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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封加着黑边的家信宣布了我家主人的归期。伊莎贝拉去世了,主人写信叫我给他女儿穿上丧服,为他的小外甥收拾一个房间,并做好其他准备。

凯瑟琳一想到要欢迎父亲归来,不由得欣喜若狂,而且对她那位“真正”的表弟充满信心,期待着他有数不清的优点。

他们预计到达的那个晚上来临了。自清晨起,她就忙着张罗自己的小东西,现在穿上了她那件黑色的新衣服——可怜的小东西!她死了姑姑,却并不感到多么悲伤——她一个劲地缠住我,硬要我陪她穿过庭院去接他们。

“林顿只比我小六个月,”我们顺着树荫,悠闲地走过那高低起伏、覆满苔藓的泥草地时,她叽叽喳喳地说道,“有他做伴一起玩,那会多快活啊!伊莎贝拉姑姑给爸爸寄来一绺他的漂亮头发,颜色比我的头发还淡——更像亚麻色,也同样纤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一个小玻璃盒里。我常想,要是能看见头发的主人,那该有多高兴啊。哦!我真快活!爸爸,最最亲爱的爸爸!快,埃伦,我们跑吧!快跑!”

她跑了一阵,又转回来,又跑了一阵,反复多次,我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庄园门口。这时,她坐在路边的草坡上,想耐着性子等候,但是做不到,她一分钟也静不下来。

“他们要多久才来呀!”她嚷道,“啊,我看见大路上扬起尘土了——他们来啦!不!他们什么时候才到啊?埃伦,我们不能再走一点路——半英里,只走半英里好吗?说一声‘行’吧,就走到拐弯处那个桦树丛那儿!”

我断然拒绝了。最后,她的焦虑不安终于结束了,只见长途马车辘辘而来了。

凯茜小姐一看见父亲的面孔向窗外探望,便尖叫一声,伸出了双臂。父亲几乎和她一样急切,连忙下了车。好半天,这父女俩只顾得他们自己,压根儿不理会别人。

他们互相拥抱的当儿,我朝车里偷偷看了看林顿。他在一个角上睡着了,裹着一件暖和的、衬着毛皮里子的斗篷,仿佛过冬似的。一个苍白、柔弱、娇气的小男孩,你简直可以把他看作主人的小弟弟,两人实在太相像了,不过他脸上带着一副病态般的乖戾神气,那是埃德加·林顿从来不曾有过的。

埃德加见我在窥视,便跟我握了握手,嘱咐我关上车门,不要打扰他,因为他路上搞得很疲劳。

凯茜也想看一眼,可父亲叫她过去,在我赶到前头关照仆人的时候,他们一起走进了庄园。

“听我说,宝贝,”他们停在正门台阶底下时,林顿先生对女儿说道,“你表弟不像你这么结实,也不像你这么开心,而且要记住,他刚失去母亲不久,因此不要指望他马上跟你玩耍,跟你东跑西颠。不要老是说话惹他烦,至少今晚让他清静些,好吗?”

“好的,好的,爸爸,”凯瑟琳答道,“可我真想看看他,他还没向窗外望过一眼呢。”

马车停住了,睡着的人给唤醒了,被舅舅抱下了车。

“林顿,这是你表姐凯茜,”埃德加说着,把他们的小手拉到了一起,“她已经很喜欢你了,你今晚可别哭哭啼啼惹她难过。现在要尽量高兴起来。旅行已经结束了,你也没有什么事要做的,就是休息和玩耍,随你便。”

“那就让我去睡觉吧。”男孩答道,见凯瑟琳向他打招呼,只管往后缩。他拿手指抹掉刚刚涌出的泪水。

“得啦,得啦,做个乖孩子,”我低声说着,把他领进去了,“你还会把她惹哭的——你看她多为你难过啊!”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为他难过,反正他表姐跟他一样哭丧着脸,回到了父亲身边。三个人都进去了,走到楼上书房里,茶已经摆好了。

我给林顿摘掉帽子,脱掉斗篷,把他安置在桌边一把椅子上。不想他刚一坐定,就又哭起来了。主人问怎么回事。

“我不能坐椅子。”那孩子啜泣着说。

“那就到沙发上,埃伦会给你端茶去的。”做舅舅的耐心地回答道。

我相信,这一路上,他要照顾这个体弱多病、脾气暴躁的孩子,也还真够他受的了。

林顿慢慢腾腾地拖着脚步走过去,躺了下来。凯茜搬来一只脚凳,端着自己的茶杯,走到他身边。

起初,她默默地坐着。但是,这不能持久。她已经决定要把她的小表弟当作宝贝,她也很想使他成为个宝贝。她开始抚摸他的鬈发,亲吻他的脸,让他喝她茶杯里的茶,待他像娃娃似的。这使他很高兴,因为他比娃娃强不了多少。他擦干眼泪,露出了一丝微笑。

“哦,他会过得很好的,”主人注视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会很好的,只要我们能留住他,埃伦。和一个跟他同龄的孩子在一起,他不久就会给注入新的活力。他只要希望自己身强力壮,就会真的强壮起来。”

“是呀,只要我们能留住他!”我暗自思忖,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担心这种希望十分渺茫。后来,我又想,那个弱不禁风的东西到了呼啸山庄,置身于他父亲和哈雷顿中间,究竟怎么生活呀?他们将是什么样的玩伴和导师呢?

我们的疑虑马上得到了印证,甚至比我料想的来得还快些。喝完茶以后,我刚把两个孩子带上楼,看着林顿睡着了——他不睡着,就不准我走开——我下了楼,站在门厅的桌子旁边,给埃德加先生点一支卧房用的蜡烛,恰在这时,一个女仆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我说,希思克利夫先生的仆人约瑟夫正在门口,要跟主人说话。

“我要先问问他想干什么,”我忐忑不安地说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人,真不是时候,何况人家经过长途旅行刚刚回来。我看主人不能见他。”

我说这话的当儿,约瑟夫已经穿过厨房,来到门厅。他穿着过礼拜日的衣服,绷着那张极其伪善、极其阴沉的面孔,一只手抓着帽子,一只手抓着手杖,开始在垫子上擦他的鞋。

“晚上好,约瑟夫,”我冷漠地说,“你今晚来此有何贵干?”

“俺要跟林顿少爷说。”他答道,对我不屑一顾。

“林顿先生要睡了。除非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不然我敢肯定他现在不会要听。”我接着说道,“你最好坐在那儿,有什么话先跟我说吧。”

“哪一间是他的屋子?”这家伙接着问道,一边审视着那排关着的房门。

我看出,他根本不想让我来转告,只得无可奈何地走进书房,通报说来了位不速之客,劝主人让他走,明天再说。

林顿先生已经来不及授权我这样做了,因为约瑟夫跟着我上了楼,冲进了书房,站在桌子那边,双拳搭在手杖顶上,抬高嗓门讲话了,好像料到要碰钉子似的。

“希思克利夫打发俺来领他的孩子,不领走他,俺就不回去。”

埃德加·林顿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泛起一股极度悲哀的神情。为了这孩子,他本来是会可怜他的。但是,回想伊莎贝拉的希望和恐惧,她对儿子的热切期望,以及她托孤时的嘱咐,再想到要把孩子交出去,真叫他心如刀割。他心里在寻思,这事怎么能避免。结果无计可施。他只要一表示想要留住孩子,那反而会使对方要得更坚决。没有办法,只能交出孩子。然而,他又不想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告诉希思克利夫先生,”他平静地答道,“他儿子明天再去呼啸山庄。他睡在床上,再说也太累,不能走这么远的路。你还可以告诉他,林顿的母亲希望由我来照管他。眼下,他的身体很令人担忧。”

“不成!”约瑟夫说着,用手杖朝地板上嗵地一戳,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神气,“不成!这没用。希思克利夫才不管那做娘的呢,也不管你。他就是要他的孩子,俺得把他领走——这下明白了吧!”

“你今晚领不走!”林顿斩钉截铁地答道,“马上下楼去,把我说的话学给你主人听。埃伦,送他下楼。走——”

他把那愤怒的老头的胳膊一提,顺势将他推出屋去,随手关上了门。

“好哇!”约瑟夫一边慢腾腾地走开,一边大声喊叫,“明儿他自个来,你有胆子也把他推出去!” hfArzrBuXY8mDkeUq8L8fhz1XFNgmj53JA0CZh5XTNE6e7XVGwXFXR+rs7jI0L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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