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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盛夏已经过去了,埃德加才勉强答应了他们的恳求,于是凯瑟琳和我骑上马,第一次去见她表弟。

那是个闷热天,没有阳光,不过天上云块斑驳,烟雾弥漫,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我们约定,在十字路口的指路标那里碰头。然而,我们赶到那里时,一个被打发来送信的小牧童告诉我们:

“林顿少爷就在山这边,他老(劳)驾二位再往前走一点。”

“那林顿少爷就忘了他舅舅的第一道指令了,”我说,“主人叫我们待在田庄的地盘上,可我们眼看就要越界了。”

“唔,我们一到了他那里,就掉转马头,”我的同伴回答说,“往回家的方向走。”

但是,等我们到了他那里,离他们家门口才不过四分之一英里,我们发现他没有骑马来,便只好下了马,让马吃草去。

他躺在荒地上,等着我们走近,直至我们离他只有几码远时,才爬起来。这时,他走起路来有气无力,脸色又十分苍白,我顿时嚷道:

“哎哟,希思克利夫少爷,你今天早上不宜出来散步,你气色多不好呀!”

凯瑟琳带着悲伤、惊愕的神情端详着他,到了嘴边的欢呼又变成了惊叫,对久别重逢的庆贺变成了焦急的询问:他是否比往常病得重些?

“不——好些了——好些了!”林顿气喘吁吁地说道,浑身直抖,抓住小姐的手不放,仿佛要靠它支撑似的,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她,凹陷的眼圈将昔日那懒洋洋的神情,变成了憔悴和凄凉的神情。

“可你病得更重了,”他表姐坚持说道,“比我上次看见你时病得重些——你更瘦了,而且——”

“我累了,”他急忙打断表姐,“天气太热,没法散步,我们就在这儿歇歇吧。我早上经常不舒服——爸爸说我长得太快了。”

凯茜很不高兴地坐下来,林顿斜靠在她身边。

“这有点像你的天堂。”凯茜说,尽量显出高高兴兴的样子,“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讲好了,要在各人认为最适意的地方,以各人认为最适意的方式,一起度过两天吗?这差不多是你的天堂了,只是天上有云彩,不过这云彩既轻松又柔和,比阳光还宜人。下礼拜,你要是能行的话,我们就骑马到田庄的庄园,试试我的天堂。”

看来林顿记不得她说的事了。显然,他很难谈论什么事了。明摆着,他对凯茜提起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能讲点有趣的事给她听,因此凯茜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他整个人,整个态度,发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他以前爱使性子,总还可以哄得温温顺顺的,现在却变得无精打采、冷漠无情了。他也不再像孩子似的耍脾气、折腾人,蓄意让人家抚慰他,而像个痼疾病人一样乖僻,光顾着自我哀怜,拒不接受别人的安慰,动不动就把别人的兴高采烈当作一种侮辱。

凯瑟琳像我一样察觉到,林顿认为和我们在一起,与其说是快慰,不如说是惩罚。小姐毫不迟疑地提出,不如马上就走。

出乎意料,这个提议将林顿从无精打采中唤醒,使他陷入一种奇怪的激动状态。他惊恐不安地朝山庄瞥了一眼,央求凯茜至少再待半个钟头。

“可是我想,”凯茜说,“你待在家里比坐在这里舒服些。我看,我今天也不能用讲故事、唱歌和聊天,来逗你高兴了。这半年来,你变得比我聪明啦,如今已经不喜欢我的消遣方式了;要不然,我若是能逗你高兴的话,我是愿意留下来的。”

“那就留下来歇一歇吧,”他答道,“凯瑟琳,别以为,也别说我身体很不好——我是让闷热的天气搞得没精神的。你们没来之前,我就走来走去的,对我来说,走得太多了。告诉舅舅我身体很好,好吗?”

“我会告诉他你是这么说的,林顿。我不能断定你真是这样。”小姐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硬要讲些分明不真实的话。

“下礼拜四再到这儿来,”林顿接着说,避开凯茜那困惑的目光,“替我感谢舅舅允许你来——我衷心感谢他,凯瑟琳。万一你遇见我父亲,他向你问起我来,可别让他以为我呆头呆脑,一声不响。别显得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像你现在这样——他会生气的。”

“我可不怕他生气。”凯茜以为希思克利夫会生她的气,便嚷道。

“可我怕,”她表弟颤抖着说道,“千万别惹他冲我发火,凯瑟琳,因为他很凶。”

“他对你凶吗,希思克利夫少爷?”我问道,“难道他已经纵容得不耐烦了,把放在心里的憎恨露骨地发泄出来了吗?”

林顿瞅瞅我,却没有回答。凯茜在他旁边又坐了十分钟。这当儿,林顿昏昏沉沉地耷拉着脑袋,嘴里一声不吭,只是压抑不住发出一声声疲惫或痛苦的呻吟。凯茜开始寻找越橘玩,把找到的分给我一些,却没有分给林顿,因为她看得出来,再去搭理他,只会惹他厌烦。

“现在有半个钟头了吧,埃伦!”最后,凯茜附在我耳旁小声说道,“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他睡着了,爸爸要盼着我们回去了。”

“唔,我们可不能趁着他睡着了走开,”我答道,“等他醒来吧,耐心些。你本来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但是你想见可怜的林顿的渴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啦!”

“他为什么想见我呢?”凯瑟琳回问道,“他以前脾气再怎么坏,我倒还能喜欢他些,他眼下这种古怪脾气可真不讨我喜欢。他这次来见面,就像是被迫来完成一项任务似的,唯恐他父亲会骂他。不过,我可不是来讨好希思克利夫先生的,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叫林顿来受这场罪。虽然我为他身体好些了感到高兴,但是他变得越发不和悦了,对我越发不亲热了,却使我感到难过。”

“这么说,你以为他的身体真好些了吗?”我说。

“是的,”凯茜答道,“因为,你知道,他以前总是很会夸大他的病痛。他并不像他叫我告诉爸爸的那样身体挺好,不过他很可能是好些了。”

“在这点上,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凯茜小姐,”我说,“照我猜测,他病情严重多了。”

这时,林顿惶惑地从昏睡中惊醒,询问有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

“没有,”凯瑟琳说,“除非你是在做梦。我无法想象,你怎么早上在外面也打起瞌睡来了。”

“我还以为我听见我爸爸叫我呢,”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抬头望望我们上面的悬崖峭壁,“你肯定没有谁叫我吗?”

“非常肯定,”他表姐答道,“只是埃伦和我在争论你的身体状况。林顿,你真比我们冬天分手时强壮些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敢肯定有一点可没有增强——你对我的情意。说吧,是不是?”

林顿回答时,泪如泉涌:

“是的,是的,我是强壮些了!”

他仍然被那幻觉中的叫声困扰,眼睛溜来溜去,寻找那喊他的人。

凯茜站起来。

“今天我们该分手了,”她说,“我不想瞒你,我对我们这次见面感到非常失望,不过除了你,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我可不是害怕希思克利夫先生!”

“别作声,”林顿低声说道,“看在上帝分上,别作声!他来啦。他紧紧抓住凯瑟琳的胳膊,不想放她走。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凯茜急忙挣脱,向敏妮吹了声口哨,敏妮像条狗似的应声跑来了。

“我下礼拜四还到这儿来,”凯茜嚷道,跳上了马鞍,“再见。快走,埃伦!”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他,而他一心想着父亲要来,压根儿没意识到我们走了。

我们还没赶到家,凯瑟琳心里的不快就渐渐消释了,她的心软下来了,升起了一种又怜悯又惆怅的困惑感,还隐约感到一种忐忑不安的疑虑,拿不准林顿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他在家中的处境究竟如何。我也有这样的疑虑,不过我劝她不要多声张,我们再去一趟就好判断了。

主人要我们报告见面的情况。凯茜小姐照实传达了他外甥的致谢,其他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说。我对主人的询问也没说什么,因为我简直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855kcDvAB/b5Fw3TH58OGz5R4IXOcQrgibYJtiZrsCBGctHjb4Lg0tX5sfC72f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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