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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晓小

夏妈妈见天色不早了,便说:“那就快点出发吧,别耽误了飞机。”

每次在临行前最后的晚餐上,夏妈妈总是不停地说:“唉,女儿又要走咯,家里又冷清了,去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这次除了这些日常的唠叨外,夏妈妈又加了一个新重点:多买点好看的衣服,睁大眼睛找个男朋友。

家长总有操不完的心,上大学前翻日记查手机,好像找了男/女朋友天都能塌下来。一上了大学,谈恋爱会打扰学习之类的理论彻底推翻,千叮万嘱要认真找呀挑呀,搞得找对象跟在菜市场买菜似的。

夏爸爸也想说点什么,但夏妈妈一人把十个人的话都说了,最后只挤出了一句:“注意安全哪!”

夏瑞漫独自乘上大巴。还没落座,在爸妈面前努力忍住的泪水就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她本来想一上车就给五晓小打个电话,看来得等一会儿了。夏瑞漫猜妈妈应该也在哭,她没遗传到妈妈清亮的嗓音和漂亮的高鼻子,但爱哭的基因是百分之两百遗传到了。不需要后天的训练,夏瑞漫是天生的悲情戏演员。小时候她很介意流眼泪这事,觉得那是软弱的表现,所以宁可憋到胸闷也不能让眼泪流下来,但就算这样,家里人还是说她是个爱哭鬼。现在她已经不太在意了,爱哭就爱哭吧。

眼泪终于止住了,夏瑞漫拨通了五晓小的电话。

“喂,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哇,这么快,你又提前好长时间就出发了吧。”

“还好啦,就提早了三个半小时,以防路上塞车。”

“你爸妈没送你?”

“今天刚好有个阿姨来家里,他俩要陪客人,我只好自己坐机场大巴。现在还是晚高峰,不过还好出来得早。”

“自己一人这么悲催呀。那你在那边加油,多交点新朋友。”

“嗯,希望吧。每次去新的地方我都怕落单。”

“大家都这样,但最后大部分人不还是都找到朋友了吗。那你圣诞节回来吗?”

“应该回来的,我爸妈应该希望我回来。”

“回来吧回来吧,我们也希望你回来。”

“嗯嗯,好。到时候不要忘记带我到你的大学转转。”

“必须的呀。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学校特漂亮,校园特别大。那你一路顺风,好好照顾自己。我爸妈叫吃饭了。”

“你也是。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嗯,拜拜。”

五晓小是夏瑞漫的小学同学,到现在依旧是她最好的朋友。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把曾经以为坚如磐石的感情冲成细沙,也能让两个个体之间的纽带愈发坚固。用五晓小的话说就是:“你瘦的时候住进我心里,后来胖了,就卡在里面出不来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小时候结识的朋友就算几年不见,还是能一下子找回曾经的感觉。因为心还没成形变硬的时候就刻下了印迹,这印迹是抹不掉了。

夏瑞漫刚认识五晓小的时候总是把她的名字写成“伍小小”,因为表哥姓“伍”,她坚持说五晓小爸妈一定是给女儿上户口的时候忘写单人旁了。关于“小小”这部分,夏瑞漫说既然读起来都一样,为什么不直接写那个比较简单的字呢。因为夏瑞漫固执地要给自己改名字,五晓小有一次连续三天没跟夏瑞漫说话以表抗议,但见这方法并不奏效,很快两人又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一起回家了。

五晓小和夏瑞漫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俩才玩到了一块儿。但两人的性格其实很不一样,夏瑞漫是个急性子,每天上学都想第一个到;五晓小是个慢性子,她实在搞不懂夏瑞漫为什么要那么早到学校,既没有红花奖励,也不能考试加分。她总对夏瑞漫说:“你名字里不是有个‘慢’(漫)字吗,你妈一定是有先见之明,让你别老那么着急。”五晓小觉得,做学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每天都在老师进门的前一秒钟坐到位子上。两人经过一个下午的商讨后决定每人退一步,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在楼下见面。结果是白搭。每天早上七点十分不到,夏瑞漫就不停地用楼下的对讲机催五晓小快点下楼,而五晓小总会磨蹭到二十几分才慢悠悠地出现。这么看还是夏瑞漫输了,她再怎么早起,也要等到五晓小下楼才能一起出发,第一个到学校的“梦想”也一直都没有实现。

夏瑞漫要出国前已经不跟五晓小读一个学校了。她约五晓小出来吃饭,告诉了伍晓小她确切的出国日期,五晓小一听马上就哭了。五晓小一哭,夏瑞漫的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五晓小其实已经猜到了夏瑞漫叫她出来的原因,所以把要送给夏瑞漫的礼物也带上了。她半年前开始每个星期给夏瑞漫写一封信,用的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信纸和信封,笔的颜色也是根据信纸的花纹搭配的。她在信中记录了自己的生活、每周的心情、和夏瑞漫一起拥有的回忆、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夏瑞漫的鼓励。五晓小让夏瑞漫在那边想家的时候,就拆开一封来看看,夏瑞漫哭着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此后的两年是夏瑞漫和五晓小最拼命的两年,一个在英国奋斗,一个在中国备战高考。有几次夏瑞漫接起五晓小的电话,传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她找不到好的方法安慰电话那头的晓小,只能听着她哭,哭着哭着五晓小会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夏瑞漫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好再问一次,就继续听着。夏瑞漫觉得自己很辛苦,但五晓小一定比她更辛苦。

迥异的生活环境并没有让两人疏远。如果有人想要留在你的世界里,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一定能找到办法。 Pc8mVczq4lbTM1c/ZC50MsFThJmYqxJZCCr9uZ0xcGmofRgt0UhyrHAnczZyy1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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