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三才定位。经三皇治世五帝肃伦,华夏得以天清地爽泾渭分明。夏传十七世,商传三十一,两朝共计四十八代,凡-千余年。代代君王大都能殚精竭虑勤谨肃恭,把华夏大地治理得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可商汤到了最后一代纣王帝辛,却因荒淫无道惹得皇天震怒人神共愤。各路诸侯纷纷揭竿而起,天下英雄个个拔刀向上。致使商脉弦断朝歌崩塌,万里江山转眼失与他人。
周室开基,礼乐有成。武王敕封天下为七十二国,又赐遗老勋臣公、候、伯、子、男爵位,让臣民坐拥太平,分享盛世。
今诸国不提,单说七十二国中的楚国。楚国一脉,源自黄帝根在颛顼。其后世孙鬻熊博学有才,曾为文、武二王之师。成王念他有功周室,封其曾孙熊绎食邑荆蛮都于丹阳为楚。后辈世袭者不劳而获坐拥富贵倒也心满意足,不做非分之想。可是,到了熊绎的五世孙熊渠却耀祖功而狂傲,不甘子爵僭号称王。楚国到了熊通更是欲念膨胀野心昭彰,弑侄篡位拥军自立自称武王。武王卒,传子熊赀,迁都郢城。熊赀凭陵江汉役属群蛮进逼中原。此时周室已衰,桓王无奈任其所为。它国见状先后效仿,由此天下渐乱,最终酿成“春秋”闹局。公元前 613 年穆王薨,其子熊旅继位史称庄王。庄王秉承祖命志在独吞天下。无奈令尹斗越椒自恃骁勇妄想叛主篡位,双方水火不容大打出手战于新野清水之地。这天,当庄王带着随从赶到时这场平叛厮杀已近尾声。庄王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一位将军问身边的上大夫苏从:“来将何人?”
苏从答道:“回大王,他叫养由基,是乐伯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小校。此人武艺高强尤精射艺,军中都称他是神箭养叔。”
庄王“哦”了一声,环顾左右,用鞭鞘指着飞奔而来的养由基对随从们说:“养由基一箭平天下寡人定要重赏。”
说话间养由基已到跟前,他一勒马头战马一声长鸣两蹄腾空,接着便停了下来。养由基将横在自己马上的斗越椒凌空提起掼于庄王马前,拱手施礼道:“大王,叛贼已平,叛首斗越椒擒到,请大王发落。”
庄王不看地上的斗越椒,却用赞赏的目光盯住浑身是血的养由基仔细观看,半晌点头称赞道:“嗯,真神将也!”
被五花大绑的斗越椒跌落尘埃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庄王怒目而视立而不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养由基跳下马朝斗越椒的后腿窝猛踹一脚,喝道:“跪下。”斗越椒被迫双膝跪地,但仍然是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庄王在马上望着曾跟随自己多年的令尹 ,心里很不平静,但想了想还是用温和的口气说:“斗越椒,你身为令尹侍楚多年,寡人念你斗氏一门世有功勋于楚,不忍加罪与你,曾三番五次派上大夫前往讲和,并赦你擅杀司马 之罪,可你不思寡人宽恕之恩反倒一意孤行,致使落到这步田地。”
斗越椒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轻蔑地扭过头去。
苏从:“斗越椒,背信叛主乃小人之举,大王膝下仅有一子,乃继位储君,许你作为人质已是对你……”
不等苏从说完斗越椒就冷笑道:“哼,就他那个草包儿子?要他还不如要一条狗,狗能看家护院他能干什么?”
但凡有软肋的人最怕别人揭短,斗越椒只一句便说到庄王的痛处和心病,他指着斗越椒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斗越椒继续说道:“熊旅,你别高兴得太早,别看你现在是五霸之首,可你无人继位,有个儿子还是蠢猪草包。今日楚国不为我斗氏所有,二十年后你照样要做亡国之君。”
庄王气血攻心,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坠于马下,众人惊呼着连忙下马去救。
斗越椒见状仰天哈哈大笑。
苏从喝道:“养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
养由基得令,“唰”的一下抽出宝剑,只见空中一道寒光闪过,斗越椒的人头“嗖”的一声就不见了。一股热血从斗越椒断了的脖颈处喷出老高,没了头的身子却立而不倒……
当楚庄王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军营中躺了整整两天两夜,更衣吃饭后便打起精神来到中军大帐。君臣礼毕,大将军乐伯奏道:“陛下,斗氏宗亲二百余口,不拘大小俱已斩首。只有斗班之子克黄,遣使归来,自诣司败 请囚。”
庄王想了想感慨系之地说:“克黄死不逃刑是乃忠臣,寡人怎忍杀之?况且斗氏祖上侍楚有功,寡人又怎能让斗门绝其后嗣?传旨,赦免克黄一支不予降罪,克黄官复原职赐酒压惊!”
苏从对左右说:“大王不究克黄从座,真乃海量也!”
众卿纷纷交口称赞庄王量宽恩重。
庄王又道:“养由基一箭平叛,有功社稷,理应厚加赐赏,苏爱卿。”
苏从:“臣在。”
庄王:“拟旨,养由基授使亲军,掌车右之职。”
苏从:“臣,遵旨。”
乐伯:“末将代养将军谢过大王!”
庄王:“众位爱卿,叛臣已除,令尹之位尚缺,不知何人可继此任?”
左史 虞邱上前答道:“陛下,前司马之子蒍熬,字孙叔,人称孙叔熬,此人甚贤,素有大志,具济世安邦之才,可继此任。”
庄王赞道:“司马伯赢乃人中之杰,其子定然不凡,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虞邱答道:“回大王,为避斗氏之难,孙叔熬携母隐于梦泽,现居乡间力耕度日。”
庄王:“然也!虞邱。”
虞邱:“臣在。”
庄王:“你与斗生驾车前往梦泽,迎接蒍熬入国听用。”
虞邱:“臣遵旨。”
庄王:“众位爱卿。”
众人答道:“臣在。”
庄王:“你们随寡人南征北战不御钟鼓已六年矣。今日叛臣授首四方安靖,三军俱立汗马之功,孤愿设宴与卿尽欢,以示犒劳。”
众卿:“谢大王隆恩。”
庄王:“传令,班师还都,设宴渐台,犒劳三军。”
锦袍巍峨,满面含笑的楚庄王和娇艳无比的许姬坐在渐台大厅上首,面前的长几上摆满酒樽玉碟。世子熊审、上大夫 苏从、三闾大夫 景玉、中大夫 申无畏、伍举,大将军乐伯、养由基、公子侧、公子婴等文臣武将分列两旁。每人的长几上都摆满果馔佳肴。
庄王环顾左右,举杯大声说:“诸位随寡人金戈铁马纵横天下,唇不沾玉液琼浆,耳不闻丝竹之声已经六年。而今叛逆已平天下已定,我楚国万年基业已具雏形。今日太平盛宴诸位尽可开怀畅饮!”
众臣子举杯齐声应道:“愿随陛下一醉方休!”
庄王:“宫乐歌舞伺候。”站在帐后的乐尹 一挥手,一群歌姬在泠人 的带领下从幕帐外飘然而至。
朱红色的雕栏木架上依次悬挂着宽窄不同大小各异的编钟。手法娴熟的宫廷乐师们敲击各自不同的乐器,丝竹管弦之声随之骤起。歌姬们踏着宫乐的旋律翩翩起舞。
大厅外的夕阳余晖已尽,庄王看看天色将晚便吩咐道:“来呀,掌灯。”
站在丹墀处的司宫 常喜儿拂尘一挥,高声喊道:“大王有旨,掌灯。”
内侍们鱼贯而入,他们举起长长的木杆点亮厅内悬挂的油灯和蜡烛,昏暗的大厅顿时一片光明。灯光下,泠人带着歌姬们踏着悠悠的丝竹旋律和清脆的编钟之声轻歌曼舞。众大臣停杯罢盏,神情专注地观看。
庄王大声说:“众位爱卿,现在由寡人的爱姬为诸位斟酒。”
众大臣:“谢陛下!”
许姬款动莲步拖着长裙离席而下,为众大臣逐一斟酒。
美女斟酒歌舞助兴众人兴高采烈,气氛已达高潮。整个大厅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一派喜庆气氛。
殿外,天边的几片阴云遮住了明亮的月光。一阵狂风掠过大地掀起了地上的落叶吹起了大地的尘土,大厅内的灯光和烛光在吹来的风中摇曳。
歌姬们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婀娜多姿撩人情怀,众大臣兴致高涨,有人忘乎所以丑态微露。一阵狂风吹来把大厅内的烛光与油灯尽数吹灭。大厅内顿时一片黑暗,歌舞、钟鼓、丝竹戛然而止。整个宴会混乱起来。那些平日粗鲁惯了的武将们开始骚动,有人暗中拉扯许姬的玉手。慌乱中的许姬用另一只手将那人头盔上的红缨子揪了下来,挣脱后向楚庄王摸去。黑暗中有人叫道:“快点掌灯!”。这声吆喝使整个大厅又恢复了平静,众人等待着光明的到来。
借厅外昏黄的微光许姬来到庄王面前对庄王说:“陛下,妾身奉您之命为百官敬酒。可是有一人趁烛光熄灭之时竟然戏弄妾身。您看,我已摘取他头盔的红缨在手,陛下可命掌灯察之,治他欺君之罪!”
庄王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却扯着嗓门大声说道:“慢着掌灯。诸位常年南征北讨鞍马劳顿,今日庆功盛宴就不必拘礼,咱君臣干脆来个脱帽畅饮如何?”
黑暗中的文武大臣纷纷应道:“谢陛下恩典!”接着便听见纷纷去头盔的声音。
片刻,庄王问:“众位爱卿是否已经脱帽?”
众大臣不知就理纷纷应道:“我等俱已免冠!”
庄王大声道:“好,掌灯!”
身为常随内侍的司宫常喜儿连忙吩咐内侍掌灯、点蜡,大厅内又恢复了一片光明。脱了帽的文臣武将有点不习惯地互相对望嬉笑着。
许姬一脸哀怨,小声道:“陛下,妾身闻男女不渎,何况君臣?刚才有人对妾身非礼,这实属对大王的不敬,本应以死罪论处,可陛下不但不察反而掩之是何道理?”
庄王听罢哈哈大笑。众大臣不知庄王何故发笑,都看着庄王发愣。
庄王举起许姬给他的盔缨,大声对下边的文臣武将说:“诸位爱卿,刚才有人想对寡人的爱姬非礼,被爱姬抓到了把柄,想让寡人把他揪出来处死。可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随寡人出生入死的功臣,这让寡人怎么忍心呢?”
苏从:“陛下,此等不敬之罪不可姑息,若不察之何以肃君臣之礼正尊卑之别?”
“拉出去砍了算啦!”
“陛下,此罪不可饶恕!”文臣武将们乱哄哄地纷纷嚷道。
庄王举手止住众人,说:“众位爱卿,古者君臣为享,礼不过三爵,但卜其昼不卜其夜。今寡人召群臣尽欢继之以烛,致使臣下酒后失态,此乃寡人之过也!若察之是寡人对臣下不公,寡人不能为之。况且,若降其罪,虽显爱姬之节但伤国士之心,也非寡人之本意!”
众大臣听罢,一片千恩万谢的恭维之声。
庄王:“诸位爱卿,此等区区小事不可扫了咱们的君臣之兴,来呀,一醉方休!”说罢,一饮而尽,群臣随之。
宫乐又起歌舞再续。宴会又恢复了原有的高潮。
苏从离席奏道:“陛下,自您继位以来,刷新吏治,重振朝纲,扫平江南众多敌国。而后挥师北上,讨中原,击陆浑,破陈蔡,败宋降郑,纵横万里之遥。而今,我楚国疆域辽阔盛名威震华夏,位列五霸之首,乃大王盖世之功也!”
庄王:“国之鼎盛全赖众卿辅佐。”
众人齐声道:“是大王洪福齐天!”
庄王开怀大笑,说:“苏爱卿,还记得你和申大夫给寡人讲的一只大鸟三年不飞,三年不鸣的故事吗?”
苏从微微一震,他怕庄王治罪于他,有点心虚,但又不能不随声应道:“微臣记得。”
庄王:“这只大鸟现在如何?”
苏从:“回陛下,这只大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庄王哈哈大笑。
申无畏:“陛下,您就是这只一飞冲天的大鸟啊!”
众人恭维之声迭起:“大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庄王说:“众位爱卿,你们……”
庄王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一阵酣睡的呼噜声打断。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世子熊审不顾宫廷礼仪,竟在大庭广众面前伏案酣睡。
身为太傅 的苏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起身上前,摇着熊审轻唤道:“殿下,殿下,醒醒,醒醒。”
众大臣见状皆露惊讶之色。
黑暗中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世子爷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天!”
庄王早已气得脸色涨红。
被苏从唤醒的熊审仍在迷糊之中,他伸了个懒腰,顺势歪在苏从的怀里,伸出的一只脚差点把长几蹬翻,弄得金樽玉碟散落地下,嘴里还打着哈欠问:“太傅,咱这是,这是学到哪了?《周颂》?还是……”
苏从:“殿下,这是在太平盛宴上,你闯祸了!快起来!”
忍无可忍的庄王击案喝道:“逆子,君前失礼你可知罪?!”
熊审被吓醒了,直起身来四下看了看,这才说道:“哦,是父王呀,我当是谁哩!大呼小叫的。父王,您也是,这睡个觉还问什么罪,真是的!”
庄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熊审揉着惺忪的双眼,无精打采地说:“父王,我还想睡,好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庄王大怒:“拉出去……”
苏从马上说道:“陛下,世子殿下平日里就有嗜睡的习惯,再加连日劳顿……”
庄王也知道这个愚钝之子的劣性,想了想再训下去,不一定还会闹出什么丑态。所以,不等苏从说完便喝道:“轰出去!”
熊审:“出去就出去,正好回宫睡觉。太傅,我走了,明天再背书,今天就这吧!”
苏从举手施礼道:“殿下,您走好。”见熊审摇摇晃晃走出殿去,苏从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他右手一抬,吩咐说:“歌舞宫乐起……”
庄王举手止住道:“苏爱卿。”
苏从:“陛下!”
兴致一落千丈的庄王叹口气,挥了挥手说:“散了吧,啊,散了吧!都累一天了,众位爱卿都散了吧!”
众大臣看主子没了兴趣自然也没了兴头。于是,纷纷辞别而去。一场热闹的太平盛宴就这样不欢而散。庄王情绪低落地回到后宫,经许姬百般劝慰这才在长吁短叹中睡去。过了几天听说令尹孙叔熬到了便来书房与众臣子议事。
孙叔熬:“大王,孙叔乃村野之人,贯事农桑,今骤执令尹大政,恐负天恩有悖圣望。请大王降旨让臣居于诸大夫之后!”
庄王:“哎,卿虽刚刚入朝听用,但与语竟日寡人知卿乃相才也,朝中诸卿无人能比,爱卿不必推辞。”
孙叔熬无奈,只好说道:“如此说来,臣只好勉为其难暂居令尹之位了!各位大人。”
众人忙拱手道:“令尹大人请吩咐。”
孙叔熬:“各位与家父同朝侍君多年都是我的前辈,还望诸位今后将蒍熬以晚辈待之,常赐教诲。”
众人都客套地与孙叔熬搭话。
苏从:“陛下,近闻郑国国君被臣下所杀,郑国欲与晋国合盟。”
庄王笑道:“这个郑国历来背盟弃约少诚寡信,寡人早欲图之,苦于碍口,今师出有名矣!”
乐伯:“对,兵发中原讨伐郑国。”
众人纷纷赞成。
庄王:“仅仅讨伐一个郑国非寡人所愿,横扫群雄统一天下才合孤意。今借此机,设陪都于城父,雄居中州腹地,逼近秦、晋,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赞扬庄王此举高明。
庄王:“令尹。”
孙叔熬:“臣在。”
庄王:“卿留守监国。上大夫。”
苏从:“臣在。”
庄王:“卿随军听用,行右尹 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