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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疗疑症老僧有意隐玄机
收金簪家奴暗中传戏语

中年医师牵着毛驴走出过屋。老板娘追了出来,说:“怎么,现在去呀?”

“啊,”医师看看天,“不下了。”

“现在去啥时候回来?”

医师收拾着牲口,说:“打个黄昏呗!今天初十,好月亮。”

“好月亮?刚下过雨,这泥深水大地晚上咋走路?不行,得让她再来一趟加钱,不加钱不去。瞎子打孩子,捞住一回是一回。”

“就这咱要的不少了,还让人家加啥钱?说过的话要算数!”男人耐着性子说。

“不行,那也得等明天。”

“啥明天,是病人都着急!”

“越是着急她越是加钱加的快。你不信试试,这叫关住门卖疥药,痒痒自来。”

中年医师不高兴了,回她一句:“你这叫坑人!”

老板娘眼一瞪:“什么坑人?这叫靠山吃山,冤大头捉住一回是一回!”

“你这叫乘人之危。”

“不乘人之危你能捞钱?不坑人你能发大财?”

“你……”男人说了半截索性不和她说了,这种女人浑不论,没法给她说。医师踏上马扎跨上驴背“驾”的一声要走。

老板娘起了疑心,上前抓住驴缰绳,说:“哎,不对,你非这时候去,是不是赶到晚上想和她住一块呀?”

“你放屁。”男人终于发火了,“腾”的跳下驴背,缰绳一甩扭头进屋了。

秋高气爽,明星稀疏,月挂中天。临时搭起的窝棚里,两个孩子在宝德和嬷嬤的怀里早已睡去,宝德和嬤嬷却望着满天的星斗毫无睡意。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用闲聊打发这长长的秋夜。

宝德娘娘:“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里住的人为什么要搬走。”

“肯定也是因为下雨山坡冲下来伤了人。”

“可不,这次要不是你把我们娘儿俩扒出来,不就永远埋到里面了。”

“我当时一下子吓傻了,哭都哭不出来。不是听见小姐哭我都楞那了。”

“这孩子这是又过了一次鬼门关。”

“小姐也是命大。”

“这几天先凑合着,等我好点咱们得再找个地方把茅屋盖起来,不然,一下雨我们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宝德说。

“明天就盖,不能等,天一入秋雨水就多,要是再下雨怎么办?还有小姐和这个孩子。”

“不行,明天上午那个医师要是不来你还得再去一趟,我这不能老躺着,小姐身上的疙瘩又多了,得赶快治。”

“我去了你怎么办?动也动不成。”

“没事,你今天不是带回来有面饼,我能凑合。渴了让这孩子去水沟给我舀点水就行了,这病得赶快好,不敢拖。”

“那,那行,又,又让您受罪了夫人。”

“没事。哎,那把刀呢?”宝德娘娘突然想起来问道。

“这不,在这儿呢!给您?”

“啊不,放你身边吧,我动不成,你拿着有事还能抵挡一下。荒郊野外这刀还真离不了。”

嬤嬷自我安慰地笑道:“金子、银子,外加那么多珠宝首饰才换了这一把刀,这刀可真够贵的。不过真碰上野兽还是刀管用,银子没用。你说是不是夫人?”

宝德娘娘也笑道:“那是,咱总不能拿银子砸它。”

看宝德娘娘高兴了,嬷嬤试探地问道:“夫人,我想问您个事?”

宝德娘娘透过头顶茅草的空隙,望着月亮说:“你说!”

“大王让大夫和养将军来接您,您为什么不愿意回宫?”

宝德娘娘沉默了,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为了小姐,为了大王,也为了大楚国的江山社稷,我不能回去,也不该回去。”

“为什么?”

心事重重的宝德娘娘不愿再提伤感的往事,敷衍道:“不说了,睡吧,你都累一天了。”

嬤嬷见状自然不敢再问下去,只好附和地应了一声:“哎!”

宝德娘娘朝窝棚的天空看了看,说:“看样子明天会是晴天,把东西都翻出来晒晒。”

“知道了夫人。哎,夫人。”答应了的嬤嬷突然又想起什么。

黑暗中宝德娘娘扭头望着嬷嬤模糊的脸“嗯”了一声。

“付了医师看病抓药的钱还剩下点,我想咱该给小姐和这孩子添几件衣服,天凉了。”

“算啦,穷日子穷过。哪天你去城里讨几件人家扔的就行,咱还有啥讲究?穿啥不行?那点钱不能再动了,留着应急吧!”说到这里又自嘲地苦笑着说:“那点钱是咱的全部家当,再遇见什么事可没东西要当、要卖的了。”

嬷嬤“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落凤沟落凤沟,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落凤沟呀!在宫里时从不想这些事,现在不得不精打细算。人家是一个钱掰成两半儿花,咱们是掰成八瓣儿还嫌不够。唉,谁叫这是落凤沟呢!睡吧,天不早了。”

夜深了人静了,坠落的月亮让大地渐渐暗淡下来。

落月的余晖叠印出东方的朝霞,几缕轻纱似的白云飘浮在广邈蔚蓝的天空。红绿相映,群山叠翠,雨后的群山显得清新而亮丽。

嬷嬤站在岔道的路口等待医师的到来。路上偶尔有一两个来往行人,走近了看看都不是,嬤嬷复又向大路尽头焦急地瞭望着,目迎又一行人走近。稍刻,一老者手拄木杖身背草篓,头戴烂了边沿的破斗笠姗姗而来,边走边疯疯癫癫地唱道:

重涉三界内,

再入五行中。

只缘世尊到,

忙坏行脚僧。

嬤嬷瞟了一眼走近的老者没在意,复又向远处观望。

老者却站住问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你可是在等为你们家小姐夫人看病的医师?”

“啊,是呀,昨天都去请了,你看,到现在还没来,真急人!”话语中不免带有几分埋怨与牢骚。

“他已经来了。”老者说。

嬷嬤一听连忙高兴地问:“来了,在哪儿?”

“走吧,你到家他也就到家了。”

“真的?”

“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罢径直走了。

嬷嬤在后边追着问:“老人家,你见到他了?”

老者头也不回地说:“啊,贫僧和他同路而来。”

“哦,谢谢您呀老人家。”说罢越过老者快步朝家里走去。

老者也不计较,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仍然是边走边歌:

踉跄下穹苍,

红尘走一场;

只缘众生苦,

甘愿做慈航。

嬤嬷来到茅屋的废墟前老远就喊:“夫人,夫人,医师到了吗?”

宝德娘娘在窝棚里应道:“没有啊!来了吗?”

那个捡来的孩子从窝棚里爬出来露了头,说:“没看见。”

嬤嬷一下子生气了,转身一看老者已到跟前。于是责问道:“老人家,您不是说他来了吗?还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者:“是啊,我说过,您到家他也就到家了。”

“在哪儿呢?”嬤嬷生气问道。

“这不是在你面前站着吗!”

“你?”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我请的是那个医师,没请你,请他我们家就已经花了二十铢了。没钱再请别人了。”

“收钱不看病,看病不收钱,要问事中由,皆因有前缘。”老者将背篓放在地上,又将头上的破斗笠取下来放在背篓上。

“你,你会看病?”嬤嬷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站着的老者,见他赤裸的双脚上趿着一双掉绑露底的烂鞋,腰间系着一根草绳,虽是破衣烂衫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清奇。

“略通医道,略通医道”这时正好窝棚里的小姐哭了。老者说,“你看,你们家小姐在责怪贫僧,说贫僧来晚了。快把她抱出来让贫僧瞧瞧。”

嬷嬤见这个怪和尚疯话连篇,真有点哭笑不得,想发火又忍住了。

宝德娘娘在窝棚里却发话了,说:“既然老人家特意前来想必定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之术,就让他给小姐瞧瞧吧!千万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娘娘如此一说,嬷嬤只好从命,“那,那你就试试看吧。”说着去窝棚里将小姐抱了出来,尚未近前,老者便倒身下拜,嘴里还嘟囔着说:“阿弥陀佛,世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嬤嬷并未理解老者话中的含意,以为他是拜自己,一下子可慌了,忙道:“哎,哎,老人家,老人家,使不得,您看,您眉毛胡子都白了,论岁数咱差好几辈儿,你拜我,让我这做晚辈如何经受得起?”

“你经受不起,有人经受得起。你看,你们小姐笑了,这是原谅贫僧了。”说罢站起来。

嬷嬤低头看时见小姐裂着尚未长牙的嘴果然在笑。这是几天来小姐少有的笑容,嬷嬤受到感染也舒心地跟着笑了。

“快让我瞧瞧。”站起来的老者说。

嬷嬤掀起小姐背后的衣襟让老者看。老者只瞟了一眼就说:“哦,小事一桩。先是痱子,后有内毒外泄,形成湿疹,再加蚊虫叮咬,所以奇痒难耐。也怪前段时间天气潮湿闷热,你们又给她穿戴太厚捂地太严,总怕她受凉……”

“对对。”嬤嬷见说对症状连忙应道。

“不妨事。你看,就用这几种草药,带根熬汤。汤晾温后给她浸泡沐浴,第一天止痒,第二天见轻,三天四天差不多就好了。”老者说着弯腰从自己的背篓里掏出一捆青草。

“就这么简单?”嬤嬷高兴地问。

“就这么简单。既省钱又省事。”并说:“其实,你们不知道,山里人都是这样自己给自己看病,没听说吗?一把草药治百病。有个头疼脑热的,还用跑那么远的冤枉路?那样花钱不说,还误事。这山里遍地都是药材,随手就能抓来。”

“我们不知道嘛!谢谢您老人家。”

“嬷嬤,问问老人家多少钱。可不能亏了他,这么远的路,跑一趟不容易。”宝德娘娘在窝棚里说。

老者一听不高兴了:“贫僧已经说过,收钱的不看病,看病的不收钱。”

“这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你说吧,说个数,钱不够,我去把那钱要回来也得给您。”

老者哈哈笑道:“不用,贫僧给人看病送药从来不收钱。至多管顿斋饭,或者讨口水喝。今天,我饭也不用水也不喝,这就告辞。哎,对了,施主,我劝你不用去找那个医师退什么钱了。”

嬷嬤:“凭什么?收了钱不出诊看病就得退钱,这是天经地义。”

老者说:“就是天经地义也用不着你们亲自去要?不出五天,自然有人替你们要。”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着吧,不出五天,就五天,那家药铺准关门。”

嬷嬤笑着调侃道:“老人家是神仙,既能掐又会算……”

老者并不计较她的戏疟嘲弄,接话道:“不是我会算,是他的报应到了,这家药铺坑人太多了,光赚昧心钱……”

老者尚未说完只听宝德娘娘在窝棚里说:“嬷嬤,别光顾说话,快让老人家坐下歇会儿,喝口水。”

经宝德娘娘一提醒,嬷嬤这才醒悟道:“哦,对对,老人家,您看……”

老者哈哈笑道:“看什么?我看你们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夫人,您也是,也就嘴上一句谢谢!”

宝德娘娘忙道:“抱歉抱歉,让您老人家见笑了。您看,我这不是动不了也起不来嘛!”

“那更应该让贫僧瞧瞧了,说不定还能药到病除。”

嬷嬷道:“对对,夫人,我扶您出来,让老人家也瞧瞧,看用什么药。刚才还想着,这一打岔给忘了。”说着返回窝棚把宝德娘娘给扶了出来。

老者见宝德娘娘弯腰驼背地走出了窝棚便说:“夫人,您这是伤不是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准是下大雨冲垮这间茅屋把您给埋进去了,您在废墟下挣扎,扭伤了筋骨。”

宝德娘娘主仆二人忙道:“对对,刚盖起来的茅屋就让昨天那场大雨给冲倒了。”宝德娘娘又说:“不是她回来把我们娘儿俩扒出来,您今天赶上的不是看病而是埋人。”

“阿弥陀佛,你们不知道,这个茅屋出过事。”

宝德二人同时惊问道:“出过事!”

老者捋了一下雪白的胡须回忆说:“也就前年吧,也是秋天下大雨,山上冲下来的石头土块把这间茅屋给冲塌了。”

宝德娘娘:“这屋里住的人哪?伤着没有?”

“人倒是没伤着,不过后来他们就搬走了。哎,夫人,贫僧冒昧问您一句,下一步打算何处安身?”

宝德娘娘弯着腰,摇摇头,长叹一声,说:“落难之人前途未卜,不敢奢望太多,只想早点伤好,再做打算。”

老者:“耽误不得呀夫人,我看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你看这山,这水,多好,我们还想在这一带安家哩!”嬤嬷说。

老者:“嗨,天下之大富地甚多,你们怎么偏偏选中这地方?”

宝德:“草民贱妇不求闻达富贵,只想隐姓埋名寻一安静之处将幼女抚养成人。”

老者:“夫人,听贫僧一句劝,还是早点离开吧!”

宝德娘娘:“老人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啦?”

老者:“还用有什么别的风声,夫人两遭劫匪……”

宝德哈哈笑道:“原来老人家担心的是这件事,不怕不怕。”

老者:“夫人释然大度浩气恢宏,可……”

“可什么?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民妇昨天为几个私房小钱提心吊胆。如今民妇沦为乞丐,讨来一口吃一口,还怕什么劫匪?只怕是劫匪遇见我这穷鬼躲都来不及哩!”

老者见宝德还不理解自己的用心只好明说:“唉,夫人呀,岂不知贪财之人必贪色……”

宝德愣了一下,突然醒悟了,说:“哦!”停了一会儿沉吟道,“可我们孤儿寡母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哪里还有安身之处?”

嬤嬷:“就是想走,我们夫人和小姐这个样子能走得成吗?”

“这倒也是。”老者想了想说,“贫僧倒是有一去处能让夫人暂避一时,不知道夫人肯屈尊下就否?”

宝德:“落难之人有一遮风避雨的屋檐就很知足了,还敢讲究!”

嬤嬷:“老人家,您说的去处在哪里?”

老者:“往东走,不远,茂林修竹间有一处柴院,里面有几间茅屋,那是贫僧打坐静修之地,可借夫人暂住两天。”

“不方便吧!我们去了,岂不打扰您老人家静修?”宝德说。

老者笑道:“贫僧要去云游,现在就走,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哩!”

“老人家,民妇受您如此大恩,这心里实在是……”宝德娘娘有点犹豫。

嬤嬷说:“哎呀夫人,先住两天嘛,等您和小姐好点我们一走不等于还给老人家了嘛!”

老者笑道:“还是这位施主说的对。不过还不还的倒不要紧,贫僧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像这种茅屋到处都是。说不定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宝德娘娘:“那,那就先谢谢您了老人家。”

“不谢不谢。说到底贫僧也是奉佛祖法旨,前来为人救难度厄。你们去吧,就东边,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不拐弯,用不了一顿饭时的功夫就到。贫僧我也该启程赶路了。”老者说着背起破背篓,捡起自己的手扙就准备走,“这捆草药你们带上,到那就煎,赶快为小姐沐浴。”

“哎,老人家,您不是说要为我们家夫人治伤吗?怎么,忘了?”

“夫人的伤不用治,往前走走自动会好。”

“自动会好?这可能吗?”嬷嬤不相信地问。

“不信你试试,往东一直走,别回头看,到不了我那茅屋她自己就好了!”

嬤嬷格格地笑了,说:“看您说的,跟哄孩子玩似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差矣!这是夫人小姐,贫僧岂敢如此无礼?”老者有点不高兴了。

宝德娘娘说:“走吧,既然老人家这样说,肯定错不了。”

嬷嬤仍然有点不相信,可见宝德这样一说,只好笑着附和道:“那就试试看,试试看!”说着一手抱孩子一手拎起那捆草药,并对捡来的孩子说:“快,扶着夫人点。”

孩子很听话地牵着宝德娘娘的手,四个人艰难地向东走去。

老者叮咛道:“记住,一直走别回头,回头就不灵了。”

宝德“哎哎”地答应着。嬷嬷却禁不住地有点想笑,嘴里也跟着说,“好好,一直走别回头,回头就不灵了。”她心里根本就不信娘娘这伤不用治走走就能走好。

老者看看四人走出有二十来步时,拿起自己的手扙甩了过去。飞出的手扙一头不偏不倚,正好捣在宝德娘娘腰部。毫无防备的宝德“哎哟”一声险些栽倒。

嬤嬷大惑不解地回头盯住老者责备说:“老人家,你这是?”

老者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夫人金贵之体,贫僧不能近前诊治,只好以杖带手,游扙击之。恕罪恕罪。夫人,您活动一下试试看!”

宝德娘娘见说,忙试着直起腰来,感觉果然不疼了,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惊喜道:“哎,这可奇了,嬤嬷,你看,就这一下,还真好了。多谢您老神医。”

老者:“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可宝德马上又转喜为悲,说:“老人家,您不但为我们母女疗伤治病,又施舍宝宅让我们母女安身,民妇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民妇家道贫寒,无以致谢,不知道将来能否有报答您的机会。”

老者:“夫人言重了,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其实贫僧与夫人命中应该仅此一面之缘,今日别过便是永远。”

宝德惋惜地叹道:“唉,只怪民妇福薄,无缘报答神僧,此乃终生憾事。民妇只好深施一礼,权当答谢。”说着就要下跪施礼。

老者:“哎,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受百官朝贺,万民敬仰的贵命,老衲只是一个游方僧人,真的受不起您这一礼。”

宝德:“落难之人不可言贵,他日之运命系维艰。既然老神医洞察世事,还望指点一二。”

“夫人不要悲伤,您的厄运马上就会过去。只是你家小姐和这个小姑娘的厄运才刚刚开始,望您好自为之。”

宝德对老者的医术已是十分佩服,听到这里马上问:“她们两个若有不测还能见着老神医您吗?”

“按理说贫僧与小姐重聚之时应在二十年以后,和这个小姑娘相聚却要相隔两世。”想了想又说,“也难说,说不定我们出了这条沟迈了两道坎又碰面了。世事难料一切随缘吧!不过这小姑娘与你家小姐将来会形影相随万世不弃。到时候她也是王室千金了!”老者感慨系之的说。

“她们如此有缘?”

“有缘有缘。只是这小丫头的嘴可是厉害的很呐!”

宝德笑了,说:“是嘛!”

“她会欺负我们家小姐吗?”嬷嬤不放心地问。

老者连忙摇摇手说:“那倒不会。她不但不欺负你家小姐反而对小姐忠心耿耿。”

宝德:“忠不忠心我不奢望。都是苦命的孩子,挺可怜的。将来她们相互照应有个伴儿就行,我跟不了她们一辈子呀!”

老者还要说什么,嬷嬤怀中的小姐突然哭闹起来。老者忙说,“哦,您看,小姐怪我话多了。不说了,不说了。夫人保重,贫僧告辞了。”走了两步又扭头说道:“哎,夫人,别忘了贫僧给您说的话,赶快离开此地,千万别图一时安逸。记住,我那篱笆宅院东边有一座山崖,翻过那个山崖就能看见远处一棵大树,树下有条通往山里山外的小路,顺小路右手走就能走出这里的群山。”

宝德:“民妇谨记老神医叮咛。”

老者走了。嬤嬷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说:“这老和尚神神道道有点怪,我感觉他是有意冲着咱们来的。”

宝德没理会嬤嬷的话,倒是自己默念着老神医的叮咛:“宅院东边一座山崖,翻过那个山崖就能看见远处一棵大树,树下有条通往山里山外的小路,顺小路右手走……”

嬤嬷:“走吧夫人,先给小姐煎药汤沐浴要紧。”

宝德娘娘一行四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在一片浓荫蔽日的竹林之中。脚下是一层厚厚的陈年落叶,四周是翠绿欲滴的茂密竹林。穿过竹林一处清雅幽静的宅院呈现在眼前:四周紫藤相绕,各处花障相隔,纵横有序的竹篱环围着几间茅舍和一幢竹楼。

嬤嬷环顾四周,高兴地说:“嗬,好精致的一处宅院。”

身心交瘁的宝德娘娘打量着这竹林幽舍露出舒心的笑容,多日来的阴郁心情一扫而光,惊叹道:“到底是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处呀!”

嬷嬤环顾四周,情不自禁地说:“老人家可真会选地方。夫人,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不是指引,这山窝窝,找都不好找。”

宝德娘娘:“快,快收拾收拾给小姐熬药沐浴。”

一穿戴阔气的年轻汉子来到商铺门前滚鞍下马,然后将马拴在门左边的拴马桩上,刚跨进门就对正在柜台后低头忙着算账的伙计喊道:“小二。”

店伙计抬头一看,脸上马上堆着笑脸迎出来,说:“哟,掌柜的,您可回来了,刚才师母还来问过您。”说着迎上去接过掌柜肩上的褡裢。

商铺掌柜:“她人呢?”

“哦,问过后又回后院了。掌柜的,您先歇着,我去给师母禀报一声。”

“不用了,待一会儿我就回去。这几天生意如何?”

店伙计知道掌柜的要查账了,马上把掌柜的往柜台里面让,并说:“好着呢,收支都不错。前天昨天都盈利不小。今天的账,天还早点,我还没结。”

商铺掌柜翻着货柜上的物品查看,当他翻看几张兽皮时一件东西“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店伙计马上弯腰捡起来递给自己的掌柜。掌柜接住仔细把玩观,片刻才说:“这簪子也是拿来卖的?”

店伙计忙道:“啊,是。”

“多少钱?”

“三两,这是纯金。那个中年妇女说为了给她们家夫人和小姐看病急用钱,非卖,不打算赎了,我看不贵就收下了。”

“贵倒是不贵,不过,以后还是少收这些小玩意儿,不好出手。”

店伙计连连说:“是,是,以后不收了。”

“记上出库。女人最喜欢这东西,回头我给你师母拿回去。刚才你一提我才想起来,这一趟还真忘了给她捎点什么。”

店伙计笑道:“还是掌柜的疼师母,总惦记着。”

“你小毛孩子知道什么!这女人都是小心眼儿,你出去一趟不给她捎点东西回来,她说你心里没她,马上就给你尥蹶子。这小性子一使,弄得你几晚上都得自己抱着自己的大腿睡。”

店伙计被逗得嘴一咧,“嘿嘿”笑了。屋里其他两个伙计也跟着笑了。

“你们别笑,等你们娶上媳妇你就知道,这脚上穿小鞋儿头上戴笼头的滋味。看见没有?就像门外拴的牲口,牵你上哪儿你上哪儿,敢犟犟?敢犟犟小鞭子抽你!”

店伙计仍然是嘿嘿憨笑着没说话。

当铺掌柜说着走出柜台,对店伙计说:“我还得出去一趟,这个簪子你先放着,回头我再取。哎,收账的银子都在褡裢里,你点点,点点上账入库。你师母要是再问就说我晚上回来。”

“好好,掌柜的您慢走。”目送掌柜的出门,又望着他上马而去,店伙计仍然站在店门口“嘿嘿”地傻笑着,半天才对那两个伙计道:“咱掌柜可真有意思。”

到了晚上人脚落定的时候商铺掌柜才回到家里。正在油灯下整理晚妆的老婆头也不扭地问道:“回来了?”

“啊,回来了。”说着转身插上门栓。

“吃饭了吗?”

“吃了,你还没睡老婆?”

“您没回来我哪敢自个睡呀!”

商铺掌柜受到感染顿时心花怒放,上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没睡好,等着我给你玩个新花样儿?”

女人扭了一下身子挣脱男人的搂抱,没好气地说:“什么新花样儿?自己抱着自己大腿睡去!”

商铺掌柜讨了个没趣,连忙拿出那个金簪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并赔着笑脸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女人佯装生气,“不稀罕。”

商铺掌柜讪讪地说:“你,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上来揪住男人的耳朵在屋里转了起来,说:“怎么了?我让你尝尝这脚上穿小鞋儿,头上戴笼头的滋味。就像门外拴的牲口,牵你上哪儿你上哪儿,走!”说着牵着男人在屋里转起圈来。

商铺掌柜疼得嘴上一个劲儿稀溜,说:“你,你轻点儿,轻点儿!”

女人不管这些,说:“走,快点儿走。牵你上哪儿你上哪儿,敢犟犟,敢犟犟小鞭子抽你!”

商铺掌柜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忙说:“又是那两个碰蛋孩儿告诉你的吧?”

女人:“甭管是谁告诉我,今天我要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瞧瞧你老婆尥蹶子使性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商铺掌柜连连求饶,“哎,哎,你撒手,你撒手,疼,疼。”挣脱了老婆,商铺掌柜揉着揪疼的耳朵,说:“你真生气呀?”

女人一卡腰生气地说:“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大掌柜,一天到晚总和伙计们打牙撂嘴地闹什么?”

“这不是没事闹着玩嘛!”

“闹着玩也不能把自己老婆撘进去闹着玩吧,啊!这要传出去,街坊邻居怎么看我,说我是专会欺负男人的悍妇,母夜叉?”

商铺掌柜又是解释又是哄:“你,你别生气,老婆,别生气。我这是故意逗那两个没沾过浑腥的小毛孩儿玩哩!你咋当真了?”

“咋当真了?你拍拍良心想想,自从你入赘到我们家,我啥时候给你上过笼头穿过小鞋儿?”

“没有没有,老婆疼我还来不及哪会给我上笼头穿小鞋儿,是不是?”商铺掌柜赔着笑脸说。

女人忍不住“扑哧”笑了,说:“还算有点良心!”

商铺掌柜趁机将她抱在怀里,又在她脸上“叭唧”亲了一口,说:“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女人拿手指在男人额头狠狠点了一下,撒娇地说:“一肚子坏水。”

“人家心里不是老想着你嘛!你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商铺掌柜说着把金簪举到女人面前,问:“好看不好看?”

“哪来的?”女人心花怒放地拿在手里看着问。

商铺掌柜要过来替女人插在头上:“前边柜上收的,让我看看。”扳转女人身子,仔细端详着,高兴地说:“嗯,好马佩好鞍,这东西戴我老婆头上就是好看!”

女人像突然想起什么,拨开男人的手,拔掉簪子凑到油灯下认真观看起来,“柜上收的?”

商铺掌柜看着女人认真的反常样子,说:“啊,怎么了?”

女人“多少钱?”

“小二说,三两!”

女人不相信地瞪大眼睛问:“才,才三两?”

“啊,三两,小三说的!怎么,是亏了还是赚了?”

“你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谁的?”商铺掌柜一看老婆的认真劲儿,也认真起来。

“这东西要真买去,三十两你都买不来。这是王后娘娘头上戴的簪子。咦,祖爷呀!”女人又惊又喜,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金簪说。

“不会吧?”

“绝对没错,你看看,这是只凤凰。天底下谁佩戴凤凰这样的首饰,只有王后娘娘。”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爹开了一辈子当铺,啥稀罕东西没见过?这识货验货的本事我可是得的真传,门里出师!”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个啥?你才入赘几天,从成亲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年,你见过啥叫猴儿上树?”女人娇憎地说。

商铺掌柜这下没被逗笑,拿着金簪仔细端详着。半天说道:“哎,这好啊,咱拿三两银子换了个价值三十两的东西,这不赚大了!翻了十倍。”

“翻个屁,你闯祸了。”

“闯,闯啥祸?”当铺掌柜一脸的茫然。

“啥祸?这肯定是有人偷了王后娘娘的东西出来销赃,要不,咋会只卖三两银子?”

“不,不。小二说,是一个中年女人为给她们家夫人小姐看病急用钱才卖的。”

“这不就对了,哪有王后娘娘穷到变卖首饰看病过生活的程度?那个中年妇女肯定是销赃的。”

商铺掌柜突然想起来了,说:“哎,我这几天出去收账,见外边各要道口都有官兵,说是找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出宫了。”

“王后娘娘出宫了,为什么?”

“我哪知道!”

“那肯定是王后娘娘遭劫了,劫匪劫了她身上的东西,派人出来销赃。”

“咦,要是这,这事情可就闹大了。千万别把咱给牵进去弄个连座!”商铺掌柜心里害怕了。

“真要那样,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连座销赃轻则砍手重者杀头。”

“哪咋办?”商铺掌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摸摸脑袋害怕起来。

“咋办?报官,赶快报官!”

“对,报官说不定咱还能立上一功!”

“咦,洗清自己没事就万幸了,你还想着立功?”

商铺掌柜又犹豫起来,说:“别,别,你让我想想。要一报官,这东西官府肯定要没收。到时候咱不但没挣三十两,恐怕连这三两本钱也得赔进去!”

“那也比办咱个连座杀头强!”

“这赔钱的事……”商铺掌柜仍然是犹豫不决。

“赔就赔了吧!他爹,咱开商铺做生意挣多挣少我不计较,只要你在外平平安安就行。”

“那,那就报官就报官吧!这个王八羔子小二,给我找这么大个麻烦。”

“别说那些没用的,快去,现在就去!”

“现在?现在官老爷正搂着花老婆睡觉哩,你这时候让我去不是让我找着挨抽?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去。”

“带上小二,咋来咋去给人家说清楚。咦,千万别把你牵进去他爹,我真怕!”

第二天一大早,商铺掌柜带着收金簪的店小二和自己的老婆来到官府大堂上等候发落。官老爷县尹 坐在公案后拿着金簪仔细观看,并问道:“你能肯定这是王后娘娘的金簪?”

商铺掌柜忙扶住老婆的胳膊为其壮胆。女人低头答道:“回老爷,据形状看,应该是王后娘娘的首饰。”

官老爷与身旁的书判低声交换了几句后,对商铺掌柜三人说:“好了,你们先回家等着候审,等本官禀过大将军再做决断。去吧!”

商铺掌柜三人颤颤巍巍地答应着站起来,然后相互搀扶着走出大堂。

官老爷对一班头捕役吩咐道:“去,带人先把那家商铺给我围起来。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人毛都不能放出去。”

班头捕役答应一声去做安排。

官老爷把一切吩咐停当,这才站起来对身旁一个书判模样的人说:“走,带本官去驿馆见大将军。” qw+UyTaWO9t67JLm5XLPi7ZBPM2XFfu/4uFqDa8O4TM2tSgT+cp/VhcYdAQVEq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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