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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到三个礼拜末了,我已经能走出房门,在家里活动活动了。我第一次没有早上床的那天晚上,就请凯瑟琳念书给我听,因为我眼睛还不济事。我们待在书房里,主人已经睡觉去了,小姐答应了我,但是我觉得相当勉强。我还以为我那些书不对她的口味,便叫她随意挑一本她喜欢的书来念。

她挑了一本她最喜欢的书,持续不断地念了一个钟头左右。接着便频频问开了。

“埃伦,你不累吗?你躺下来不是更好吗?这么晚还不睡,会累坏的呀,埃伦。”

“不,不,亲爱的,我不累。”我连声说道。

她发觉劝不动我,便想换一种方法试试,表明她并不喜欢她正在干的事。这法子变换成打哈欠,伸懒腰,以及——

“埃伦,我累了。”

“那就别念啦,说说话吧。”我答道。

这可更糟了。她又烦躁又叹气,一个劲地看表,直至八点钟。最后终于回她房里去了,从她那焦躁倦怠的神情和不停地搓揉眼睛的举动来看,她是瞌睡得撑不住了。

第二天晚上,她似乎更不耐烦。到了第三天晚上,为了避免陪我,她推说头痛便离开了我。

我觉得她举止有些反常,独自待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决定去问问她是否好些了,顺便叫她下来躺在沙发上,不要待在黑咕隆咚的楼上。

我在楼上压根儿找不见凯瑟琳,在楼下也见不到她。仆人们都声称没看见她。我到埃德加先生的门口听听,里面静悄悄的。我又回到她房里,熄灭了蜡烛,坐在窗前。

月亮照得通明,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我想她兴许想到花园里散散步,以便清醒一下头脑。我果真发现一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顺着庄园里面的栅栏往前走。但那不是我的小女主人。等那人影走进亮处,我认出原来是一个马夫。

他站了好久,望着穿越庭园的马车道。然后便快速走开了,好像发现了什么,转眼又出现了,牵着小姐的小马。小姐也来了,刚刚跳下马,走在马旁边。

马夫鬼鬼祟祟地牵着马,穿过草地向马厩走去。凯茜从客厅的落地长窗那里进来了,悄悄地溜上了楼,走进我等候她的地方。

她轻轻关上门,脱下沾着雪的鞋子,解开帽子,也不晓得我在暗中瞅着她。她刚想脱下斗篷,我突然站起来,出现在她面前。霎时间,她给惊呆了。她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叫喊,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亲爱的凯瑟琳小姐,”我开口了,因为对她最近的关心体贴记忆犹新,我不忍心责骂她,“你这个时候骑马到哪儿去啦?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呢?你去哪儿啦?说呀!”

“到庄园尽头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撒谎。”

“没有去别处吗?”我问道。

“没有。”她喃喃地答道。

“哦,凯瑟琳,”我难过地嚷道,“你知道你做错事了,不然你不会试图跟我说假话。这真让我难过。我宁可病三个月,也不愿听你故意编造谎言。”

她向我扑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失声大哭起来。

“哦,埃伦,我就怕你生气呀,”她说,“答应我别生气,我就告诉你实情。我也不愿意瞒着你。”

我们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我向她担保,不管她有什么秘密,我都不会骂她,当然我也猜到了。于是,她开始说道:

“我到呼啸山庄去了,埃伦,自从你病倒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去的,只在你能出房门以前有三次没去,能出房门以后有两次没去。我送给迈克尔一些书画,叫他每天晚上把敏妮备好,事后再牵回到马厩里。记住,你也不能骂他。我六点半赶到山庄,通常待到八点半,然后骑马跑回家。我去那里并不是为了图自己好玩,我这一阵经常感到很苦闷。我偶尔也有快活的时候,或许一个礼拜有一次吧。起初,我料想我得经过一番苦苦哀求,才能劝说你允许我信守我对林顿的许诺,因为我们离开他时,我曾答应第二天再去看他,可是第二天你却躺倒在楼上,我就省了这个麻烦。下午,迈克尔重新锁上田庄的庄园门时,我拿来了钥匙,告诉他说,我表弟渴望我去看看他,因为他病了,不能到田庄来,而爸爸又不肯让我去。接着,我就跟他商量小马的事。他很喜欢看书,还想到自己要成亲,不久就要走了,因此便提出,如果我把书房里的书借给他,他就照我的意愿办。我宁愿把自己的书送给他,他一听就更满意了。

“我第二次去时,林顿看上去挺有精神。齐拉(那是他们的女管家)给我们收拾了一间干净屋子,生了旺旺的一炉火,并且告诉我们说,约瑟夫参加祈祷会去了,哈雷顿·厄恩肖又带着狗出去了——我后来听说,是到我们的林子里偷猎野鸡——因此,我们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给我端来一些温热的酒和姜饼,而且显得和蔼极了。林顿坐在安乐椅上,我坐在壁炉前的小摇椅上,我们说说笑笑,十分开心,觉得有那么多话可说。我们计划夏天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这些我就不必讲了,因为你会说这太无聊。

“不过,有一次我们差一点吵起来。他说消磨七月酷暑天的最惬意的办法,就是从早到晚躺在荒野中间石楠丛生的斜坡上,蜜蜂在花丛里梦幻似的嗡嗡飞舞,百灵鸟在头顶的高空中歌唱,而那蔚蓝的天空,始终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这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天堂之乐。我的理想,则是坐在沙沙作响的绿树上摇荡,西风簌簌地吹着,明亮的白云一溜烟地从头顶上掠过;不光是百灵鸟,还有那画眉、黑山鸟、朱顶雀和布谷鸟,都在四面八方奏鸣,从远处望去,荒野分裂成一个个清凉而幽暗的山谷;但在近处,大片大片的深草丛,迎着微风浪涛般地起伏着;还有那树林,那潺潺的流水,以及那整个世界,全都苏醒过来,陶醉在疯狂的欢乐中。他要一切都沉浸在恬静的喜悦之中,我要一切都在欢乐中闪闪发光,翩翩起舞。

“我说他的天堂是半死不活的,他说我的天堂是发酒疯。我说我在他的天堂里准要睡着了,他说他在我的天堂里定会透不过气来。说着说着,他的火气冒了出来。最后我们说定,一等到合适的天气,我们就两样都试一试。我们随后互相亲了亲,又变成了朋友。静静地坐了一个钟头之后,我瞧了瞧这间大屋子,光滑的地板上没有铺地毯,心想要是把桌子挪开,在里面玩起来有多带劲。我叫林顿把齐拉喊进来帮个忙,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让她来捉我们。你知道,埃伦,你是常这样玩的。林顿可不肯,说这没意思。不过,他答应和我玩球。我们在碗橱里找到两只球,放在一堆旧玩具、陀螺、铁圈、羽毛球和板球之间。一只球标着C,另一只球标着H。我想要那只标着C的,因为它代表凯瑟琳,而那只标着H的,可以代表他的姓希思克利夫。但是H球漏糠了,林顿不喜欢它。

“我总是赢他,他又生气了,咳嗽起来,回到了他的椅子上。不过,那天晚上,他的情绪很快就好了。他听了两三支动听的歌曲——你的歌曲,埃伦——听得入迷了。我非走不可的时候,他一再恳求我第二天晚上再去,我就答应了。

“我骑着敏妮飞奔回家,觉得轻快极了。我梦到呼啸山庄和我那可爱的宝贝表弟,这些梦一直做到早晨。

“第二天,我很难过,一方面因为你有病,一方面因为我真希望父亲知道,并且赞成我的出访。但是,用过茶点之后,月光十分皎洁,我骑马走在路上,心里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我心想,我又要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而使我更高兴的是,漂亮的林顿也将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我骑马跑进了他们家的花园,刚要转到后面,不想让哈雷顿那家伙遇见了,他接过缰绳,叫我从前门进去。他拍拍敏妮的脖子,夸它是头好牲口,看样子是想引我跟他说话。我只是叫他不要碰我的马,不然它会踢人的。

“他用乡下口音回答说:

“‘就是踢了,也不会有多疼的。’然后笑嘻嘻地打量着马腿。

“我真有点想让马试试,但是他走开去开门了。当他拨起门闩时,他抬头望望门上面刻的字,露出一副既尴尬又得意的傻相,说道:‘凯瑟琳小姐!我这下能念那玩意儿啦。’

“‘好极了,’我嚷道,‘让我听听吧——你真变聪明了!’

“他拖腔拉调,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起了那个名字:‘哈雷顿·厄恩肖。’

“‘还有那数字呢?’我察觉他念不下去了,便以激励的口吻嚷道。

“‘我还不会念数字。’他答道。

“‘哦,你这个笨蛋!’我说,见他不会念,便开怀大笑。

“那呆子怔怔地瞪着眼,嘴上挂着痴笑,蹙着眉头,好像拿不准该不该跟我一起嬉笑,拿不准我这笑究竟是表示亲热,还是当真表示瞧不起。

“我突然又板起面孔,叫他给我走开,因为我是来看林顿的,不是来看他的,这才打消了他的疑惑。

“他脸红了——我借着月光看出来的——他的手从门闩上垂下来,悄悄地溜走了,一副灰溜溜的样子。我猜想,他以为自己像林顿一样有才学,因为他能念自己的名字了,后来见我并不这样想,不由得大为狼狈。”

“别说啦,凯瑟琳小姐,亲爱的!”我打断了她,“我不想责骂你,不过我不喜欢你那种行为。如果你还记得哈雷顿和希思克利夫少爷一样,也是你的表兄弟,你就会觉得你那种做法有多么不妥当。至少,他想和林顿一样有才学,这是值得称赞的志气。他想学习,敢情也不光是为了炫耀自己。毫无疑问,你以前使他为他的无知感到羞耻过,他便想加以补救,讨你欢心。嘲笑他没有学到家,这太没有教养了。假若你在他那个环境中长大,难道你就会不那么粗鲁吗?他原来和你一样,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感到很痛心,就因为那个卑鄙的希思克利夫这么作践他,致使他如今让人瞧不起。”

“哟,埃伦,你不会为这事哭一场吧?”她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便大声嚷道,“不过等一等,你就会知道识字母是不是为了讨我喜欢,我值不值得对这个粗人客气。我走进去了,林顿躺在高背长椅上,欠起身来欢迎我。

“‘我今晚不舒服,凯瑟琳,亲爱的,’他说,‘你只好一个人说话,让我来听。来,坐在我身边。我准知道你不会失约的,你临走时,我还要让你答应再来。’

“这时我知道,我不能再逗弄他了,因为他病了。我说话轻声轻气,也不问这问那,避免以任何方式惹恼他。我给他带来了几本我最好看的书,他叫我拿一本念几段,我刚想遵从,不料厄恩肖越想越窝火,气势汹汹地冲开了门。他直奔到我们跟前,一把抓住林顿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

“‘到你自己房里去!’他以激动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脸上怒气冲冲,似乎都鼓起来了,‘她要是来看你的,就把她带到你房里,你不能老不让我进这间屋。你们两个都滚!’

“他冲我们骂着,不容林顿分说,几乎把他扔进了厨房。我跟在后面,只见他攥紧了拳头,好像恨不能把我也一拳打倒似的。我一时有点怕,手里的书掉了一本,他一脚把书朝我踢来,然后砰的一声,把我们关在了门外。

“我听见炉火旁边发出一阵恶狠狠的狂笑,一扭身,瞅见那个可恶的约瑟夫立在那里,搓着瘦骨嶙峋的手,浑身颤抖着。

“‘俺就晓得他会给你们报应的!他是个好小子!有骨气!他晓得——是呀,他和俺一样晓得,谁该是这儿的主人——呃,呃,呃!他撵你们撵对啦!呃,呃,呃!’

“‘我们该到哪儿去呢?’我对表弟说道,不去理睬那个老家伙的嘲笑。

“林顿脸色苍白,直打哆嗦。他这时可不漂亮啦,埃伦。哦,不!他样子真可怕呀!因为他的瘦脸和大眼睛,露出一副疯狂无力的愤怒表情。他抓住门柄摇了摇,里面闩上了。

“‘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宰了你!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宰了你!’他简直是在尖叫,而不是在说话,‘魔鬼!魔鬼!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约瑟夫又发出了粗哑的笑声。

“‘瞧,这才像他老子哩!’他大声嚷道,‘这才像他老子哩!俺们人总有老子身上传下来的东西。甭理他,哈雷顿,伙计——甭怕——他碰不到你!’

“我抓住林顿的手,想把他拉走。但是,他嗷嗷地叫得吓人,我也就不敢拉了。最后,一阵可怕的咳嗽把他呛得叫不出来了,血从嘴里涌出来,他倒在了地上。

“我吓坏了,跑到院子里,扯开嗓子喊齐拉。齐拉很快听见了,她正在谷仓后面的牛棚里挤牛奶,赶忙丢下活儿跑来,问我叫她干什么。

“我气喘得没法解释,便把她拉进来,到处寻找林顿。不想厄恩肖已经出来查看他闯的祸,眼下正抱着那可怜的东西往楼上去。齐拉和我跟着他上了楼。可是他在楼梯顶上拦住了我,说我不能进去,我必须回家去。

“我叫嚷着他害了林顿,我非进去不可。

“约瑟夫锁上门,叫我‘甭管这种事’,还问我是不是‘天生跟他一样发疯’。

“我站在那里直哭,直到女管家又出来了。她肯定地说林顿过一会儿就好了,但是他承受不了我那样大叫大闹。她拉着我,几乎是把我抱进了堂屋。

“埃伦,我都快要把我的头发揪下来了!我痛哭流涕,都快把眼睛哭瞎了。你那么同情的那个坏蛋就站在我面前,竟敢不时地叫我‘别闹’,还拒不承认是他的错。最后,听说我要告诉爸爸,他要给关进监狱,还要给绞死,他这才吓坏了,也呜呜地哭起来了,他赶忙跑了出去,以便掩盖他那胆怯懦弱的狼狈相。

“然而,我还是没有摆脱他。最后,他们硬逼着我回家去,我才走出庭园几百码远,他突然从路旁的阴影里钻出来,拦住敏妮,拉住了我。

“‘凯瑟琳小姐,我非常难过,’他开口说道,‘不过那实在太糟了——’

“我抽了他一鞭子,心想也许他会杀了我。他放开我,发出一声可怕的怒骂,我骑着马飞奔回家,吓得都快没魂了。

“那天晚上我没跟你道晚安,第二天晚上也没去呼啸山庄。我非常想去,但是又感到一种奇怪的激动,有时生怕听说林顿死了,有时一想到要遇见哈雷顿就不寒而栗。

“第三天,我鼓起了勇气;至少,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焦灼不安了,便又一次溜出去。我是五点钟去的,走着去的,心想我可以悄悄地溜进堂屋,直奔楼上林顿的屋子,不让人瞧见。然而,那些狗宣告了我的来临,齐拉把我接了进去,说‘那孩子大有好转’,她把我带进一间干干净净的、铺着地毯的小房间,我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只见林顿躺在一张小沙发上,读我的一本书。不过,埃伦,整整一个钟头,他既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一眼。他就是这么个怪脾气。使我非常窘迫的是,等他真开口的时候,他居然胡说什么我惹起了那场乱子,不怪哈雷顿!

“我无法回答,一回答非动气不可,于是便站起来,走出屋去。他在后面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凯瑟琳!’他没指望我会搭理他——不过我还就是不转回去。次日是我待在家里的第二天,几乎打定主意不再去看他了。

“但是,就这样上床,这样起身,却始终听不到他的一点消息,也真不是个滋味,因此我的决心还没完全下定,便化为乌有了。看来以前是不该去那里,现在似乎又不能不去。迈克尔来问,要不要备好敏妮。我说‘要备’,当敏妮驮着我翻过山时,我觉得我是在尽一种责任。

“我不得不经过前面窗子走进院子,想躲躲闪闪也没有用。

“‘少爷在堂屋里。’齐拉见我朝客厅走去,便说。

“我进去了。哈雷顿也在那里,但是马上就离开了。林顿坐在大扶手椅上,半睡半醒。我走到炉火前,以严肃的语调开腔了,所讲的倒大半是真心话。

“‘林顿,你既然不喜欢我,你既然认为我是故意来伤害你的,而且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我每天都是这样,那么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让我们说一声再见吧。告诉希思克利夫先生,就说你不想见到我,他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编造谎言。’

“‘坐下,摘掉帽子,凯瑟琳。’他回答说,‘你比我快活多了,你应该比我好些。爸爸尽说我的缺点,一个劲地瞧不起我,自然我也就怀疑自己了。我恐怕真像他常说的那样,一点也没有出息。于是,我觉得又气又苦恼,憎恨每一个人!我是没有出息,脾气坏,没精神,几乎总是如此。你要是想说再见,那就尽管说好了,这样你就甩掉了一个累赘。不过,凯瑟琳,你要公平地为我想一想,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可爱、善良、和气,请相信我也同样愿意这样做,这种愿望甚至比我想要像你一样健康幸福,还要来得强烈些。你还要相信,你的善良使我更加爱你,如果我配受你爱的话,反倒不会爱得这么深。虽然我以前和现在都禁不住向你暴露了我的本性,我感到很抱歉、很懊悔,而且要抱歉悔恨到死!’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我觉得我应该原谅他;虽然他过一会儿又要吵,我还得原谅他。我们言归于好了,但是在我逗留期间,我们两人一直在哭。并非完全出于难过,然而我的确感到难过,林顿会有那样别别扭扭的性格,他永远不会让他的朋友舒畅,他自己也永远不会舒畅!

“从那天夜晚起,我总是去他的小客厅,因为他父亲第二天就回来了。我想,大约有三次,我们过得很快活、很乐观,就像第一天晚上那样。我其他晚上来看他,则过得很沉闷,也很烦恼:有时是由于他的自私和怨恨,有时是由于他承受的病痛。不过,我已经学会了忍耐,对他的自私和怨恨,就像对他的病痛一样,并不怨愤。

“希思克利夫先生有意回避我。我简直难得见到他。上礼拜天,我的确比平常去得早些,听见他在痛骂可怜的林顿,嫌他头天晚上表现不好。我搞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是偷听。林顿的确表现得令人恼火,不过那只是我的事,跟别人无关。我进去跟希思克利夫先生讲了这话,打断了他的训斥。他放声大笑,然后走开了,说他很高兴我会如此看待这件事。自那以后,我就告诉林顿,他必须小声诉说他的苦楚。

“埃伦,你这下可是什么都听到了。我不能不去呼啸山庄,要阻拦我,那只能使两个人遭受痛苦。不过,你只要不告诉爸爸,我就是去了,也不至于引起别人的不安。你不会告诉吧?你要是告诉了,可就太狠心了。”

“关于这一点,我明天再决定,凯瑟琳小姐,”我答道,“这需要考虑考虑。因此,你就休息吧,我要去仔细想一想。”

我要到主人面前,把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于是,我从小姐房里径直走到主人房里,把这事和盘托出,只是没诉说小姐跟表弟的谈话内容,也没提起哈雷顿。

林顿先生虽然嘴里没怎么说,但心里却十分惊惶,十分担忧。到了早上,凯瑟琳知道我泄露了她的秘密,也知道她的秘密约会结束了。

她又哭又闹,抗议那道禁令,并且恳求父亲可怜可怜林顿,可是无济于事。她得到的唯一安慰,是父亲答应给林顿写信,允许他高兴时可以到田庄来,但同时他也在信上说明,他不必再期望会在呼啸山庄见到凯瑟琳了。假如他知道他外甥的脾气和健康状况,兴许连这点小小的安慰也不给他了。 DTciQjX23WgWGZehTdXq9ZGYihwK/WB5+MrqDND4EiaIOIuDcCkfKmP+H4t3zb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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