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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赚庄王术士卜卦设陷阱
信谗言生父绝情悖人伦

阔佬打扮的庄王和下人装饰的常喜儿在闹市的街上溜达闲逛。林立的店铺熙攘的人流显示出街面的热闹和两行生意的兴隆。主仆二人边走边装模作样地和临街店铺老板们交流洽谈,说笑着议论货物的优劣与价钱的高低,显得十分真诚又件件在行。

庄王指指不远处的几个人,问:“那是干什么的?”

常喜儿看了看,说:“好像是占卜算卦的。”

庄王:“走,看看热闹去。”

二人来到卦摊前,见算卦先生正给别人释卦。眉飞色舞唾沫四溅的算卦先生瞟见庄王的到来更起劲的卖弄着自己的神算。

算卦先生:“……子为申金临月建为旺象,说明你的孩子在外没危险很平安。卦名大畜为阻留之意,说明有人把他留住了。”

来算者:“留住了,谁?”

算卦先生:“子爻不现伏辰下,辰与申半合,说明留他的人是他的一位长辈。辰为阳,阳为男,为兄弟,在内卦,留他的人是你一个内弟,你的内弟就是他的舅舅,是他舅舅把他给留下了。”

来算者不相信地反问道:“他舅舅?不会吧!”

算卦先生不理睬来算之人的怀疑,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变卦为巽为东南,说明你的孩子现在在东南方向,你家有没有东南方向的亲戚?”

来算者连忙答道:“有,他舅舅家就在我们家的东南方向。”

算卦先生:“哎,这就对了,孩子就在他舅舅家。”

众人哄笑起来:“外甥到舅舅家啥事一包到底,吃住都不发愁。”

还有人说:“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来算者也高兴地说:“看起来您算的还有点准。”

围观者兴趣高涨起来,有人起哄道:“哎,哎,你再算算这孩子为什么出走?”

算卦先生:“父母午火暗动克子孙,是当父母的动手打他,他赌气出走的。”

有人问来算之人:“是不是?”

来算者:“这孩子淘气,我气不过打了他两下,没注意转眼就不见了,找了两天也没找着。”

算卦先生:“不是他淘气,是你办了件不该那时候办的事被他撞见,你面子上过不去才动手打了他。”

围观的几个人笑了,有人质问道:“办啥事,老实说,是不是和你老婆那点事?”

来算者不好意思了,说:“哪能呢,打孩子跟我老婆没关系。”

算卦先生:“没关系?卦上显的明明白白,你别不承认。”对大伙说,“你们都听我往下说。午火居二爻,二爻为家中,子午临玄武桃花又相冲,你和你老婆在家中相冲能有啥好事?不是床上那点事是什么?申金子孙与你老婆半生合,你儿子去找他娘亲无意中发现你二人在床上相冲撞是不是?你还不承认!”

围观的几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连后边的庄王和常喜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算之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地笑笑啦。

算卦先生:“这次的事是你老婆主动找的你。”

来算之人:“不是不是,你别诈我……”

算卦先生:“诈你,这还用诈?应爻动世爻静,应爻是桃花又临玄武又应爻生世爻,不是她主动找你是什么?”

围观的人又是一声哄笑,来算之人羞得满脸通红,嘟囔着说:“这事也瞒不过先生?”

算卦先生:“那可不!我还知道你在家里怕老婆。”

来算之人反驳道:“哎,这一点儿你可没算对,我老婆吃的穿的用的啥都让着我,对我好那是没说的。”

算卦先生:“是对你不错,可五爻为君爻,子水妻财居之,这叫阴阳错位。妻子本为阴却是阳又旺象,说明你老婆很厉害,在家说一不二。但是,子水发动生寅木,又说明你老婆对你不错,只是嘴上和你过不去,是不是?”

来算者自豪地说:“不错,我老婆这人就是刀子嘴婆婆心,好人一个,嗳,她对谁都没坏心眼儿,真的。”

算卦先生:“都对了?”

来算者:“都对了都对了。”

先生:“都对就拿钱走人,我这正忙哩,别耽误我生意。”

来算者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对。”说着从肩上的褡裢掏出几枚钱币递给算卦先生,“谢您啦先生!这是辛苦钱,您收好,您忙着,我这就去妻弟家找儿子。”

算卦先生接过钱,说:“不用你跑腿,今天是辰日,申子辰三合会局生世。他舅舅今天就会把他送回来交给你。”

来算之人:“真的?”

算卦先生:“真的,回家等着吧!”话刚落音只听一个女人喊着跑来:“他爹,不用算了,孩子回来了,刚到家,是他舅把他送回来的。”

“啊!”来算之人张着的嘴没合上,众人也是一片惊奇赞叹之声:“真准,真准。”“这先生真是神算,了不起……”

算卦先生望着来算之人显出一脸的自豪:“怎么样?”

看到这里的庄王扭头带常喜儿走了,主仆二人遛遛逛逛来到一家饭铺前,跑堂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客官老爷您早!里边请!”

驻足而望的庄王看着眼前的这家店铺,说:“这么大一家饭铺怎么冷冷清清?”

伙计:“回老爷,这才刚到巳时,人还没上来,所以才显得有点冷静,等到交午人就多了,楼上楼下全是满的。要是在旺季这里常常是前拨没走后拨就到,楼上的雅间那得提前订,晚了没位置。”

跨进面厅门槛的庄王环顾观察着饭铺大厅的设施布局,随口问道:“现在订晚不晚?”

伙计:“不晚不晚,这刚过立秋暑热未退,宴请宾客的人不多,散客一般在搂下就打发了,楼上只是备用。”

庄王抬手往楼上一指,对跑堂伙计说:“走,楼上看看。”

伙计带着庄王来到楼上,叽里呱啦的介绍了一通,庄王边听边看,他见室内窗明几净摆设雅致心中就有了几分喜欢。他又顺着打开的窗户走了一圈,看了看楼外四周的环境,然后便说:“常喜儿,付钱,楼上咱包了。”

常喜儿有点愕然,可突然像想起什么,便开口应道:“哦,是老爷。”转身对跑堂伙计说,“走吧,楼下付钱!”

伙计高兴地喊道:“好嘞,楼上全包楼下付账。”说着带常喜儿下楼去了。

片刻,常喜儿上来回道:“老爷,妥了,说妥了,楼上一个人也不许上来。”话刚落音跑堂伙计又上来了,边给庄王倒水边说:“老爷,中午有多少宾客,都按什么要求布桌备菜?您示下,小的好做准备。”

庄王:“你先下去,用你时自然叫你。”

伙计“哦”了一声明白了,客人是不让打扰。于是,满脸堆下歉意献媚的笑来,说:“是,老爷,您歇着,有事您吩咐。”说罢知趣地下搂去了。

常喜儿见跑堂伙计走了这才低声问:“陛下,真要在这吃饭呀?这天,这天还早着哩!”

庄王:“吃什么饭!去,把刚才那个算卦先生叫来。”

常喜儿这才明白主子的用意,忙应道:“哦,是,陛下。”

常喜儿走了,庄王站起来在桌与桌之间踱步,脑海里却浮现出许姬对自己说过的“……众嫔妃生够一百个女儿后才开始生男儿”的话来。接着又侥幸地想,也许化解化解能倒转乾坤还真能生出一百个龙子来。”想到这里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老爷,先生到了。”

回忆中的庄王被唤回到现实,他望了一眼算卦先生说:“哦,坐吧!”看常喜儿给算卦先生倒完茶水便说,“你下去吧,在下边守着,一个人也不许上来。”看常喜儿下去了这才说:“先生可真是姜尚再生文王转世呀!”

“谢老爷夸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出来混口饭吃而已。”算卦先生脸上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得意与自豪,“老爷唤小人来有何吩咐?”

庄王:“叫你来还能有别的吩咐吗?”

算卦先生马上赔笑道:“哦,老爷您这是考我!请老爷出题。”

庄王不加思索地伸出两个指头。

算卦先生略一沉思便说道:“老爷请恕小人直言。”

庄王大度地挥了一下手:“你尽管讲。”

算卦先生:“老爷伸出两个指头为二,二为兑,兑为金,此时正值金秋,时居金旺之地,想必老爷家财丰厚富可敌国。”

庄王心想这人说的还有点道理,谁知算卦先生马上话题一转又说:“只可惜老爷血脉颓微人丁不旺。”

庄王不露声色地问道:“何以见得?”

算卦先生:“乾三连坤六断……兑上缺坎中满……乾为男,老爷伸出两个指头是兑,乾上缺才能变兑。所以,老爷家中定是缺男多女之象。”

庄王不置可否地看着对方没说话。

算卦先生继续说道:“老爷出题先伸两个指头,两者为二,二者为兑,兑为少女。老爷家中是不是刚刚生了一个女儿?”

庄王仍然不做回答,只是平静地反问道:“那以后呢?”

算卦先生说:“那就请老爷您再出题。”

庄王心想我上次伸两个指头你说是少女,这次我伸一个指头看你还能说什么。想到这里他仍不说话,伸手竖起一根手指。

算卦先生随口说道:“老爷伸出一个指头为一,一者为杠,杠者为直,直者为顺……”说到这里算卦先生停住不往下说了。

庄王等不及了就开口问:“说嘛!”

算卦先生:“小人不敢。”

庄王:“说,好话坏话只管说,说什么本老爷我都不怪罪。老爷我就想听真话听实话知真相。”

算卦先生:“谢老爷量宽,其实不用再往下说老爷猜也能猜得出来。”

庄王摇摇头:“猜不出来,请先生明示。”

算卦先生:“一者为杠,杠者为直,直者为顺。就是说你们家夫人生女儿会顺着这个小女儿一连串的生下去。”

庄王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都生女儿?”

算卦先生肯定地说:“对,都是女儿,只能这样。”

庄王不相信了,说:“先生这话就有点牵强了吧!我第一次伸的二,第二次是一,由二变一是为变数,怎么会顺着生女儿生下去不变呢?”

算卦先生:“一为乾,乾为男,也为金。现在是八月正值金旺时节,按理说老爷本应男丁兴旺,可惜老爷把一放在了二的后边,那就只能是一顺着二往下走了。”

庄王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要按先生的说法我家夫人要生多少女儿才算到头改生男丁呢?”

算卦先生:“一为大九为小,过双九才能归一,万法才能归宗,也就是说要生完九十九个闺女这闺女才算生到头。”

庄王生气了,说:“胡说,谁家生闺女能生九十九个?”

算卦先生马上举手止住,神秘而又虔诚地说:“哎哎,不可亵渎神灵,不可亵渎神灵,这是上天说的,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草民说的。”说着伸出一根指头往上指了指。

说到神灵庄王也不敢造次了,他沉吟了一下才问道:“有变通化解之法吗?”

算卦先生假装为难,又颇有几分碍口,说:“有倒是有,不过……”

庄王:“啊,卦资我会加倍,加倍。”

算卦先生装作尴尬地伸出手指拈着不肯往下说。庄王无奈正要喊常喜儿要钱又怕常喜儿上来听见什么,只好往腰里一摸摘下一个玉坠递过去:“可以了吧?”

算卦先生接住看了看,说:“呦,这是好东西。”说着收了起来。

庄王:“说吧!”

算卦先生说:“小人说出来不知你舍得不舍得?”

庄王:“舍得,只要让我家室兴旺后继有人,说什么我都舍得,你说吧!”

算卦先生在桌子上画了一竖停住没动,说:“老爷,您第二次伸出来的不是一吗?现在这样,”说着将画一的手指拐了一下,“你变一下方向不让它顺下去。”

庄王:“不让它顺下去?怎样才能不让它顺下去?”

算卦先生:“啧,这您还不明白老爷?”

庄王盯着算卦先生拐了弯的手指摇摇头。

算卦先生一副神秘的样子,低声说:“我给您明说了吧老爷,您把刚生下来的那个女儿或遗弃或送人,总之,不要让她再回到您的身边。这样她就能把后边的女儿给你全部带走了,以后你夫人再生就全是男儿了。”

庄王半信半疑:“有那么灵验?”

算卦先生神秘地用手指点着桌面一顿一顿地说:“可不,这就是民间广为流传的倒转乾坤之法。”

庄王沉思着没说话。

算卦先生推波助澜道:“真的,老爷,不信你试试,一试一个准。”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蓉儿回来了,坐着的许姬忙问:“怎么样?”喜形于色的蓉儿说:“妥了妥了全办妥了。我专门让那个算卦先生在路口摆摊,好让大王碰上。”

许姬:“大王碰上了吗?”

蓉儿:“碰上了。”

许姬:“大王能信吗?”

蓉儿:“信,那个算卦先生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精明的狠,人送外号‘说动天’,死人他都能说活,活人也能说死。”说罢端起茶杯一饮尽。

许姬忍不住笑了,说:“有那么大本事?”

蓉儿抹了一下嘴,眼一瞪颇为认真地说:“可不,死蛤蟆他都能说出半碗尿,假话经他嘴一说全变成真话,不怕大王他不信。不过……”说到这里慌忙掏衣兜找东西。

许姬心里一沉急忙问道:“怎么啦?”

“你看,大王不但信了他的话,这一高兴还赏了他一个玉坠。他说是好东西,还给我炫耀,我一看是宫里的东西就急了,这要让人认出来那还得了?”

许姬接过玉坠看着问:“你是怎么要回来的?”

蓉儿:“咦,要他能给?我赎回来了,我把我这两个月的月银全贴给他了。”

许姬:“对对,贴给他也值,要不这以后是个把柄。蓉儿,这钱我给你,不会让你吃亏。”

蓉儿:“给我?给我这点钱算什么?事情要真成了……”

许姬:“要真成了司宫的位置肯定是你的,这你放心!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蓉儿:“不会,您给的银子我全给他了,让他远走高飞永不露面,三份银子够他用一辈子。”

许姬:“给,藏起来吧,可不敢再让别人看见。”

宝德王后在自己的昭阳宫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和侍女们说话边忙着什么。那个抱婴儿给庄王看的中年侍女,这会儿仍抱着已半岁多的三公主在逗着玩:“哟,笑啦,笑啦,娘娘,这位公主柳眉凤目樱桃嘴,你看看长的多俊。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人!”

宝德王后:“长得俊有什么用?都半岁多啦,陛下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哎,我说嬷嬷,你看给起个什么名字好?”

被称为嬷嬷的中年侍女:“我?我一个宫中的侍女哪有资格给公主起名!我可不敢。”

宝德王后:“唉,长这么大,陛下连名字都不肯赐,还真当阿猫阿狗养着。”

嬷嬷:“有名没名都是我们的三公主,长大了仍然是我们的三公主,我们就永远这么叫。”

嬷嬷:“哟,哟,三公主,三公主笑一个,给嬷嬷笑一个。”

襁褓中的婴儿真的笑啦。笑得很甜,笑得很美,没有牙齿的嘴笑起来很好看。惹得嬷嬷格格地笑了起来。说:“娘娘,你看你看,她笑得多好看!”

宝德娘娘和几个侍女围了上来,逗弄着这位没有名字的三公主。不想婴儿又突然哭起来,嬷嬷怎么哄也哄不住。说:“娘娘,三公主是不是饿啦,从中午到现在也快一个多时辰啦,该吃奶啦!”

宝德答应一声,接过三公主,撩起衣襟给她喂奶。

嬷嬷忙着去整理婴儿衣服,说:“娘娘,您别担心,这么好看的公主,将来大王一定会喜欢的。”

宝德王后:“但愿如此吧!”话刚落音就听到宫门外“大王驾到”的高喊传了进来。

宝德王后略感意外地愣在那里。自从这位公主出生,庄王已有近半年没来昭阳宫了,这次突然到来让人惊喜,又让人意外,连侍女们对这久违的声音也有点陌生了。

嬷嬷上前接过正在吃奶的三公主,说:“娘娘,圣驾到啦,快去接驾。”

宝德王后醒过神来,马上收拾自己的衣裙和云鬓。侍女们忙着伺候。

这时庄王已走了进来,“宝爱卿……”

慌得宝德王后连忙跪下,说:“不知陛下驾到,贱妾迎驾来迟,请恕贱妾衣冠不整之罪。”

庄王宽厚地说:“起来吧,家无常礼,你也不必这么讲究。寡人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看得出庄王心情极好。

“谢陛下惦念。”宝德娘娘说完站了起来。

庄王:“前一阵子战事吃紧军务繁忙,没……”坐下的庄王本想和宝德聊天叙话,不想嬷嬷怀中的三公主突然哭闹起来。

看见哭闹的孩子庄王立刻想起许姬“一凤引得百凤来”的话头。于是,厌恶怨恨之心油然而生。

宝德忙给嬷嬷使个眼色,可任凭嬷嬷怎么哄三公主仍然哭闹不止。

庄王不满地看了一眼哭闹不止的三公主站了起来,不耐烦地来回在室内踱步,然后大声吆喝道,“去,去,抱出去!”

宝德王后马上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抱着三公主走了出去。宝德回过头来给庄王赔罪,“陛下息怒!”

庄王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想了想终于说道:“抱出宫送人算了,寡人再也不想见到她。”

宝德连忙道:“不,陛下,万万不可!她虽是个女孩子,可毕竟是您的骨肉……”

庄王:“这小孽障,寡人想起她就烦!”

宝德又跪下哀求道:“陛下,不管有无名分给她一口饭吃就行,请您千万不要将她送人。”

庄王:“寡人哪里是养不了她?唉,寡人提起这件事就想起继嗣之事。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楚国无人继位,你让寡人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楚国的黎民百姓?”

宝德王后:“这些都是妾身之过,妾身没有给陛下生下继承大统之人,是妾身有愧于列祖列宗,妾身罪该万死。但陛下,你千万不能将妾身之过迁怒于女儿身上。她初来人世尚在襁褓之中,何罪之有?”

庄王失去了耐心,一下子提高嗓门儿说:“不要说啦,快把她抱出宫去,寡人再也不想见到她。”

室内一下子静了,宫女内侍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人偷偷看了一眼庄王又连忙低下头去。

庄王大声吆喝道:“听见了吗?”

宝德娘娘反倒冷静了,说:“陛下,您非要将这孩子遗弃送人吗?”

庄王:“怎么,你依为寡人不敢?”

宝德:“敢。天下没有君王不敢做的事,也没有君王做不到的事。不过,陛下真要将这孩子遗弃送人,妾身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庄王:“讲。”

宝德娘娘:“若陛下执意要将这孩子遗弃送人,妾身只好舍弃王后之位随女而去。请陛下赐我们母女一块儿出宫。”

庄王大感意外:“什么,你想要挟寡人?”

宝德娘娘:“妾身不敢。可为了女儿,妾身只好这样了。”

几个侍女闻听大惊失色,可当着庄王的面谁也不敢言语,暗暗为娘娘着急。

庄王引而不发地说:“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宝德娘娘平静地说:“妾身不后悔!”

庄王大怒,气急败坏地喝道:“那寡人就成全你们,出宫去吧!”说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众人望着门外走远了的庄王纷纷跪下劝说恳求:“娘娘,君无戏言啊!您快求大王收回成命吧!”

宝德娘娘摇摇头,平静地说:“君让臣死臣不死是乃不忠;父让儿死儿不死是乃不孝。君王休妻废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本宫有罪其罪难赎,本宫认了!”

宝德娘娘不顾众人苦求卸去凤冠霞帔換成民妇打扮。收拾停当,宝德将一小包袱背在肩上,又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对众侍女和内侍们说:“本宫以后顾不得你们了,你们要好自为之。将来不管谁居后位,你们都要小心侍主才能少受责罚!”

众人见说全都由苦求变成哭求,娘娘遭贬出宫,再换别人为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有人念娘娘平日待人的好处,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宝德忍泪强承笑颜,说:“起来吧,别只顾哭,连话也说不成了,以后想起来后悔。本宫这一出宫咱们主仆再也不能相见,都不要哭,都起来……”

众人见说哭得更厉害了,最伤心的要数嬤嬷,她是娘娘进宫时随嫁侍女,与宝德的关系自然比别的侍女亲近,见事已至此只好忍泪说道:“娘娘,您和三公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奴婢想和您一块出宫。”

宝德娘娘苦笑道:“傻话,这宫里宫外可是天地之别,本宫这一出宫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无非是路死路埋沟死沟埋。就是暴尸街头也说不定。所以,本宫也不忍心再多撘上一个人……”

不等宝德娘娘说完,嬤嬷连忙道:“不不,娘娘,伺候您和三公主是奴婢的本分,您为了三公主宁愿舍弃王后之位,奴婢难道还舍不了一个宫廷侍女的身份吗?”

宝德又劝了一会儿见嬤嬷执意随行,只好长叹一声说道:“唉,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委屈你了嬷嬷!”

这时只听宫门外内侍一声高喊:“恭送娘娘出宫。”

宝德见催将婴儿递给嬤嬷,去搀扶众人,说:“起来吧,从今往后咱们都一样,你们是宫中侍女,本宫是乡下庶民,看在以往咱们主仆的份上,把我们母女送到宫门口我就知足了。”

话未落音众内侍和侍女又纷纷跪倒大哭起来。这时,太子熊审领着大公主妙颜、二公主妙音跑了进来,边哭边喊道:“不要母后走,不要母后走。”上前抱住宝德娘娘的腿。

本来强忍眼泪的宝德娘娘这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她忙弯腰将三个孩子揽在怀里,说:“傻孩子,母后也不想走,可母后没办法呀!”

妙颜自己哭着却为宝德拭泪:“母后,您,您不要我们了吗?”

宝德娘娘揽住几个孩子哭道:“要,要,母后都要,母后都要。”

妙音只有两岁,因为太小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熊审虽不是宝德亲生但也是她带大的,宝德进宫时熊审还在襁褓之中,宝德对他视为己出,呵护有加百般疼爱,加上对亲母毫无印象,所以,对宝德却像亲娘一样依赖,他说:“母后,您不走行吗?审儿想您,审儿不想让您走。”

宝德娘娘为熊审又扯衣服又擦泪,说:“母后也想审儿,可你三妹太小,离了母后她就会饿死冻死。所以,母后得去照顾你三妹。审儿长大了,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所以不许哭,不许掉眼泪。要听父王的话,听太傅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照顾你的妹妹们。”

熊审含泪点头答应着。

妙颜:“母后,您啥时候回来?”

宝德娘娘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儿。她知道自己一旦走出宫门断无再回之理,今生今世难以再见亲生骨肉。眼前就是生离死别,从此天各一方,可又怕伤了儿女之心。于是,她边替熊审他们擦泪边整理衣服,忍泪说道:“你们长大了就去找母后,母后等着你们,啊!”

被宝德安慰一番,三个孩子停住哭泣,含泪点头答应着。宫门外又是一声高喊:“恭送娘娘出宫。”

宝德娘娘知道自己该走了,她又对孩子们安慰几句,站起来接过婴儿,最后朝儿女们扫了一眼,含泪往外就走。

熊审、妙颜等人一见上前抱腿拦住,大哭道:“不让母后走,不让母后走。”

宝德娘娘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她背过脸去停了停,狠狠心掰开儿女的手,心一横,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背后留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熊审等人哭喊着追了出去,妙音被绊倒了,趴在地上仍然望着宝德的背影伸手哭喊着:“母后。”

听到宝德出宫的消息,许姬幸灾乐祸对蓉儿说:“现在懂了吧?这就叫以小牵大,牵住小猴耍老猴,一牵一个准。”

得知庄王废后逐女的消息,苏从连忙赶到庄王书房劝道:“陛下,无故废后不合王室祖制,贬女出宫有悖天道人伦,微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正在气头上的庄王这会儿哪听得进别人的劝解!听苏从这么一说他倒更怒了,说:“无故废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故还小?你身为上大夫,行的是右尹之职,国体祖制你不懂?身居王后之位不给寡人生育储君,这不单单是故,与国与家这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她连生三女寡人没怪罪她,还不够大量?可她倒好,反过来竟敢顶撞要挟寡人。”

苏从:“陛下,常言道十指连筋儿女连心,娘娘这样想也是怜悯三公主……”

不等苏从说完庄王就大声训斥道:“不要说了。”

养由基和苏从对视了一下,又试探地问道:“陛下,凡事再慢慢计较,还是先把娘娘和三公主追回来再说。”

庄王停住了不紧不慢的步子,扭头没好气地说:“追什么追?她不是自己要走吗?随她去好了!”

养由基和苏从都沉默了。停了一会儿苏从又小心翼翼地壮着胆子奏道:“陛下,后宫不能没有这样贤德的娘娘,常言道:后宫有个好娘娘,顶上朝中有个好丞相。”

庄王不屑一顾地呵斥道:“胡说。”

苏从:“真的,陛下,微臣不是胡说。樊妃娘娘就是实例……”

“她能和樊妃比吗?啊!樊妃为寡人能舍弃一切,包括她自己。可这个宝德,她竟为一个小畜生舍寡人而去。”

“十指连筋儿女连心,娘娘她也是……”

气急败坏的庄王大喝一声道:“别说了。”

触了霉头的苏从和养由基来到宫外仍然长吁短叹地议论着宝德娘娘出宫的事。

苏从:“大王正在气头上,不能再劝了,话多了等于火上浇油,于事无补不说弄不好适得其反。唉,但愿她们母女平安无事。”

养由基:“没事上大夫,这您放心,末将已做安排。”

苏从听养由基这么一说压在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末了又说:“还是将军心细,安排得如此周全。”

养由基:“再周全娘娘和三公主也不如在宫里。”

苏从:“那是,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荣华富贵享惯了的人一下子流落民间……”无可奈何地咂了一下嘴。

养由基:“上大夫,您得赶快想办法,找个理由尽快把她们接回来。”

苏从:“谁说不是!可闹到这一步……唉!不过这事急不得,先让陛下消消气,现在劝解,游说,群臣联名上疏都不行,得另想办法。”

养由基:“您说陛下会让娘娘回宫吗?”

苏从:“按说是有希望,你看出来没有?陛下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再发雷霆之怒,可没催着颁布废后诏书。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心里还有娘娘,还在犹豫!”

养由基:“照这么说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苏从:“娘娘多贤德啊,陛下哪里舍得?可娘娘又偏偏舍不了三公主,你看这事……”

养由基没应声,他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等着苏从说下文。

苏从:“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楚国缺的可不是别的,是继位储君,这是天大的事!陛下要是因为这一点废后重立与祖制与社稷也能说过去,谁也说不出什么。”

养由基:“那您说娘娘和三公主是回不了宫啦?”

苏从:“回了宫又怎么办?我大楚国还是后继无人呀!三公主又咋办?到现在陛下不但不肯册封,连宗谱祖籍都不让入,连个名字也不肯给,还一个劲儿地让抱出宫去送人。”

养由基:“这三公主也是命苦,偏偏生在这时候!”

苏从:“可不,生在男儿多的帝王家她不成了金疙瘩了吗!”

养由基:“上大夫,这攻城略地我行,这治国安邦你行,这事你得想办法,不能眼看着……”

苏从苦笑道:“想什么办法?后宫生不出儿子,咱们这做臣子的有啥办法可想?还不是瞪着俩眼干着急!” DOOQWX2uB/KFGxGqdk56RK4G6XJtV7MD/zVKP3VJnyqM+bUD2SFSVZVaiMJ8cs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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