚摸和锻炼,而后者则是“被”拖出来的,这样一个貌似轻飘的被替代的舒适过程,实际上构成了一种对身体的损伤。医生的替代看似帮助了幼童,但却跟考门夫人一样造成的是“慈悲的伤害”。

教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能也最容易替代他人的那一类人。由角色而来的天然的优越感,也为了履行教育者的职责,完成教育的任务,他们常常忍不住用自己的问题替代学生的问题,用自己的观点替代学生的观点,用自己的思考替代学生的思考等等,最终培养出来的人无头脑、无能力、无智慧,更无独立人格。或许,这就是没有人性常识的教育造成的人间悲剧的根源。

教育,不是替代学生选择、替代学生思考,而是赋予学生选择和思考的能力。对于作为生命存在的个体学生而言,教育唯一能做的,不是替代他活着,而是促使他拥有更好的“自己去活着”的能力。

有人说得好,一个人的智商与生俱来,就像父母给你的一个空杯子,而要想让杯子里的水清澈甘甜,就需要每一个人为此而努力。换言之,杯中之水的含量和成分,以及其中蕴涵的生命能量,不取决于父母的给予,而是靠自身的添加和赋予,靠自己努力造就的“核反应堆”通过“核聚变”而来。

一个具有纯粹人性的人,不会一味等待别人的恩赐,依赖于他人给自己的杯里倒水,而是拥有“自己给予自身”、“自己丰富和发展自身”的力量,自己成为自己的“荒漠甘泉”。这样的人,就是“去存在”。

这种在“自给予”中“去存在”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需要教育力量的介入和引导。所谓生命的“主体性”,以天赋的权利为起点,却以后天的教育造就作为终点。人的自由选择,在权利上是天赋的,但在能力上却是有待被教育赋予的。面对如此繁多的人生选择,幼稚单纯的孩童有抉择的权利,却往往无抉择的能力。这就是教育存在的价值,它把人的权利变成了人的能力,从而把可能变成了现实。 0M1PMZEbOytzMO9lG0W+nC6eDY3D3rg3I1/Lp1+jfy+srLCwgoAu4MGnhiofE9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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