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年轻时曾疯狂地爱上了一个西班牙妓女。
那时他在德国法兰克福做些贸易生意,周末去伊维萨(Ibiza),一个宁静的西班牙海边小城玩。无所事事的他在一个酒吧遇见了一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子。一个令他惊艳无比神魂颠倒的西班牙女郎。伊莎贝拉每天晚上在酒吧招揽男人。李先生是她招的第一个中国男人。在她灯光微暗的床上,李先生一头细汗,像第一次进洞房。早晨醒来时,他看着熟睡中的伊莎贝拉长长的眼睫毛,有了想娶她的念头。
李先生的父母是很传统的苏州人。经营着家族的丝绸生意。后来去了台湾。李先生说一口绵软的苏州口音台湾话。他喜欢看《魂断蓝桥》。他告诉我那个西班牙女郎长得就像电影里的女主角。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会常常一个人在地下室看《魂断蓝桥》。
因为父母的反对,李先生娶了一个当年曾在国民党军营中当过少校的女军官。那是个身材娇小英姿美丽的上海女人。抽烟时的样子就像当年黑白电影里穿短裙军装的国民党女军官,妩媚十足。我的老年痴呆的邻居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地在麻将桌上说李先生的这位国民党太太当年曾把四个共产党人装进麻袋扔进了长江。我每次向李先生求证这件事时他都显得十分生气。李先生的太太一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每年春天她都会回台湾去换血来保养她的那份年轻美丽。有一年陈水扁大闹台湾独立,她气愤地差点打翻了麻将桌,并就此不再回台湾,也再没做换血保养。不做换血保养的几年里,她的皮肤很快就松弛得像一张烧烤后的鱼皮。她的这个义举也让我开始怀疑我的老年痴呆的邻居母亲话的可靠性。只是她说这话时还能清醒地打麻将。
没过多久,李先生的太太死于心脏病,也就此带走了我心里的那个谜。
之后,李先生去过一次伊维萨。回来后他再也没有在地下室看过《魂断蓝桥》。
李先生老了很多。经常在地下室坐着就睡着了。我很担心他哪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