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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漫！这里这里！”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一见到夏瑞漫，夏妈妈一定会激动地大叫一声，然后再一边原地跳动，一边发出“呀呀呀”的声音。夏爸爸则在一旁使劲地挥手，挥手动作之大，惹得两旁的人左躲右闪。刚开始夏瑞漫还觉得尴尬，后来觉得这也挺好，于是自己也使劲朝他们挥挥手。
第一个学期结束，夏瑞漫回家了。
“来，抱一个。”夏爸爸不知道从哪部美剧上看到外国人见面时总要拥抱，几天没见夏瑞漫和夏妈妈都要抱一抱。夏爸爸说，女儿都送到国外去了，国外的风俗习惯也得学一学。夏瑞漫自己倒还真没这个习惯，她觉得挥挥手什么的就挺好。
夏妈妈拉起女儿的手，“来来来，给妈妈看看，变样子没有？”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认真地说，“变胖了。”夏瑞漫一听，两行无形的泪唰唰流下：“老妈，您能别总这么直戳痛处吗？”
对英文几乎一窍不通的夏妈妈有个怪癖，喜欢让女儿跟自己说英语。夏瑞漫是千百个不愿意：“你这等于让我对着一堵墙自言自语。”但夏妈妈总有办法缠到夏瑞漫实在招架不住，只得答应。夏妈妈一听到从夏瑞漫嘴里吐出的英语单词，就笑得合不拢嘴。夏瑞漫也笑了：“你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乐个什么劲？我其实说得可差了。”夏妈妈不在乎：“只要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就好，怎么样都好。”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夏妈妈继续家族的“光荣传统”，让夏瑞漫说几句英语来听听。夏瑞漫本来就讨厌有些国人说话硬要蹦英语单词，这回是坚决不同意。夏妈妈继续死缠烂打的招数，夏瑞漫虽然守住了阵地，但还是保证回家以后一定说。
回国除了与家人团聚，最让夏瑞漫开心的就是能见到五晓小了。还好五晓小的大学就在省内，所以元旦假期她也会回家，要不然就会像其他朋友一样，夏瑞漫只有等到暑假才能见到了。
五晓小十二月三十一日回深圳，和夏瑞漫约好晚上在“仙踪林”见面。
和往常一样，五晓小迟到了一会儿。不过这回平时永远准点的夏瑞漫也没久等，她特意晚到了十五分钟。
“来啦！”夏瑞漫放下手中的书，向匆匆赶来的五晓小打招呼。
“不好意思，我又来晚了。我每次一要出门，我妈就突然让我干这干那的。”虽然五晓小常迟到，但每次迟到都会道歉。不论是不是出于真心，只要迟到的人表面上认真地道了歉，夏瑞漫因等待而生的闷火便会立刻消散。
“没事，我也没来多久。”
“啊，饿死了。吃什么好呢？什么都想吃怎么办！”五晓小边说，还边咂咂嘴。
夏瑞漫和五晓小不同，翻了好几遍菜单才勉强选出一道。五晓小嘴上说很难决定，其实早就想好了，“仙踪林”的菜单她倒背如流。
“你最近怎么样？”夏瑞漫问。点好菜后两人才开始真正的对话。
“出国的事已经开始准备了，我决定去美国读社区大学。”
“社区大学是怎样的？”夏瑞漫对美国的教育系统了解不多。
“社区大学比一般大学好进些，在那里读两年后可以转去别的学校，毕业证书拿转去的那所学校的。”
“那还不错呀。这样的话你也不过相当于多读了一年而已。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我爸的一个朋友推荐了一所。在加州那边。”
“到时候转到UC
也不错。”
“嗯，那个朋友就说那所学校大部分都是转去UC的。”
见夏瑞漫没接话，五晓小顿了顿又说：“真期待呀。现在的课业就是个负担，当初就不该选经济，实在不适合我。那时候看大家都选这个，我爸妈也希望我学，就选了。”
“那你去美国想学什么？”夏瑞漫问。
“专业的话，还不确定。到美国刚开始是什么专业都能选的，所以我打算什么都接触接触，然后再看看对什么感兴趣。”
“这样挺好。在英国，到大学基本就只上专业内的课了。”
“哇，看上去好好喝。”服务员端上了饮品，五晓小马上就吸了一大口，然后露出十分满足的样子。每次来“仙踪林”五晓小都点相同的饮料，每次喝都像第一次喝那般惊喜。
两人继续聊着，菜很快就上来了。夏瑞漫觉得“仙踪林”的饭菜实在平平无奇，五晓小却很认真地一口一口品尝。
“你如果出国了，你妈会不会很不舍得？”夏瑞漫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
“现在应该还好吧，毕竟我也这么大了。况且，即使在国内读大学也没法常回家。倒是你妈当时应该很舍不得才对，毕竟你那时还小。”说完这句，五晓小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
“现在想想十六岁真挺小的，不过当时不觉得。那时的我认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一人能撑起一整片天！”夏瑞漫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有人问，太早出去留学，离开家，会不会跟父母感情生疏了。其实我反而是出国后对父母的感情更深了，甚至更加依赖父母了。或许是因为人总是特别渴望自己没有的，每天可以回家的时候老想多去外面看看，想家却不能回的时候只希望能跟父母多黏一会儿。”
“也可能是离开家后才发现最关心你的、对你最好的是父母？”
“真的！再好的朋友还是比不上家人。我只有在家的时候才觉得有个依靠。你读大学后也有这种感受了？”
“嗯。虽然学校还是在广东，但刚开始还真的不太习惯。同学们来自全国各地，大家的成长背景很不一样，生活习惯自然也不一样。”
夏瑞漫见一个服务员路过，告诉她埋单。五晓小又继续说：“以前我爸妈帮我做什么，我都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才发现很多事情只有父母会做，只有父母会不求回报地不停付出。”
“是呀，我心里清楚爸妈的好，但嘴上实在说不出任何肉麻的话。逢年过节全家一起吃饭，加上舅舅舅妈姑姑婶婶之类的亲戚，敬酒的时候别人都说得可好了，我的嘴就特别笨，啥都说不出。”夏瑞漫道。
“你用行动表现出对他们的好就行了。我是能说些我爸妈爱听的话的，不过敬酒我也不行，在饭桌上最怕的就是敬酒。唉，中国的敬酒习俗我适应不来，也不能喝酒。我就这点‘出息’了。”
很快，服务员拿来账单，五晓小抢着付钱，说道：“这顿我请吧。”夏瑞漫也没跟五晓小客气，把拿出的钱包重新放回包里：“那下次我来。”
见时间还早，五晓小说想去麦当劳吃麦旋风，这也是她的最爱。而且以五晓小的饭量，刚刚吃的最多算是前菜。五晓小每次说去麦当劳吃冰激凌，总会再点上两个双层吉士汉堡、一个苹果派作陪。夏瑞漫实在羡慕五晓小这种光吃不长肉的体质，而她自己是既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也阻挡不住肥肉的生长。
五晓小认为美食之所以美味是因为有人可以分享，所以每次都坚持让夏瑞漫跟她一起吃，每次夏瑞漫试图拒绝，说“我还是算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时，五晓小总会搬出她的名言：“你只活一次！”
五晓小找男朋友有一个标准，就是得吃得多，至少不能比她吃得少。她的男朋友刘凯的确非常符合要求，快一米九的个头，每餐都要吃三碗饭。夏瑞漫总跟五晓小说：“你可千万别跟刘凯分手了，现在找个吃饭多的男人还真不容易，他们动不动就连一碗饭都吃不完。”
麦当劳里的人不多，新年前夜大家应该都去高档餐厅了，或者集中在可以倒数跨年的广场附近。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还有一桌是一家三口，小男孩正高声说着电影里警察是如何制伏坏人的。
“你爸妈怎么过新年？”夏瑞漫问。她知道五晓小的爸妈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对生活依旧充满热情。五爸爸至今还会在五妈妈生日的时候在家里到处摆满玫瑰，点上蜡烛。
“他们去海边过周末了。唉，可怜的我。”
“你爸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向你妈求婚的，对吧？”
“对呀，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非常怀疑我爸当时早有预谋，这样每年他们过纪念日的时候都有假期。”
“说到父母的感情，我前两天跟李风吃饭，他跟我说他爸爸在外面有情人呢。”李风是夏瑞漫和五晓小的初中同学，因为座位坐得近，关系比较好。
“他妈妈知道不？”五晓小问。
“他说应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镇定？”夏瑞漫以为这会是个爆炸性新闻。
五晓小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是吗？可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我知道的家庭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无法接受，后来就习惯了。”
“身为女生不能这么快就认输哇！这要是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想可怎么办！”夏瑞漫还真着急了。
“这世上好男人还是有的，我们找老公的时候把眼睛睁大点就行了。”
五晓小的话没让夏瑞漫振奋多少，她长叹一口气，道：“希望几年后依然是好男人占大多数。”
“其实也不光是男人，现在很多女性也是如此。她们想要的很明确，主要是物质方面的满足。”五晓小回复说。
“让我跟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太痛苦了，多少钱都不值得这么大的牺牲。”
“精神和物质兼得那当然最好，但如果精神和物质只能选其一，在这个物价不断上涨的社会，选择后者一定有错吗？人们变得越来越物质，这该怪谁呢？”
就这样聊着聊着，五晓小一看表，竟已经零点过五分了。“呀，新年已经到了。我们的跨年过得是不是太无聊了？现在肯定有好多人在外面狂欢呢。”
“不会无聊哇，这样挺好。”夏瑞漫说。
“嗯，挺好。”夏瑞漫吸完最后一口可乐，像是自言自语地又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