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蛋白质

几十年前就曾有人指出摄入过多蛋白质会给身体健康带来负面影响，如果当时阿特金斯愿意了解的话，他肯定是可以获得相关信息的。例如，20世纪70年代发表在权威科学杂志《自然》上的一项研究就表明，有一个很简单的手段可以让小鼠得上心脏和肾脏疾病，那就是将其饮食中的蛋白质含量提高到和阿特金斯饮食法相同的水平（如图2.1所示）。过去数年间，很多人心中的谜团逐渐被揭开——上述研究结果对我们人类来说同样成立。

所以蛋白质这种物质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名声在外”了。2014年，世界各地不同的实验室开展的诸多研究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高蛋白饮食会加速衰老，甚至缩短我们的寿命。这些科研人员中，有一位权威科学家，他的主要研究方向并非营养学，而是衰老问题。这位科学家就是南加州大学长寿研究所主任瓦尔特·隆戈。隆戈将他数年缜密研究得出的结论总结如下：

我们对常见的生物体开展研究，小鼠也好，人类也罢，其研究结果都能够有力地证明：高蛋白（尤其是动物蛋白）饮食对身体健康的伤害几乎与吸烟相当。

与吸烟相当？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个科学家是怎么得出这样一个滑稽可笑的结论的？有什么根据吗？瓦尔特·隆戈和他的团队分析了6400名50岁及以上中老年人的饮食数据，由此确定，50~65岁的中老年人，一旦摄入过多的蛋白质（蛋白质占比超过总热量的10%），其死亡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简单解释一下，我们的死亡风险早晚会达到100%，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人生自古谁无死”，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长寿研究都没有改变过这一点。如果你读到关于“死亡风险增加或者降低”这样的句子，则其仅对应开展研究的那个时间段。换句话说，上述研究的观察周期长达18年，在这18年里6400名参与实验者肯定没有全部去世，只有一部人去世。可怕的是，如果人们摄入过量蛋白质，其死亡风险会惊人地提高74%，患癌风险更是会增加四倍，这一数据在所有的营养学研究中都非常罕见，基本只有在吸烟或酗酒相关的实验中才会出现。

然而，虽然“摄入大量蛋白质”和“死亡或患癌风险增加”这二者之间存在明显的相关关系，也不能说这种相关关系就能证明蛋白质是癌症和其他疾病的诱因。在科研中人们常说：“相关关系并不等于因果关系。”也有可能是这些蛋白质爱好者的生活方式与那些不怎么爱吃蛋白质的人相比非常不健康，可能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导致他们患癌或者死亡的风险增加，而不是蛋白质本身。

相关关系与因果关系的困境在众多营养学研究中都存在，它让科研人员进退维谷，且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许多关于营养与饮食的悖论也都是钻了它的空子。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咖啡：长久以来咖啡莫名其妙地背负着骂名。因为最初有研究认为频繁喝咖啡可能导致死亡风险增加，后来人们才发现，咖啡会降低死亡风险。那么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问题就出在：“咖啡爱好者”之中有许多也是“香烟爱好者”。如果排除掉这一干扰因素，那么咖啡对健康有益的说法就成立了。

那么，终极问题是，高蛋白饮食真的会致癌吗？为了测试这一点，隆戈和他的科研团队将20 000个乳腺癌细胞植入雌性小白鼠体内（这一点在我看来略微有失科研伦理），并给它们提供不同的食物。由于癌细胞和微小肿瘤都是自发形成的，在我们人类身上也是如此，因此决定我们最终是否患癌的因素是癌细胞是否扩散，以及以何种速度扩散（达到一定年龄后，我们当中的许多人体内都会有一些癌细胞，幸运的是这些癌细胞并未以不可控的态势扩散，否则会要我们的命）。

在这一方面，饮食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因为饮食也会滋养癌细胞。在摄入高蛋白饮食18天后，无一例外，所有小鼠体内都形成了肿瘤。但在摄入低蛋白饮食的那组小鼠中，肿瘤的发生率就只有70%。这就说明，即使他们一开始给小鼠体内注入了20 000个癌细胞，低蛋白饮食也可以阻止相当一部分癌细胞的扩散。

我们不妨唤醒一些关于蛋白质的记忆，想想蛋白质的益处，这样一来，我们就不难发现，这项研究结果也具有生物学意义。前已述及，蛋白质的主要作用是构成人体的组织结构，是细胞生长的基础。我们身体的细胞内部还有调节细胞生长的因子，其中最为核心的调节分子当数mTOR。mTOR分子潜伏在我们体内的细胞中，并观察身体的能量和饮食状况。如果饮食状况良好，它就会向细胞发出信号，让细胞生长。这样我们的细胞才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多，也就是进行细胞分裂。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的身体组织得以生长，比如肌肉组织。

蛋白质是负责唤醒mTOR的首要物质。没有蛋白质就没有mTOR的活性。所以说，蛋白质对我们的细胞生长起着决定性作用。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细胞最终是由蛋白质构成的。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健身之人常常喝蛋白粉。我们可以将上述机制总结为以下模型（箭头代表的是“激活”）：

蛋白质→mTOR→细胞生长

孩童时期，我们固然希望各个身体组织能够持续生长，但到一定年龄，我们的身体便已“长成”。成年时期，我们确实还需要一定的生长，也仅仅用于替换一些消耗殆尽的细胞和组织，例如皮肤细胞。但我们并不需要像青少年时期那样迅猛地生长发育。所以，那些成年后仍然大量摄入蛋白质的人，会让体内的mTOR高速运转，从而促进身体持续生长，全然没有想过我们的身体细胞更需要休养生息。即使没什么用，体内的细胞也会在蛋白质和mTOR的推动之下不断生长。新长出来的细胞主要由蛋白质构成，它们聚积在一起（此过程不可逆）并破坏其他细胞，例如脑细胞，进而导致阿尔茨海默病。换句话说，这种生长最终发展成细胞老化：

蛋白质→mTOR→细胞老化

如果我们给小鼠供应的是低蛋白与正常饮食的饮食循环（这周低蛋白饮食，下周正常饮食，下下周又是低蛋白饮食），阿尔茨海默病就会在这些没什么抵抗力的小动物身上延缓出现。为什么呢？因为聚积在它们神经细胞中的蛋白质更少了。

为了不让你曲解我的意思，我要对此解释一下：无论是蛋白质还是mTOR都不是坏物质，相反，我们离了它们根本就活不下去。mTOR长期活跃度低很不好，例如在肌肉细胞中，mTOR活跃度过低就会导致肌肉不断萎缩。之所以说它们有伤害性，是因为在典型西方饮食习惯 之下，我们很容易摄入过多的蛋白质，导致我们的身体在某一生命阶段以“供过于求”的方式生长。在这一生命阶段，这种生长是弊大于利的。相比生长，这个阶段的细胞更需要各种各样的“修护工作”。例如，如果我们的细胞能够拥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它们就能去清理一下此前堆积的“废物”，这是大有裨益的。这一过程被称作“细胞自噬”，后续我还会对这一概念做出更详细的解读。如果mTOR过于活跃，就会限制这种细胞“自净”功能的发挥。

如果我们体内的细胞被不断催着生长，那是很可怕的，因为癌细胞最爱做的事就是生长扩散，除此之外别无他爱。而蛋白质又刚好是癌细胞的最主要成分。出于这个原因，高蛋白饮食及其引起的mTOR超高活跃度就是癌细胞扩散的绝佳温床。顺便提一句，有一些物质和食物能够有效抑制mTOR。正如上文提到“咖啡能够延长寿命”可能不无道理。此外，绿茶或橄榄油中的一些物质也能起到这一作用，关于这一点，我会在后续章节详细展开。

总而言之，mTOR是衰老进程中的一种调节因子。蛋白质不仅会推动mTOR运转，还会激活人体内其他一些信号物质，这些物质会刺激生长，所以它们被称为“生长因子”。例如，蛋白质还会刺激一种关键生长因子，即胰岛素样生长因子（IGF-1），就像刺激生长激素胰岛素本身一样。

到了晚年，大约从65岁开始，人体的IGF-1水平便会急速下降，mTOR的活跃度也会降低（至少肌肉细胞中的mTOR会这样）。和其他的身体细胞一样，肌肉细胞也会老化，它们会不断地萎缩，直至消失殆尽，且不可再生，无法替代。因此变老的过程往往伴随着逐渐加重的肌肉萎缩。我们的四肢会变细，变得无力，专业术语为“肌少症”。从大约40岁开始，我们的身体肌肉就会一天天减少，结果就是，老年时期的我们只有年轻时期肌肉量的一半。为了预防这一悲剧，最晚从40岁开始，我们就应当每周练练举重。比如我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壶铃，我现在定期用它来练习。

在这种背景下，隆戈及其团队在数据分析过程中发现的一个惊人现象也许就得到了解释：从大约65岁开始，高蛋白饮食的负面作用似乎就消失了。反之，它可能还会带来一定的益处。虽然高蛋白饮食仍然会提高一些特定疾病的发病风险，例如糖尿病，但65岁之后多吃蛋白质整体上是利大于弊，因为高蛋白饮食能够降低总体的死亡风险。

这还不是为蛋白质辩护的唯一一项论据。隆戈及其科研团队还发现了更有价值的结论：一旦分析的数据仅限于植物蛋白，蛋白质的负面作用就会消失，无论哪个年龄段都是这样。其他科学家和科研团队也在各自的研究中证实了这一发现。新研究表明，摄入植物蛋白甚至有助于降低死亡风险！

出于某些神秘的原因，蛋白质来自植物还是动物区别是很大的（甚至还会在我们的体内产生截然相反的作用）。那么这是为什么呢？这在饮食上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摄入的动物蛋白真的没有积极的功效吗？原始人不是每一种动物肉都吃吗？ uDQlh948lbWAQYyKfek5wODMuMdKVOIoKin/B4aWW8lZOXcJxec0ebw8fn+ikxi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