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小军匆匆地走去二姨家。二姨家并不远,小的时候他经常跑过来玩。二姨比较喜欢孩子,从小二姨对詹小军就是疼爱有加,詹小军也很喜欢在二姨家玩。所以当他妈爸离开后,他就被安排在二姨家生活。
二姨家是用土砌的房子,但一点也不破旧,因为二姨是个勤奋又爱干净的人,总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很干净。詹小军一进院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进了屋里,那是因为刚刚的广播内容让他觉得尴尬。
进屋后他倚着墙坐在了门口的位置,蜷缩着,双臂环绕地抱紧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詹小军喜欢这个姿势,可能是因为这姿势让他心脏距离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很近,可以减轻他那颗被绳子捆绑着的心脏的压力,更容易呼吸。
随后二姨走过来,看见詹小军坐在地上,她随着坐在了詹小军前面,用一双粗糙的手抚摸詹小军,安慰地说:你爸妈去大城市了,那里可以赚很多钱,过几年你就可以去大城市上学了。
二姨地安慰詹小军全然听不进去,他不理会二姨,就这样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脚。
没过一会姨父也回来,见两个人都在地上,骂咧咧地说:挡着门口干啥啊?要饭哪?
二姨站起来也用同样难听的口吻回答道:你个酒鬼,闭上你的嘴,不说话能憋死你啊!
詹小军姨父是不说话憋不死,但不喝酒可不行。
在二姨地呵斥之后,姨父就没说什么,自己在餐桌边坐下,习惯性地拿起他的塑料酒桶,这是他专用的酒桶,装的是六十度白酒。酒桶口处罩着一个杯子,这样他可以随时喝酒而不用找杯子。
姨父一如往常的给自己倒上一杯,滋了一口后发出一连串的“哈”声,并附着好像是难受的表情,这表情几乎要把脸上所有的肉挤压成一坨,不懂酒的人不会懂得这表情。
二姨不再去理会姨父,她边抚摸詹小军边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是都没得到詹小军的回应,就去做饭了。
姨父那张挤压的脸很快变得红润又舒展,随之也显现出他那喝酒之后诡异的笑,他对詹小军说:别难过了,等我去给你买点好东西回来。
没过一会姨父就回来了,脸上诡异的笑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和平时不喝酒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零食,他把零食递到詹小军的面前说:快吃吧。
这些东西要是一年前詹小军一定不在乎,可是今天的确有些诱人,因为詹小军近一年都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零食了。
随后詹小军动了动身体,由慢到快的打开了这个大袋子,样式众多,不乏有一些真空包装的猪蹄、鸡爪,可詹小军特别不爱吃肉,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不是妈爸买的,怎么可能都是他爱吃的哪?
他饿了,六岁的身体折腾了两天之后见到这么多零食实在是难以抗拒,他先是喝了一袋酸奶,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酸奶,只是酸味的奶,稀释程度和水也相差不多。因为詹小军没有喝过真正的黏稠状酸奶,所以这就是他认知的酸奶。酸味自有开胃的作用,喝完酸奶之后的詹小军感觉更加饿,他开始猛吃。姨父在一旁看着开心,应该是因为自己找到了让詹小军开心的办法而感到骄傲吧。这时二姨过来,想要叫停詹小军,可詹小军在零食面前更加不理会二姨的话,二姨一把夺走零食,拾起来然后跟詹小军说:正长身体哪,不能一次吃多,留着以后慢慢吃。
还没等詹小军回过来神,姨父贴过来,用一张略显轻浮的笑脸说道:好吃吧,以后经常给你买。
随后二姨端来了饭菜,詹小军由于刚刚的零食勾起了肚子里的饥饿虫,所以就大口地吃起来。三个人围在炕桌上吃饭,这是詹小军熟悉的场景和味道,因为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在二姨家吃饭,所以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可这一吃一停又一吃,让詹小军觉得肚子胀的慌,他想出去走走,二姨连忙拉住他,慈祥中带着恐吓的语气说:可别再出去乱跑了,如果你再走丢了可没人管你了!
詹小军点了点头,二姨也认为詹小军之前是一时难过,所以才逃走,现在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姨父则是在一旁开心地滋着杯里的酒,补充道:让他去吧!大小伙子能有什么事!
二姨随就放开了手。
詹小军出门后并没有离开院子,因为这段时间他爸注定是村里的话题焦点,他也注定是村里的名人,所以他不想出去被别人盯着看然后问东问西,于是他就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放空。
天气转暖,土地是松松软软的。二姨家的院子正在被开垦,准备耕种上今年的蔬菜。土是神奇的,开垦之前的地面被压得平坦紧实表面是黄色的,被开垦后土就变成了黑色。目前院子只被开垦了一小部分,黄黑之间有一条清晰的交界线,这是姨父的功劳。姨父不喝酒的时候是个闷声地雷,脾气暴躁的停不下来,所以只要有空就会修整自家的院子,虽然正值开垦的春季,但院子内依旧工整。
这些被开垦出的黑色土地再过几个月就能长出青菜,还有詹小军最爱吃的小柿子。因此詹小军每年都会精心地照顾柿子秧,总能找到最先成熟的一颗柿子,然后欣慰地吃下这一年当中的第一颗柿子。那是作为农民无比幸福的事,可以吃到自己种的青菜,并且每天都源源不断长出新的。詹小军想象着再也不用像冬天那样每天只是吃乏味的土豆白菜,心中有了一丝喜悦,那是每一个生长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对收获的期待,因此他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了。
就当詹小军沉浸在柿子的喜悦当中时,村里的广播又响了。和往常一样,先是发出了一阵“吱吱吱”的电流声,这声音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人们听到这声音反应也是一致的,那就是脸上的肉横七竖八地乱窜。这电流声总是能把人们的脸变得扭曲难看,詹小军也不例外,经过电流声的洗礼后,他脸上再次恢复难看的状态。
广播站长是个年纪大还带着烟嗓的人,他一贯的开场是:喂,喂喂,喂喂喂。杜国富,杜国富让你媳妇抓紧来村委会一趟,有你们家电话,有你们家电话。
那个时候村里共有两部电话,都在村委会。其中一部是比较新的,它是村委会专门用来接听上级任务的,广播站的站长身兼接电话的工作,所以他常年住在村委会,他也不用做农活,一日三餐老婆孩子给他送,这是一份让他感到无比荣耀的事业。另一部旧的电话是用来给村民接打电话的,接听免费打电话收费,一分钟五毛,和一包零食价格一样。
今天上午由詹小军引发热闹,再加上第一次的广播寻人,大家都知道詹小军被遗弃在了他二姨家,也就是杜国富他媳妇家里。此时村里最大的话题莫过于大老詹跑路,詹小军被遗弃。所以对于广播里提到的打电话给杜国福媳妇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詹小军也不例外。
没等广播结束,詹小军拔腿就跑向村委会,以至于二姨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詹小军已经跑出了院子的大门。二姨见状紧忙追上去,可是由于出来的匆忙,手里还拿着筷子,是詹小军妈送的新高级筷子,带着青花瓷纹路的那种,一般是招待客人的时候二姨才会拿出这副筷子,所以她不舍得扔掉,甚至放在家门口都怕被别人偷走,所以她就把筷子揣兜里追詹小军去了。
二姨家到村委会有一段距离,詹小军跑得飞快,即使这样当他到了的时候,村委会的电话机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一点不亚于上午看热闹的场面。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拿过电话骂上两句,但最终的表现也就是靠近电话机大声地说了几句话而已。因为人们总是对陌生的东西保持着崇高的敬畏。那时村里的人一般收不到别人打来的电话,更不知道打给谁,所以电话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且神秘的,在他们心中好似只有国家领导人才配每天接打电话,这也导致他们在电话面前准备骂人的时候都懦弱了。
詹小军跑进村委会,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后面,眼睛里充满红血丝,炯炯地望着前面,由于奔跑速度过快,吹的眼泪直流,再加上春天的扬沙,他眼睛旁再次出现了那龙须一般的泪痕,围在电话最后面的人先发现了詹小军,见到他那张脸觉得恐怖,纷纷拍打前面和旁边的人,不觉间围得严实的人群闪出了一条通道,谩骂声也随之停止,就连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沿着人群的通道詹小军缓缓地走向前,他想要快速地拿起电话跟妈爸问个究竟,为什么就把自己丢下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可他也感到紧张,毕竟这也是他第三次接电话,上两次都是接爸的电话,是约好了时间和妈一起在村委会等爸打来,两次电话都是爸给詹小军讲他在的城市样子,一次是北京、一次是上海,可这次没了妈陪伴,自然让他感到紧张甚至害怕。
片刻后詹小军鼓起勇气拿起电话,还没等他张口,对面就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大声地说道:小军,是你吗?
电话里紧接着又喊道:小军,是你在听电话吗?
从记事起,詹小军离开妈从未超过一天时间,现在是他六岁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而且这种离别方式让他心中充满了愤恨。可当他听到妈声音之后他再也崩不住心中的那份坚强,大声哭了出来。詹小军的嗓子发出童真般的声音,这声音是清脆悦耳的,即使是哭声,也是一种享受。在场的人可能觉得这声音好听,所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在聆听,这也使得现场除了詹小军的哭音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安静的。
电话另一头的妈也同詹小军哭成了一片,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好一会,是被一个从后面传来的门声打破的。门是被二姨撞开的,所以在那一瞬间声音盖过了詹小军的声音,大家也好像都从梦境里苏醒过来,这才开始有了呼吸声,谩骂声。
场面恢复了正常之后电话另一头的妈带着哭腔地问:小军,不哭了。妈用不了多久就回去接你。在你二姨好好吃饭,好好听话。
这句话触发了詹小军的愤怒,他用极其大且成熟的声音喊道:我不吃,我讨厌二姨做的饭,我讨厌二姨……
詹小军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语无伦次的,断断续续的,充满愤怒的。这被夹在人群中的二姨听了个正着,本来二姨是想挤过人群去接电话的,因为她担心詹小军妈知道詹小军失踪的事。可听到詹小军这样讲电话,她停止了,停在了人群之间。她的表情变得僵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詹小军妈交代,她更没想到詹小军居然跟自己的姐姐说讨厌自己。围观的人群还在不断地涌动,二姨不知不觉的被人群挤了出来,再次回到了最后一排。
以电话和詹小军为中心,很快又围上了好几圈人,杂乱中不知道谁的脚被踩到了,被踩的人发出了一声:操!这一句脏话好像把大家的魂给勾了回来,之后脏话便开始漫天飞舞,有人在电话后头喊着:“大老詹,你个王八犊子,欠钱不还你还他妈跑路,等你回来我弄死你。”“你他妈的不是人的东西,赶紧回来还钱!”
声音的大小取决于欠钱的多少,詹小军爸在电话的后头心如刀割,坐在椅子上脚用力踩着地,好像马上就把地砖踩裂,他心中只祈求这些人能有一丝道德的底线,不要伤害他的孩子。
大家的骂声也逐渐地放大,以至于詹小军听不到电话另一头妈在说什么,于是他愤怒地把电话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可能是因为电话质量的问题,也可能是电线被摔的瞬间短路,总之电话挂断了。詹小军愤然地穿过人群离开后,这才有人敢拿起电话,冲着电话喊,不过冷静一听电话里传来的都是电流的嘟嘟声,已不是大老詹。
詹小军从人群的缝隙中走了出来,脸上的土与眼泪和成了泥,像是一个流浪乞讨的孩子。走到后面看到了正在人群后的二姨,二姨一把抓住了詹小军的胳膊,用力的、声调压得很低的、生气的、一字一顿地说:你!又!乱!跑!
就这样詹小军被二姨拉扯着走出了村委会,拉的詹小军有些疼,走路也是一步一滑的。回家的路上有不少人站在家门口张望,二姨见状后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稍微自然了一点,但她脸上的和蔼从此灰飞烟灭了。
到了家之后姨父还在桌子上滋着他的六十度白酒,看到詹小军和二姨回来,问道:你爸妈来电话了你开心不?有没有说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詹小军和二姨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的话。二姨到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很整洁的地方她也要打扫一下灰尘,这符合她爱干净的性格,就是比平时打扫的力道大了一点,总是做出很多声音。詹小军独自走到里屋,坐在炕沿上任凭双腿垂直向下,上身也自然的向前弯曲着,摆出了一个大“G”的形状。不知道这个姿势过了多久,他太累了,他无知觉地睡着了,自然无力地躺在了炕上,像个没有骨头的人。
就这样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外面的天变成了黄色。他充满好奇地想出去看个究竟,刚推门,门就被一股强有力的风拉开,詹小军一个踉跄差点被门甩出去,还好他左手拉住门框勉强地站稳。门开了之后风就像脱缰的野牛一样乱撞,疯狂的吹进屋子,姨父见状跑过来拉住门,与门僵持了几秒钟之后才把门关上。显然他酒醒差不多了,扭曲着难看的脸说:以后刮沙尘暴的天,不许开门!
詹小军说:我想上厕所。
姨父回答说:事真多,忍着!
随后詹小军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姨父只有喝醉了时候才显得温和一点,平时他就是一颗炸弹,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詹小军回到了里屋,跪在了窗户边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沙尘暴之大,席卷了整了黎明村,家家户户断水断电。如果没有钟表没人能分辨这是黑夜还是白天。詹小军去年也见过沙尘暴,但是和眼前的比起来去年的要逊色许多。
沙尘暴把天空都染成了土黄色,越低的地方能见度就越高,上面是土黄的一片而下面却灵动至极,别有一番景象,詹小军跪在窗边仔细地观察。风贴着地面不断地形成一些小的漩涡,这些漩涡很霸道,只要经过的地方就会带走一些黄土盘旋到上空,直到融入黄色的天空里去。一个漩涡消失就会有下一个形成,这些小漩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旋转一会之后,都消失在上面的大片黄沙里去。
只有一个漩涡不同,它很小,就在詹小军眼前盘旋,左转转右转转,最近的一次它就在詹小军所在的窗户边,如果开窗伸手就能抓到它。它很弱小,好像随时会被别的旋风给吞噬掉。詹小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小旋风,心里默默地给这个小家伙打气。小旋风跌跌撞撞地挣扎了可能有上百次,终于不负所望,成了一个不小的旋风,也有了一点力量,不至于轻易被别的旋风吞噬。变大之后它活动的速度变慢,少了一丝灵动,但多了几分沉重。当它走近詹小军的时候卷起的沙子打得窗户嗡嗡作响。离开了詹小军的窗边之后它增长速度逐渐变快,已经可以吸收别的小旋风,越大也就越厉害,不一会旁边的好多旋风都被它吸收,最终它形成了一根柱子样的旋风。它越吸越大,甚至别的旋风都来投怀送抱,漫天黄沙变成了一柱黄沙,这一柱黄沙的力量惊人,不仅能卷起黄土还能卷起石头、铁锹,甚至房上的瓦片。这大柱子真是个心灵手巧的莽夫,只要它经过的地方,它总能找到最薄弱的支点,然后从这个支点撬开然后将其带上天。无论是青瓦还是红瓦的房子,它都能把瓦撬到天上去。大柱子吸的东西越来越多,后来柱子都变成了黑色,不过除它以外其他天空却明亮了起来,此刻全村人都在注视着大柱子。大柱子就这样晃来晃去的掠夺走了不少东西,它一直在变大,但它也越走越远。
过了一会,天就黑了,天先是被一片云遮黑的,这片云下的黑色天空与大柱子的黑色融为一体,并随即下起了雨。大柱子也随之不见了,就连詹小军也没看到它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好像是飞去了云里。
总之在大柱子消失之后,村庄黑的可怕,因为村里电线也被大柱子掠坏,村里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姨父凭借着手摸着路,找到手电筒,最终点燃了一根蜡烛,于是出去检查家里有没有少东西。
不一会,几乎村里的所有手电都亮了,大家都是冒着雨出来到街上寻找,因为家里的很多东西都被大柱子卷走,然后从天上随意的抛撒到地上。街上的村民嚷嚷着在大雨里乱成了一锅粥,此时只要被自己手电照到的就会迅速的拿走,来不及分辨这东西究竟是谁家的。
黎明村就在这样一个下着大雨的漆黑夜里,上演了一场浩劫。
过了很久,村长站在一辆拖拉机的后面,手里拿了一个喇叭,车上还架着一个比平常人家手电亮几倍的灯。村长冲着喇叭喊道:黎明村的村民们,大家不要慌,不要乱,把你们捡到的东西都交到我这里来,等到明天白天时候,一同去村委会认领!
除了村长随行的两个人捡了一些破烂东西扔在拖拉机上以外,再无任何有用的东西。村民依旧各自忙碌着、争抢着,嘈嘈、嚷嚷、咂咂。
詹小军姨父和其他村民一样去街上乱抢了一番,可他回来时候却气得好像要炸开一样。因为他耕地的工具被大柱子卷走了,还有一辆刚从铁匠铺做好的手推车也没有了,自己捡回来的都是一些被摔碎的破烂。
从姨父回来后的牢骚话语中还得知,有甚者趁着天黑去别人家院子里捡东西,捡到了就跑,反正天黑看不清是谁。还有人为了一个东西大打出手,就算是打了自己的爹也无所谓,反正没人看得见。
这场沙尘暴打乱了大家的生活节奏,晚饭到了很晚才吃,吃也只是吃了一口干粮应付了事,匆匆地就睡下了。
可由于詹小军下午时候睡的太多了,他在这死一样的黑夜格外清醒,他在想:大柱子去哪了?他会把太阳也卷走吗?月亮也卷走了吗?……他在想:妈和爸究竟去干嘛了?为什么抛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每一个问题在他脑海里都出现过至少十几种答案,他越想越精神,可能天马上就要亮了,可他还是睡不着。
这时候二姨起来上厕所,打开了手电,在这漆黑的夜里连手电的余光都那么刺眼,詹小军眼睛被刺的难受,马上闭上了眼睛来躲避手电的光。二姨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姨父也醒了,在被窝里露出头来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着,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的,二姨看詹小军闭着眼睛就关了手电准备睡觉,姨父则用力地吸了几口之后跟二姨说:你说他爸妈折子里还有钱吗?这崽子住在咱们家,吃咱们用咱们的,到时候他能给咱们多少钱啊?
二姨清了清嗓子说:你可别忘了,小军爸妈之前可对咱们不错。
姨父回答说:现在可不敌以前了,以前对这崽子好,他们还能贴补点咱们,现在恐怕是让咱们还之前的人情哪!
二姨又说:之前你缺钱时候小军爸可没少帮忙,再说了没小军爸咱儿子能取那么好个媳妇!
姨父吸了口烟说:谁管他之前咋样哪,人总得朝前看,哎,你们女人不懂。总之这崽子在这就不能白吃白喝。
说完这话之后把烟头摔在了地上,烟头在地上炸出一道火花。借着火花可以看到詹小军的拳头紧握着,闭着眼睛,咬着牙,全部的怒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第二天清晨,二姨和姨父都早早地起了,但詹小军昨天睡得太晚,所以他还在睡觉,姨父把他叫醒:几点了,还睡,起来干活!
詹小军起来的时候眼眶黑的发慎,像是个魔鬼一样。姨父看了看詹小军的眼睛再没敢多说什么,就走了。
虽然很困,但是詹小军还是起了,他直接就跑去了村后山,他爬到山顶,站的挺拔,个子虽小但现在他站在全村最高的地方。望着昨天“大柱子”消失的方向,双拳紧握,好像要把手指头握进了肉里一样。
山顶的风很大,詹小军站在原地文斯不动,任凭衣服在身体上随风摇摆。他双脚坚定的像是长在山头上的树一样。这个男孩仿佛一夜间变得成熟,成熟的就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从此詹小军变得少言少语,脸上也再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