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妈妈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很神秘。
对小熊而言,熊妈妈每天的生活是这样的:很早便起床去公园打太极拳,太极拳队还有个拉风的名字叫海之鹰,海之鹰的高手们学习的招式都很唬人,动不动就一百八十几式的,但是基本上也就是个架势,没有什么技击的功效。熊妈妈也从没把自己当成武林中人,如果连续爬六七层楼,也一样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和一般的老太太并无不同。午饭之后熊妈妈一般都会待在家里,如果不午睡,就会认真地在网上打麻将。小熊有一次回家看望父母,为了在网上买东西,在熊妈妈的电脑上安装了一个淘宝旺旺,一开机就自动登录,用完后却忘了卸载。后来小熊常常在工作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电脑提示说,自己的淘宝旺旺正在另一台电脑上登录,此时小熊就知道熊妈妈正在网上打麻将。小熊从没和妈妈提起过这件事,独自享受着这个好玩的小秘密。虽然相隔一百多公里,小熊也像能看到妈妈一样。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小熊总也看不到熊妈妈上网打游戏,打电话回家也常常没人接。小熊本来也不主张妈妈总是在家待着,退了休的人一定要有一个圈子,哪怕圈子很小。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多几个圈子,这样一来,自己活在不同圈子的交集里,生活才不至于寂寞无趣。比如熊妈妈所在的小区里就有这么一群大叔,他们总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紧紧围成一团。从外面看过去,很难想象这么多的人其实是在下同一盘棋,而会怀疑他们在围观一场交通事故。古人云“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些大叔全都心宽得很,一点也不在乎做小人,纷纷面红耳赤地给当局者支着。有的性子急,还忍不住动手,不怕成为小人中的小人。小熊每次路过这个圈子都十分同情被重重包围的当局者,心想怪不得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样七只手八张嘴的恶劣环境不迷才有鬼。不过后来小熊也觉得只要这些人乐在其中,那么这也是一个可爱的圈子。
周末的时候小熊回到熊市,熊爸爸照例出门应酬,熊妈妈一如既往地做了很多菜,还给小熊温了一壶酒。小熊在同事眼里是个认真、勤奋、稍微有点强势的审计师,可是回到家里马上现出原形,变身为又馋又懒的小孩子,理直气壮地享受妈妈的宠爱。
熊妈妈等小熊暴风骤雨般的吃势稍缓一些后,笑眯眯地给小熊夹了一筷子菜,和颜悦色地说:“儿子啊,妈妈想和你商量件事。”
熊妈妈想和小熊商量的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原来熊妈妈在休闲之余,忽然有了光阴易逝、韶华不再的伤感。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能如此无所事事地虚度年华。经过长时间的独立思考,她决定在自己的小区里开一个小小的面包店,就算不挣钱,也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和愉快。
小熊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觉得很意外,甚至有点佩服妈妈不动声色地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小熊刚刚踏入职场的时候常常轻易被同事们看穿心思,几年来吃在“城府不深”这四个字上面的亏不知道有多少。这样清澈见底的人生观本来源于熊妈妈的言传身教,没想到这几年小熊不在身边,熊妈妈也变得老谋深算起来。
不过小熊是个孝顺的孩子。曾国藩说:“事亲以媚字为要。”意思是说,无论爸爸妈妈说什么,做孩子的要是孝顺,只听话是不够的,还应该曲意逢迎,连连叫好。小熊虽然做不到这么肉麻的境界,但是觉得妈妈的这个想法代表了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做儿女的应该支持,所以欣然点头。
熊妈妈说:“你读书多,不如帮我起一个面包店的名字。要好听好记的,我这个小店的主要客户都是咱们小区的邻居,我想要那种亲切上口、难以忘怀的。”于是小熊绞尽脑汁,替妈妈想到了一个好名字——“酥园”。看着这个名字,小熊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得意,觉得这个名字完全符合妈妈的要求,又上口又好记。小熊还和妈妈憧憬说,等酥园做大了,熊妈妈还可以在旁边的高级小区再开一个连锁店,店名一并奉送,叫“酥庭”。大家看到酥园和酥庭,就能联想到香喷喷、热乎乎的烤面包。
娘儿俩聊得高兴之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面包店要卖什么样的面包。妈妈肯定地说,首先她要卖蛋糕,因为她听海之鹰的姐妹们说卖蛋糕挣钱。这样的信息渠道让小熊着实为酥园的未来捏了一把汗。其次呢,还要卖吐司面包和牛角包,熊妈妈笑眯眯地说:“你从小就喜欢吃牛角包,所以妈妈也卖牛角包。”如此任性的战略规划又让小熊出了一身汗,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面包店里有成百上千个卖不出去的牛角包,可怜的小熊蹲在店内一角,熊妈妈在旁边亲切地鼓劲儿:“多吃点,你不吃也得扔。”
不过小熊是个乐观的好青年,他还是决定积极地理解这件事情并且支持妈妈的决定。但他还想问问妈妈为什么要卖吐司面包,妈妈沉着地回答:“这个做起来简单啊。”小熊想了想,实在无话可说,转身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