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王守仁从小县城余姚来到大都会北京已经有两年了。老爸忙于公务和应酬,对他的管教有点力不从心——真给打残了,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老妈当然是心疼孩子的,再怎么调皮也舍不得惩罚。王守仁令人hold(掌控)不住,玩得也有些野了。
但是,一个陌生人的出现,让他的行为从此有了很大改变。
这一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王守仁与两个小伙伴跑到了长安街坊的繁华闹市区游玩。他们碰到一个中年人,正提着笼子卖一只鹦鹉。小守仁被它的声音深深吸引了,想不到这种貌不惊人的小鸟,能发出如此接近人类的声音。于是他把身上的零花钱全掏了出来,准备买回家把玩。谁知道卖鸟的看了一眼,提着笼子就走:“我可不卖给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也是人,也有购物资格呀,别这么看不起人!王守仁就和两个跟班拦住了他的去路。这可把卖鸟的人惹火了:“耽误我做生意,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争执间,突然来了一个算命先生,须发皆白,一看就岁数很大了。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几个人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卖鸟的人心情不好,刚想发火,看到这么个瞎子晃到自己跟前,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老实了。算命先生在大明朝可是有地位的职业,一般人做不了。再说了,自己不过是个打工的“北漂”,在京城没有什么靠山,这瞎子万一和那几个小兔崽子是一伙的,他往地下一躺一诈,他这几个月就白忙活了。
王守仁从来不惧生人:“我们想买他的鸟,可他不卖给我们!”
算命先生听这孩子说话,嗓音洪亮,中气很足,不觉一喜。他回头对自己的助手说:“此子将来一定能大富大贵,且要立非常的功名。”他完全不顾助手吃惊的表情(反正他也看不见),径直近前说:“老哥,准备卖多少钱,我买下鸟送给这个小官人,不知可否?”
“五两银子。”卖鸟人巴不得早点离去,听对方这么一说,立即打算出手。算命先生一摆手,跟在后面的助手就掏出银子,交给了卖鸟人。
王守仁走到近前:“多谢老先生,不过我没有这么多钱……”
老人乐了:“好孩子,我说了是买下来送给你的。”说着,他继续向王守仁走了过来:“我再给你算一卦吧。别担心,不要钱!”
说着,算命先生伸出了一双满是污垢的大手,在王守仁白皙的小脸蛋上又摸又捏,嘴里还念念有词,显得相当专业。而小守仁却不免有些紧张,汗水都从额头流了下来。这要是碰上个武林高手,捏两下还不把你的小脑袋捏扁啊?
很长时间过去,算命先生终于松开了手,说了几句足以永载青史的名言,王守仁听着听着,不觉越来越开心,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心说爷爷和母亲对我再好、再爱夸我,也夸不到这样的高度呀。而他的两个小伙伴,则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算命的想做什么。
等算命先生说完,王守仁就要下跪行礼。却见老人表情严肃地告诫他:“孺子须刻苦读书,洁身自爱,我所说的将来才能应验。不然,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说完,他就在助手的搀扶下走远了,留下这个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的小少爷。
当天晚上,王守仁在床上翻来覆去,久未入眠。算命先生的一席话似乎依然停留在耳边,好像刚刚讲过一样。
“我真的就命中注定会成为圣人了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呢?照样能成为圣人吗?”
“如果我出什么意外呢?”
“如果我哪天突然死去呢?”
刘秀(东汉开国皇帝)命定要当天子,俄狄浦斯命定要杀父娶母,丘吉尔命定要当英国首相……如果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那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孺子记吾言:须(胡须)拂领,其时入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其时圣果圆。”
这是让他热血沸腾的声音。但是,又有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孺子须刻苦读书,洁身自爱,我所说的将来才能应验。不然,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旦获悉自己有成为圣人的潜质,内心的热情与冲动就被激发了出来。
他的一生,在十三岁似乎已经定调了。但若干年之后,回想起当年的这场奇遇,他却悟出了另一番道理。
从此之后,那个比普通孩子更能跳更爱闹更会捉弄人的王守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事就读书背诗,并不畏困难、尝试研读晦涩的程朱(指北宋的程颢、程颐兄弟和南宋的朱熹)学说的好孩子。此外,他还开始囫囵吞枣地研读佛、道二教的经典。
王守仁的转变,让王华摸不着头脑,让王伦和郑氏非常开心,更让老师们刮目相看: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的转变是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席话。
那么,如果王守仁不碰到这位算命先生,他会还继续调皮捣蛋吗?
如果王守仁继续调皮捣蛋,他还能在学业上有所建树吗?
如果在学业上没有建树,他还能成为后来的心学圣人吗?
相信每个读者,都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沉浸在学业中的王守仁没开心多久,又一个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