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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帮助孩子认识他们真实的感受

*孩子的感觉绝非小事,承认而不是抑制它。

*倾听并对孩子的感觉作出回应,亲身“感受”孩子的感觉。

*当遇到更大的伤害时,承认痛苦的情感会让孩子变得坚强。

*只要世界上有一个能真正听懂和理解的人,这 痛苦就能够忍受。

孩子的情绪就像那些鸟儿,用心倾听才能真正感受到它。

课程伊始,吉诺特博士决定和我们探讨承认孩子感觉的重要性,他借助多种方式论述自己的观点。

你可以有各种感觉,但是行动却受到局限。

我们必须承认,孩子有他(她)自己的认知。

孩子只有感觉正确,才能正确地思考。

孩子只有感觉正确,才能正确地行动。

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理解了这些想法。承认孩子的感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是真的,那么这跟让孩子变得仁爱和坚强又有什么关系?

过去,我认为孩子的感觉无足轻重。“她只是个小孩,她知道什么?要是按照她的方法来办,世界还不乱了套。”我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是,只有等到长大成人,我的感受才能被人认真对待。我已经习惯听到下列说法:

“那么想真是傻。”

“你没有道理不高兴。”

“你在杞人忧天。”

我从未怀疑过,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可现在,身为父母,我知道了自己的工作是帮助孩子认识到他们的真实感受,因为这样对他们有好处。

“自己完成了拼图,你看起来很高兴。”

“汤姆没来你的派对,你应该觉得失望。”

我们还知道了,孩子的所有感受,甚至包括负面的,都应该得到承认:

“一件不趁手的玩具可以让人沮丧。”

“你非常讨厌哈里特婶婶掐你的脸。”

过去我从未发现发掘自己的感受会有什么益处,但是,承认感觉而不是克制它,在某些方面融洽了家庭关系。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大卫说:“呃,鸡蛋太软了!”我忍住了对他的长篇说教,没有提醒他煮这只鸡蛋的时间和他昨天吃得津津有味的那一只一样长,我只是简单地说:“噢,你喜欢硬一些的。”这样做巧妙地把问题控制在煮鸡蛋的火候范围内,而不会引发人们的坏脾气。

不过,我仍然不能理解感觉的神秘之处。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有了全面的了解。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们正在吃晚饭。这时天空出现一道闪电,整幢房子顿时一片漆黑。电灯在几秒钟后重新亮了起来,孩子们看上去吓了一跳,我想,这是帮他们驱散恐惧的最佳时机。我正想说:“看,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对吧?”但是我丈夫泰德却先开口了:“嘿,那可真吓人。”孩子们都盯着他看。

很好,他先说了。我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很有意思,当房间里开着灯的时候,每样东西都显得很友好很熟悉。但是,把同样的东西放在同样的房间里,如果屋里一片漆黑的话,会变得很吓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这样。”

三双眼睛望向我,孩子们看起来如释重负,对我非常感激,我被这一幕征服了。我只不过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个普通的事件,对孩子来说,这件事却非同小可。他们开始叽叽喳喳,互相打闹。

大卫:有时我觉得强盗会进来绑架我。

安迪:我的摇椅在黑暗中就像个妖怪。

吉尔:我最害怕的就是树枝刮窗户的时候。

孩子们畅所欲言,每个人都讲出呆在黑暗的房间时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我们两个边听边点头,他们不停地说着话,最后终于讲完了。

接下来的沉默中,我们都觉得全家人是那么地相亲相爱。我意识到,我们一定是触动了某种非常强大的过程的核心部分,孩子的感受绝非小事,那么别人是否知道这一点呢?

我开始偷听别的父母和孩子的谈话。

在动物园里,我听到:

孩子:(哭泣着)我的手指头!我的手指头疼!

父亲:怎么会疼呢,只是划了一下。

在超市里,我听到:

孩子:我热。

母亲:你怎么会觉得热;这儿很凉快。

在玩具店,我听到:

孩子:妈妈,你看那只小鸭子,他是不是很可爱?

母亲:噢,那是给小婴儿玩的,你不会再喜欢婴儿玩具的。

令人惊讶。这些父母似乎无法注意到孩子最简单的情绪,当然,他们的回答并不是存心想伤害孩子。但是,实际上,他们传达给孩子的信息无非是下面这些: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

你没有自己的感觉。

我忍不住想拍拍这些父母肩膀,告诉他们不妨这样说:

我看见你被划了一下,会疼的。

或者:

在这里你觉得很热,对不对?

或者:

啊!你喜欢那只毛茸茸的小鸭子,是吗?

我憋不住了,如果没法告诉陌生人,至少得告诉朋友们。我不得不说出去。我给几位朋友打电话,我觉得他们能够忍受我的头脑发热,有耐心听我描述最近的发现。他们有礼貌地听着,甚至带点兴趣,然后就送给我各种“但是”。

“但是,珍妮特,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听懂了你说的‘感觉可以承认,行动却受限’,我怎么才能用在蒂米身上?”

我想出几个例子:

“蒂米,我知道你喜欢摘很多水仙花带回家。可牌子上写着不能从公园摘花。”

“蒂米,我知道你喜欢对着盒子里的每块巧克力咬上一口,只是为了看看里面有什么。这很有吸引力。但你也可以只挑一块,明天再挑另一块。”

“蒂米,艾瑞克弄坏了你的自行车,你非常生气,我敢说你想揍他。我知道。但是,你得和他讲理,不要动拳头。”

另一个朋友说:“但是,珍妮特,如果你承认了孩子的感觉,不就是对他们的默许吗?我女儿不让任何人碰她的玩具,我当然不希望纵容她这种自私的行为。我觉得重点在于让南希长大后成为慷慨大方的人,所以我告诉她人人都要学会分享。”

还有一位朋友说:“但是,珍,如果我让罗杰告诉我他多么讨厌妹妹,难道不是鼓励他去发展这种最坏的感觉——巩固它们——允许他恨别人吗?”

太难解释了。我试着告诉他们,帮助孩子弄懂自己的感觉,不代表认可或者巩固它们,我不是在鼓励孩子:“太好了,南希,你讨厌分享!”或者“棒极了,罗杰,你想勒死妹妹。”

我的意思是,你要倾听并对孩子的感觉作出回应,努力亲身“感受”孩子的感觉。

这就是我本人所做的,简单地说一句“噢”或者“我明白了”,相当于告诉孩子:“你的所有感受都很重要——无论好坏。它们是你的一部分,你的感觉没有把我吓坏。”

这样孩子就不会生气或者受到伤害,你倾听并承认了他的感受,他也就乐意改变。

我不确定自己这一番热情的演讲是否有效,所以,几天后,我既高兴又有些忐忑地接到了两个朋友的电话。

“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今天上午,南希的朋友让我告诉南希,要她和朋友们分享她的新玩具,我头一次考虑到南希会有什么感觉。接着发生了奇怪的事,我没有对她发火,我发现自己的态度几乎是非常亲切,我说:‘我觉得和朋友分享新玩具一定非常难,人们有了新东西,都喜欢自己先享受很长时间。’我又和南希的朋友说:‘南希准备好了的时候,她会给你玩的。’没有人说话,但是,过了半个小时,我听见南希宣布:‘好吧,芭芭拉,我作好准备和你分享了!’”

第二个打给我的人,声音听上去也很惊喜:“你不会相信的,珍妮特。今天早晨,小女儿在睡觉,罗杰像往常一样冲进来,想扯掉她的毯子。我差点要打他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个大孩子了——你应该多懂点事!’但是,我记得你那天说的话——坏的感觉走掉之前,好的感觉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我只是挡住他的手,说:‘嘿,罗迪,我一直在想小妹妹有时候是怎么让你烦心的。就算她在睡觉,我敢说,只要她在家里,就算只是看到她,有时也会使你生气。’他感激地看了我很长时间,说:‘妹妹冷了,给她盖上吧。’你能相信吗?”

我非常得意。他们的话证明我做得对。仅仅承认一种感觉,就足以作出改变;而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改变啊!父母不会再恼火地试图把成年人的观点强加给倔强的孩子,他们学会了真正地倾听和理解孩子——孩子有了听众,觉得自己被人理解了——他们愿意作出更为积极的回应。

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踌躇了。玛丽·苏,吉尔上幼儿园以来最好的朋友,开始取笑吉尔——笑话她穿着幼稚的衣服,和其他女孩背地里谈论她。可是,吉尔却很信任她的老朋友,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星期六,吉尔给玛丽·苏打电话,请她过来玩。这次玛丽·苏摊牌了,她告诉吉尔不想再和她做朋友,其他不喜欢吉尔的女孩也不会和她做朋友。

吉尔吃惊地站在那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挂上电话走进自己房间。过了一个小时,我从她开着的房门前经过,看见她躺在床上,脸上全是泪痕,盯着天花板。那一瞬,我只想双手抓住玛丽·苏使劲摇晃她,直到她吓得牙齿打战。那个刻薄、自我中心的臭孩子——她怎么敢这样对待吉尔?我想告诉女儿,她指甲缝里的灰都比玛丽·苏有价值。我想大叫:“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玛丽的母亲吧——她也一样地冷酷、虚伪!”可我最希望的是能够减轻吉尔的痛苦,能说一些有智慧的话来帮助她。

我可以给她怎样的建议呢?我知道,孩子通常不喜欢建议。我还知道吉尔需要时间自己想出解决的办法。不过,我迫切地感觉需要解决她的问题。毫无疑问,她值得同情。我害怕如果帮她承认自己的感觉——抗拒与孤独,会完全毁掉她。

我以最温柔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人生不能只依靠一个朋友,你是个了不起的姑娘,你可以有很多朋友,为什么不给别人打个电话叫他们出来玩呢?”

吉尔放声大哭:“你总是告诉我做这做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可是现在我不想!”

我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件事,如果给孩子提供解决方案不是合适的回答,那什么是呢?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女儿?我不能仅仅表达了一番同情之后就坐视不理。

“承认孩子的感受”这个脆弱的理论似乎有其内在的局限,诚然,对于处理小矛盾,它非常管用;被划到的手指头、丢失的玩具、因为下雨而取消的野餐。但是,遇到比较大的伤害——真正的损失、心爱的宠物死掉了、被朋友拒绝了——又该如何呢?把这些感觉重现出来是否合适、会不会有帮助?揭开伤口难道不会带来伤害吗?

带着疑问,我进入了下一学期的学习。吉诺特博士摇摇头:“我也想知道怎么办,”他说,“怎样说服父母们:痛苦能够帮助成长、挣扎可以强健性格。父母们太希望孩子快乐,所以经常不让他们体验那些能够让人成熟的感受——失望、挫败和悲伤。‘别哭,’他们说,‘我们再给你买一只小狗。’

“如果父母们能够明白,当他们承认有痛苦的情感存在时,可以让孩子学会坚强,他们就不会害怕说出:‘你想念普瑞斯。你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我知道,我知道。’这才是我们可以给予孩子的最好的帮助。

“当你的孩子被小刀割了一下,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伤口马上愈合,你会先帮伤口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你知道接下来时间会愈合一切。对于精神上的伤口,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给孩子精神上的创可贴,但是,必须明白的是,愈合的过程本身是缓慢的。

我们可以对吉尔说:‘某个多年的好朋友离开了你,这非常痛苦,会让你突然觉得很孤独。’

“接下来吉尔可以告诉自己:‘我也许失去了一个朋友,但是,我有个理解我的妈妈。’”

我对听到的东西有点错愕,带着茫然回到了家。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真正的伤害对一个孩子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父母只要深深地理解这种感受,就能产生巨大的力量给孩子安慰……父母——没有被孩子的悲伤吓到,也不否认这悲伤——而是选择坚强,倾听孩子的心声,理解他的痛苦,通过倾听本身,传达给孩子最深层的信息:你可以忍受痛苦。只要世界上有那么一个真正听懂和理解我们的人,这痛苦就能够忍受。

房门砰然关上的时候,我正迷失在这些想法之中。我抬起头,看见6岁的安迪站在房间中央,苦着脸。

“老师冲我喊了,”他声音嘶哑,“我去捡掉在地上的铅笔,她开始叫起来。她说我不专心,大家都在看我。她说我放学后必须留下,要接受教训。她罚我留堂,而你却不关心我去哪里了!”

我的心一沉。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快点,快点,我会消除他的不快,告诉他这没什么,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会告诉他试着多想想未来的事情。给他一个吻、一块饼干,他就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上一年级的小孩,因为说话被罚站墙角,我记得昏暗的墙上那些裂了纹的油漆,回家吃午饭的孩子们排队经过时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有那可怕的安静。突然,一个尖厉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可以回家了,珍妮特,我希望你接受了教训。”

我想起自己一路跑回家,想大声地喊,想尖叫,想哭,我最想做的是告诉妈妈。“以后不要说那么多话,”她老是这样说,“吃饭吧,否则你会迟到的。”我记得自己嚼着食物,试图把干硬的三明治吞咽下去。

我把安迪拉到自己腿上:“老师吼了你,这太让人难过了。”他圈住我的脖子,把头埋进我的肩膀,“而且全班都看着你!这更糟。接下来等所有人都回家之后,你还得坐在那里,你很想马上跑回家,可是不行。一下子有这些感觉是多么地难过啊!”

我太专注于安迪的经历和感受,太想安慰抽泣的儿子了,突然,我惊讶地发现,眼泪早已从我自己的脸颊上流下,心中蓦然升起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们坐在那里,安静地摇晃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当这一切都过去时,我已经回到了30年前,把一个小女孩领出了墙角。 I0e8t//gPD6FZr3yvNOmsUM/qWpBoF2CeA3R6Yw5YNmF0uxmMybNzXVwaqlii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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