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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僧侣

作者:秦立彦 朗读:李逸男

我们每人占据一个小小的房间,

彼此有墙隔开,

以免无益的交谈。

白天我们出门去,

忍耐街市的喧哗,

忍耐别人判断的目光,

从事各自分得的劳作,

在整洁的办公室里,

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之上。

我们劳作,

直到我们同天空一起疲惫,

褪色。

每天都有新的考验。

夜晚我们回到各自的巢穴,

进入纷繁的梦境,

有时得到安慰,

有时得到另一种惊恐。

这城市是一所巨大的修道院,

我们是其中的僧侣。

如果这样,

这里的一切是否更易于承受,

是否不必向深山逃去?

选自《各自的世界》,长江文艺出版社

–诗歌作者–

秦立彦

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比较文学博士。著有诗集《地铁里的博尔赫斯》《可以幸福的时刻》,译有《华兹华斯叙事诗选》。

城市诱人之处的秘密,与生命之谜势均力敌
盖茨比/文

曾有一个时期我把这些城市比作繁星密布的天空,而在另一个时期我总免不了要谈到每天从城市中泛滥出来的废物。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城市是围绕着人建立起来的,先是有了街道,再是有了砖瓦,最后有了人的聚集,成百上千的街道才有了名字和意义,不再是孤独的方向和虚无的坐标。

从前的城市也简单,灯是灯,雾是雾。我们记得每一条街道的名字、每一个店铺的气息,像是记着心上人的每一段故事,平日里一个转角,便能与久远的记忆撞个满怀。

“我熟悉这里的每滴泪水,每条街巷……我熟悉这里十二月的日子。”曼德尔施塔姆说。虽然我们不断地出走,但是我们也一再地返回,因为对于彼时的我们来说,城市是抵达和归宿。

现在的城市却是陌生的,道路越来越拥挤,建筑越来越相像,没有手机地图似乎哪儿也去不了。地铁线纵横交错有如驳杂的网,日复一日地将我们带到应在的位置,我们各自劳作一天,“忍耐街市的喧哗,忍耐别人判断的目光……直到同天空一起疲惫,褪色。”

城市变得像是一座慵倦无用的巨型宫殿,充斥着郁积腐败的气味,街头巷口也满是不安和忧愁。有时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辆穿梭,会突然不知所措,仿佛不是我们生活在城市,而是城市挤压在我们之间。而伴随着一栋栋高楼而起的,是人心的巨变和占有。

每人占据一个小小的房间,

彼此有墙隔开,

以免无益的交谈。

原本温馨的房间成了动物的巢穴,盘踞着野兽般贪婪的孤独和倦意。人们不再交谈和对话,机械高压的生活让我们疲惫不堪,人人想要逃离却又无处可逃。

于是诗人试图寻求出口,如果这偌大的城市变成一座修道院,会不会一切都更易于承受一些?在另一首诗中,诗人似乎又通过提问给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此前的人们怎样活着,是不是不需要自己的房间,当苏格拉底每天在闹市中行走,而阿喀琉斯住在喧嚣的海边。”(《自己的房间》)

一直在想诗中的“僧侣”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占据一个自己的房间,也能在生活中将自己修复?而在城市变成巨型怪物之前,我们是否也可以在房间里打开一扇窗,听一听别人的交谈。这样,城市有没有可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人是亲近的人,心是安定的心,是否也不必向深山逃去了呢? Peu1ruQzA0NQqhYmIxwqL/QF/lxosx+RAsDQRQMtrX9xOIbvInJhtwCLGmFDgn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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