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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光皎洁，星辰耀眼。
苏天御来到自己大哥房间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睡了吗，哥？”
“来了。”屋内传来回应之声，苏天南穿着正装打开了门：“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过来找你聊聊。”苏天御笑着回道。
“呵呵，进来吧。”苏天南让开了身位。
苏天御迈步走进室内，扭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见这里与几年以前并无太大变化，干净，整洁，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
室内光线略有些昏暗，客厅内的办公桌上还摆着檀香，苏天南关上门，走到桌案前提起茶壶：“小弟，你这次回来的时间点不太好，家里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暂时也没办法陪你，回头让苗苗带你出去转转吧。”
苏天御弯腰坐在沙发上，停顿一下说道：“大哥，我来找你不是谈心的。”
苏天南走过来，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弯腰坐下问道：“怎么了，还有其它的事吗？”
苏天御稍稍思考一下回道：“刚才你们聊的时候，我听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心里有点想法。”
苏天南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弟弟，主动问道：“那你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我个人觉得，二叔案子的转折点，其实不在司法部门，咱们即使花钱砸关系，也不见得能把这个案子运作出好结果。”苏天御直言说道：“龙城贪污成风，长清公司既然能把区警务司，市警务署安排明白，那就不会轻易给你翻案的机会。说难听点，论砸钱，咱家能比上人家长清公司吗？所以想要在司法部门翻盘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制衡权力。咱除非能找到说一句话，就能让警务署听话的关系，不然运作也是白运作。”
苏天南左手托腮，跷着二郎腿，缓缓点头：“你继续说。”
“我对这事儿就两点总结：第一，公司内部人员的团结很重要，八个人喊话可能没人听，但八百个人喊话，声音就很大了。第二，我听你们说闸南这边除了咱苏家被绞杀了以外，还有另外三家也被黑了，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团结他们？”苏天御眉头轻皱地说道：“咱没有人脉和钱站台，那就要想办法让上层看见咱。”
或许是受父亲影响，苏天御遇到事情非常善于总结，他愿意把复杂的事情，总结出最精炼的点，从而调整思路。
在苏天南的心里，他一直是拿苏天御当小孩子的，因为后者十八岁就去上学了，已经几年没回家了，所以他心里对天御的印象还比较固化。但此刻他听着天御的话，竟然无意间被对方带了节奏，且觉得他说的有一些道理。
“你二叔进去后，公司人心就散了，他们觉得咱苏家很难挺过这一关了，所以都在躲事。这帮人不但不支持公司，有几个管理层甚至还想趁着苏家遇到困难的这个节骨眼，让咱把工区转包给他们。”苏天南眉头轻皱地回道：“所以团结他们是挺难的。”
“我觉得不难。”苏天御笑着看向大哥，心里很了解对方：“只是可能会撕破脸……而你也不愿意这么做。”
苏天南听到这话，再次怔了一下。
“大哥，公司管理层是领导底层员工的桥梁，公司和他们永远是靠利益形成凝聚力的。”苏天御轻声劝说道：“利益中间有利用，这太正常了。如果你不愿意出面搞这个事，那恶人我来当。”
苏天南陷入沉思。
“要不你约一下管理层，我们先谈谈。如果能把内部问题解决，我们就可以找另外三家坐下来谈谈。”苏天御再次说道：“二叔的案件定性随时可能会下来，一旦真被打上什么走私违禁品，那咱在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苏天南听到这话，缓缓起身回道：“好吧，明天我约一下工头。”
“我看时间还早，不如今天就约。早点解决，以免夜长梦多。”苏天御竟然催促了一句。
“也行，那咱们现在就去一趟货场。”苏天南彻底被说动了。
……
闸南区长清公司总部，一位四十多岁，身着黑色西装的胖子，坐在宽敞的皮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吸着烟问道：“苏天南怎么说的？”
“他让咱再给他五天时间。”陆丰慵懒地瘫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短发回道：“这小子不死心，可能还想着从警务署那边运作他爸回来。”
身着黑色西装的胖子就是长清公司的老板，名叫李洪泽，是长清集团在龙城分部的一把手。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给他五天时间？”李洪泽问。
“现场一百多号人，不答应今天就要打架。打了很容易引起关注，对咱没啥好处。”陆丰回答得也很简洁：“警务署的老王也要在中间说和，咱们没必要在一件手拿把掐的事上跟老王多犯口舌，他毕竟不是咱们这一路的人。”
李洪泽闻声一笑：“哈哈，咱这闸南第一刀现在做事儿也动脑了。行啊，公司越来越好了。”
“李总，苏白刘孔这四家拿下，我要一半的盘子，行吗？”陆丰笑呵呵地问。
李洪泽拿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扔给陆丰：“五年之后，我让你当上龙城第一刀！”
“好勒。”
……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闸南苏家货场的二层办公楼中，十几名公司管理层已经聚集在了一块，他们都是分管各街道片区的领头人，有的享受公司分红待遇，有的则是持有一定干股，算是苏家公司的中坚力量。
屋内烟雾缭绕，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停响起，苏天南坐在木椅上面色凝重。
“小南，咱们这些人跟着苏家干的时间也不短了，这里没外人，咱们有啥话就当面讲。如果这回苏家倒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安排咱这些工人？退休金，劳保会不会受到影响，年底奖金能不能按时发？”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话语非常直白地问道。
“对啊，如果苏家把干活的工区交给了长清公司，那我们这些人的环卫工籍，档案啥的咋处理？”有人立即发言附和，说话语气也是比较激进的，多少有点逼宫的意思。
苏天南还没等张嘴求这些管理层的支持，人家就率先发难了。困境之下什么个人感情，全都显得不值一提。
“是这样，我小弟刚毕业回来，公司的事家里交给他做了。”苏天南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天御，轻声说道：“我在这听着，你们和他谈吧。”
众人闻声扭头看向苏天御，见他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顿时都有些不满。
“他一个孩子，也没经营过环卫的生意，咱们跟他能谈出来啥？”
“就是啊，一个小孩，他懂什么？”
“……！”
苏天南看向众人：“我说了，我就在这儿听着，不会跑。”
大家伙听到这话，才全部沉默了下来。
苏天御等众人安静后，伸手扶了扶眼镜，言语礼貌地说道：“那我就说两句哈？”
公司管理层们冷眼看着苏天御，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吸着烟一言不发。
苏天御拿出刚才在车上整理好的资料，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大哥昨天去了市区，找了警务署那边的关系谈，但效果不太理想。简单点说，就是我二叔的案子基本没啥运作的空间了，想要保人，就得掏钱，交苏家公司的工区。我们家里人也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跟长清公司斗不起，所以，只能交地保人。”
大家似乎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也没有接话。
“在交地之前，我们这边给大家准备了解约合同。”苏天御皱眉说道：“档案，环卫工籍全部打回个人手里，当月工资可以结算，但年底奖金就别想了，各位管理人员的分红也别想了。因为现在才年中，管理会那边是不会结算年底奖金的。手续发下去后，大家伙就自己找出路吧。”
众人听到这话，霎时间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解约，还不管我们的年底分红和奖金，这凭什么啊？”
“是啊，你们解约了，但档案还打回个人手里，这不等于给我们开除了吗？！我们的退休金，劳保金那不也没有保证了吗？”
“苏天南，你这是啥意思啊？我们干了半年了，凭啥年底奖金说没有就没有了？你们苏家惹的祸，凭什么让我们给买单？！”
“……！”
管理层一听说苏家不管自己了，顿时炸窝了。
苏天南皱眉看着众人没有回话，而苏天御则是双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地看着大家，轻声继续说道：“树倒猢狲散，苏家自己都护不住自己了，那也就没办法管大家了。”
“你放屁！我们跟苏家干了这么久，就是没有感情，那也得有交情吧？我告诉你，如果苏老二没进去，他绝对不会这么办事儿的！”那名领头的四十多岁中年，几乎是吼着冲苏天御说话。
“大哥，先谈利的是你，又谈交情也是你，你这样搞，苏家也很难办啊。”苏天御笑着回道。
“你懂个屁！”四十多岁的中年起身冲着苏天南说道：“你要这么办事，那咱就别讲道理了，明天我们几个就带着员工，上你家开伙吃饭了。”
苏天南叹息一声，低着头，依旧没有回话。
苏天御扶了扶眼镜，缓缓起身：“你威胁我？”
中年看着他：“你滚开，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苏天御笑着看向对方，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小部分员工资料，话语简洁地说道：“环卫工籍，档案都在公司手里，你们入职，离职都是由公司向管理会递交材料。那这是不是说……我说你是正式职工，你就是，我说你是临时工，你也是呢？”
管理层听到这话彻底愣住。
“你看，你不要脸，资本可以比你更不要脸。”苏天御放下资料：“大哥，你现在想谈利，还是谈交情呢？”
众人沉默不语。
苏天御扭头看向众人：“你们觉得苏家倒台了跟自己没关系，环卫管理会只要想正常运作，那就离不开工人。但事实上是这样吗？苏家交了工区，你们以为自己还能吃环卫这口饭吗？我告诉你，这就是做梦！长清公司为啥要整苏家？我们一家子，总共才有三十几个人在干环卫的活，搞了我们对他们有啥好处啊？醒醒吧，长清公司是奔着苏家手里这八百环卫籍名额来的。抢工区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人家自己人有活干，为的是垄断，明白吗？家人们！”
中年听着苏天御的话，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脸色阴沉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不抱团，就是死。”苏天御指着桌上的解约合同说道：“是签合同，还是跟苏家共渡难关，你们自己决定。哦，对了，如果公司清盘破产，那公司给你们分的宿舍楼，你们也得交出来。”
“那要斗不过长清公司怎么办？”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头，话语简洁地喝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天南，此刻果断起身，指着货场大院说道：“我苏天南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咱们可以签合同，如果苏家破产交盘，现有设备，资产，全部归管理层所有，大家可以把这些东西分给底层员工抵薪资。”
这些管理层也是穷苦百姓，基本上都是拉着朋友，同乡，亲属，一块加入的苏家公司，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什么大钱。他们利益诉求一向简单，无非是生活二字。当这俩字有保证的时候，老百姓永远很温顺，会拼命的为社会做贡献。可谁要不开眼碰了这俩字，那就麻烦了。所以现在很多商业巨鳄，都是面上喊亲民，暗里喊快割韭菜，割完还得说一句，家人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细数历史，历来如此。
苏天御从来没想跟这帮人对抗，他只是想借势而已。
谈判结束后，苏天南坐在人走楼空的会议室内叹息一声：“都是老面孔，闹成这样真不好看啊。”
其实，苏家大哥什么道理都懂，只是有些事他不愿意做而已。
苏天御喝着茶水，轻声说道：“大哥，公司团结完，我们需要跟另外三家谈谈。”
……
市区内。
苏天北坐在车里拿着电话说道：“能不能给我整两把响？”
“你是不是疯了？你爸都进去了，你还搞这事儿？咋地，你要全家暴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