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巴马选民”联盟崛起的同时,共和党的少数族裔支持率则在持续下降,白人选民票仓也面临着萎缩危机。对此,在输掉2008年和2012年两次大选之后,为了扭转劣势,共和党内部也产生了拉拢拉美裔和唤醒基本盘这两个应对民主党挑战的竞选思路。
这一思路认为,仅仅依靠白人选民已经很难赢得今后的总统大选,拉拢拉美裔选民是共和党的唯一选择。原因在于,第一,拉美裔是美国人口规模最大、增长速度最快的少数族裔。第二,拉美裔大多是天主教徒,共和党的社会保守主义价值观对他们有一定吸引力。同时,民主党近年来的宗教多元倾向也使得拉美裔天主教徒和共和党核心支持者白人新教徒的宗教分歧相对变小。第三,拉美裔在2008年大选和2012年大选中的投票率偏低,分别只有49.9%和48% ,这意味着他们的政治热情和对民主党的认同度都不高,有较大潜力可供共和党发掘。第四,共和党在拉美裔中曾经有过较高的支持率。在2000年大选和2004年大选中,小布什分别收获了35%和44%的拉美裔选票 。
在2016年大选中,老布什总统的小儿子、小布什总统的弟弟、前佛罗里达州州长杰布·布什(“Jeb” Bush) 和现任佛罗里达州联邦参议员马尔科·卢比奥是上述思路的实践者,他们试图从两个方面吸引拉美裔选民。一是候选人特质。杰布·布什的妻子哥伦巴·加尼卡(Columba Garnica)是墨西哥移民后裔,杰布在婚后随妻子改宗天主教,他和三名子女也都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卢比奥本人就是拉美裔(第二代古巴移民)。二是温和的移民政策和福利政策。
然而,他们的策略并不成功,不仅未能赢得拉美裔青睐,反而在2016年大选的共和党初选中早早掉队,两人在共和党建制派促成联手的情况下都在他们共同的大本营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初选中惨败给特朗普20%以上的选票 。其原因在于,第一,选民更看重的是候选人提供的现实利益,而不是所谓的亲戚老乡关系;第二,在提供现实利益上,两人的政治主张都是模仿民主党,而且模仿得远远不够。“提升最低工资标准”一直是民主党的主张,这是主要在低端服务业就业的拉美裔的根本利益所在。然而,“提升最低工资标准”与共和党的立党基石——经济自由主义相背离,杰布·布什和卢比奥均不敢背离共和党的主流意识形态和核心利益,因而他们的经济主张只能是“工资已经够高了”。那么,拉美裔选民怎么会舍民主党而选共和党呢?
白人选民在2008年大选和2012年大选中的投票率偏低,分别是64.7%和64.1%,比非洲裔选民低2%左右 。而在美国大选历史上,白人特别是白人新教徒的投票率一直是最高的。共和党认为,只要能让白人新教徒的投票率回升至历史水平,共和党就有望赢得大选。因此,共和党的竞选策略不应当是以中间化主张讨好少数族裔和其他群体,而是应该用更坚定的保守派主张将那些不愿意出门投票的白人新教徒动员起来。
在2016年大选中,得克萨斯州联邦参议员特德·克鲁兹和著名神经外科医生本·卡森是上述思路的践行者。他们试图从两个方面动员白人新教徒。一是强调宗教信仰和社会保守主义价值观。两人均为虔诚的福音派基督徒,近年来,为了争取中间选民,许多共和党政客在堕胎、同性恋等涉及宗教的社会保守主义议题上的立场日渐软化,引起了福音派基督徒极大不满,降低了他们出门投票的意愿。克鲁兹和卡森则提出了近年来最为严苛的社会保守主义主张,自由派媒体甚至将这些主张称为“不信上帝,就下地狱”。二是财政保守主义。2010年以来,“茶党”运动异军突起,它代表着中产阶层对奥巴马政府“高税收、大政府”政策的反对。克鲁兹是“茶党”运动的核心人物,有“茶党太子”之称,也正是“茶党”运动在2012年中期选举中将他推上了得克萨斯州联邦参议员宝座。在2016年大选中,他提出了废除“奥巴马医保”、放松市场监管、大幅减税等激进的财政保守主义主张。卡森虽然没有“茶党”组织背景,但他的政坛成名战就是在2013年2月全美祈祷早餐会上当着邀请人奥巴马的面痛批税收、福利、“奥巴马医保”等“大政府”政策。此后,越来越多的保守派选民开始呼吁他竞选总统。参选后,废除“奥巴马医保”、放松市场监管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卡森的核心主张。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少数族裔。克鲁兹与卢比奥一样是拉美裔(第二代古巴移民),卡森是非洲裔,出身黑人贫民区单亲家庭(卡森的祖上是黑奴。相比之下,奥巴马只有一半黑人血统,并且出身精英家庭)。然而,两人却是最保守的白人福音派基督徒最青睐的候选人。由此可见,虽然共和党选民中确实有一些种族主义者,但是绝大多数人并不具有种族偏见,肤色和身份并不是他们看重的政治议题。
在2016年大选的共和党初选中,卡森是唯一一位全国民调曾经超过特朗普的共和党候选人,克鲁兹则是特朗普最有威胁的初选对手。从成效上看,“唤醒基本盘”策略要比“拉拢拉美裔”策略更成功一些,但是也仅此而已。他们终究以显著劣势败给了特朗普,也不可能战胜希拉里和“奥巴马选民”联盟。具体来说,福音派基督徒主要分布在美国中南部各州。在2008年大选和2012年大选中,共和党也赢下了这些州的选举人票。在选举人团制度下,选民票赢1%还是赢10%毫无差别,再多的福音派基督徒出门投票也无法增加共和党候选人的选举人票。相反,激进的社会保守主义主张会在其他区域引起较为强烈的反感。这在初选中就已经显露无遗,克鲁兹在中南部各州之外只赢过缅因、威斯康星和阿拉斯加三个州,他在初选大票仓新英格兰诸州的表现还不如“打酱油”的俄亥俄州州长约翰·卡西奇(John Kasich)。财政保守主义主张在中南部各州之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但也不足以动摇民主党的优势地位。
表2-2 共和党的两个应对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