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是个鲜活而热烈的植物世界,在这里,天是蓝的,地是绿的,风是香的,十二个月中五颜六色的奇花异卉争相登场,所有的植物都像是用了催化剂,比咱们家乡的大了很多,艳了很多。
在这里走路是不能低着头的,上下左右无处不飞花。常常是走着走着,路边突然闪出一片灿烂让你心跳。视线刚落在高高的火焰花上,那藤啊蔓啊又把你的眼睛引向了灌木丛中的杜鹃花;再低头,草丛中闪烁着殷红的相思豆,相思树旁飘逸的白花静静地开放;背衬着深深浅浅的旅人蕉,视线像是飞动的蝴蝶不知落在哪丛花上。
清晨,浓雾在花瓣上凝成清露啪嗒啪嗒地滴下来;午后,在骄阳的寂静中你能听到竹子拔节、花儿绽放的声音;傍晚,金风吹过依兰馨香恍若仙境。所有的生命都像涨满了浆汁的果子,一碰就炸开来,每天都会给你带来莫名的惊喜。
比如第一天你发现南美水仙花像白色的小星星,第二天她就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再过几天满目绿叶,花已了无痕迹,仿佛什么故事也没发生过。
还有那妖娆的黄扶桑,头天傍晚,花朵像个掀了盖头的新娘,第二天你拿着相机过来她却变成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写生时明明是花蕾,你画着画着,花蕾就绽开成花朵,生命的演变过程像快镜头在眼前掠过,让人感叹人的生命也是如此,所有的美丽都会稍纵即逝。
可以说版纳生活的启示是我艺术创作的源泉。
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来版纳,在汽车飞驰的窗外,看到路旁那些热带植物被砍了又发,烧了又生,生生不息的精神,很为之感动,这种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后来的人生之路。1997年我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其中代表作《生命之源》的创作初衷应该追溯到在西双版纳的生活感受。2002年的元月,在读中央美院郭怡孮花鸟画创作高研班期间,我第二次到西双版纳写生,回来后完成了《南国馨香》和《百花册》两本书的创作,其中《春竹》《文殊兰》《南国春早》等作品,我用了浓郁的重彩色调描绘热带植物的鲜活形象,但作品完成后深感远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西双版纳。
今春又做版纳行,在植物园住了一个月,我们遇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和人。
画家何老师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出门写生头戴帽子脚穿凉鞋,用他的话讲,是头脑清醒脚底发热。他在家门口贴了一副对联:太阳出了月亮落了天亮了,花开了叶子黄了果子熟了。等我们的时候他就发条短信:我等得花儿也谢了。
有一天写生时我发现了一种很美的植物,叫八宝树,她的花苞从高高的树上倒挂下来,造型很有味道,可我连去了几次不是花没开就是花谢了,我很无奈。
何老师说:花有两种,一种是虫媒花,靠昆虫来授粉,开得姹紫嫣红,好在白天招蜂引蝶。另一种是风媒花,靠风来授粉,大多是白色,在月光下也很醒目,你清晨去看看八宝树的花吧。果然,我在清晨拍到了八宝树花开时奇特的照片。
还有一位叫“铁刀木”的植物学家给了我一张名片,不知怎么就让我弄丢了,第二天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再要时,人家搪塞地说:以后吧。可是过了两天,我在草丛中捡红豆时,居然在小路边发现了那张名片,我高兴地给他发条短信“失而复得”,他回信“是信手放飞的吧”,“就算放飞也放的是地方嘛”,于是就有了“铁刀木结海红豆”的故事。
在版纳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傣家寨的婚宴、罗梭江畔的红月亮,一幕幕都让人挥之不去。我告诉家乡的朋友:在版纳一月,做傣装裙两套,画写生三本,交朋友四五,捡红豆若干。君问归期未有期,夜夜酒醉不思归。
2004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