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与语言相比是一种不完全独立系统,但它与语言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可以作为独立的研究对象。“中国文字学有数千年悠久历史、丰厚学术遗产,自来是中国学术中重要的独立学科。”过去文字研究被包含在语言学研究中有传统和国外的双重影响,随着文字学的发展,成为独立的学科应属当然。文字学的学科地位及学科体系是文字学研究的基本问题。
文字学的学科地位涉及文字学的研究对象以及“文字”的定义,文字与语言的关系等。
第一,文字并不完全是独立的。字符不仅要具有指示形体的部分,还要与指示的语言单位相结合。也就是说文字必须依附于语言才能存在,相对于语言来说,文字并不是完全独立存在。
第二,文字和语言都是符号系统,却有区别,文字具有相对独立性。文字用符号将语言记录下来,自人类产生以来,语言就诞生了,但当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文字才产生,有些人类群体至今还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语言和文字对社会有不同的作用,人类日常交流离不开语言这一工具,而文字则起辅助作用,并不能决定社会的存在。
文字和语言是可以分开的,不同的语言可以用同一种文字记录,而同一种语言又可以用不同的文字记录。文字和语音是不同的感官形式。文字主要用于记录和传播语言,但文字具有相对独立性,可以单独进行研究。
1.文字
文字学的研究对象当然是文字,文字学中的“文字”指与语言相联系可视的二维符号系统,不与语言相联系的符号系统如乐谱符号、交通信号等被排除在外。手语虽然也与语言相联系,但不是二维符号。盲文可以视为一种特殊的文字系统。
广义上的文字包括所有人类使用的文字,狭义的文字则是用于记录某种语言的文字系统。文字系统的组成部分主要有文字字符和文字规则。但关于汉字学的研究,却不能被称为文字学。
文字学并不只是研究文字的字形,字形是文字的存在形式,是人们可以确实感知到的。但文字学重点研究的是形式蕴含的意义,以及内涵和形式之间的关系。
2.文字的语言表达
原始文字不利于人们认识文字。原始文字用于记录和传递信息,所以专家们曾经有一个疑惑,即原始的文字到底是不是文字。虽然原始文字的字词不对应,但也可以记录语言,只是不够准确,因此原始文字也可以算是文字。
3.书面语与文字的明确区分
以前有过这样的观点,认为语言学就是专门研究语言的,不管是口头语言还是书面语言,都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口头语言以听觉形式存在,书面语言则以文字的形式存在。正是因为二者的载体不同,所以两种语言的风格存在差异:口语体通俗易懂,句子简洁明了,结构也比较简单;书面语体庄重严谨,句子较长。这样看来,文字和语音的地位是平等的,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是书面语言,而用录音设备记录的是口头语言。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都是语言被保存下来的结果,但却不能将文字和书面语言等同起来。
语言可以以口头和书面的形式存在,口头语言是有声音的,也被称作词的语言;书面语言则是用图形符号记录下来的语言,图形符号就是文字。需要明确的是,书面语是被记录下来的语言,文字则是记录语言的符号。
4.文字具有符号性,但不与符号等同
文字是一个符号系统,专门用来记录语言,但是建筑、绘画等用于认识、记录、管理的视觉符号,以及人类表达感受的方式等不能算作文字符号。文字学研究有一定范围,盲目扩大范围,是忽视文字学特点的做法。
由于我国的历史传统,导致语言与文字有很长的时间是不分开研究的。古代研究语言通常是从文字入手,而且音韵和训诂都是文字学研究对象。但这样的文字学只是空有其名,实际上研究的是语言,所以传统的文字学实际上是语言文字学,其中包括字形研究。
语言学是专门研究语言的学科,语言学的其他分支学科则是研究某些语言的结构成分和语言现象,如语音学,研究某些语音要素、词汇学和语义学研究词汇要素、语法学研究语言的语法规则等。
古代文献和书面语是传统语言学的主要研究对象,而现代语言学则研究当代语言和口语,并没有将文字学归为语言学范畴。
语言的艺术性表达就是文学,没有语言就没有文学,但语言仍然是独立于文学的学科。文字是符号系统,具有相对独立性,所以可以单独对其进行研究。经过长时间的发展,文字学已经成为一门重要的学科,形成了基本学科理论,所以具备成为独立学科的条件。
而且文字学在不断发展,关于文字学的研究也在不断深入,未来文字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是毋庸置疑的。
根据目前文字学研究的基本情况来确定文字学的学科体系,在宏观层面上,可以将文字学研究分为理论文字研究、具体文字研究和文字学历史研究。
有关文字学的理论研究还没有形成专门的学科,上述分类是为了与个别文字的研究区分开。已经形成的理论文字研究学科包括普通文字学和比较文字学。普通文字学是根据研究对象命名的,比较文字学则是根据研究方法命名的。
具体文字学也不是独立的学科,各种针对具体文字展开的研究,都可以叫具体文字学。已经形成的具体文字学,通常是用某种具体文字来命名,如汉字学、东巴文字学等。每种具体的文字学都研究相对应的文字系统的特点以及应用。理论文字研究和具体文字研究都是对文字学本体的研究,而研究文字学发展史则是对学科史的研究。
1.理论文字研究
普通文字学试图发现人类文字的普遍规律,研究内容不同,研究方向也不同,主要研究方向有文字性质、文字起源、文字发展、文字传播、不同文字体系之间的关系、文字学的地位和作用、文字学研究范围、文字学分支学科等。
将普通文字学和文字学等同起来,有如下理由:①普通文字学的研究对象并不是每种文字的个别特征,而是所有文字的共性;②普通文字学不是要研究相关文字的应用,这一问题应该放在每种具体文字的应用中。个别具体文字的研究是普通文字学的研究基础。针对不同的具体文字,采取科学的研究方法,越是深入研究,普通文字学的基础就更牢固,理论的实用性也会更广泛。
比较文字学是文字学的分支学科之一,是从研究方法的角度来命名的,通过比较的方法来研究文字学。将不同的文字材料进行对比,分析不同文字产生和发展过程中的特点,从而发现文字的内在规律。比较文字学通常是对比两种以上的文字。
2.具体文字研究
(1)具体文字研究体系。从横向的角度来研究具体文字,也就是从共时方面阐述具体文字的发展情况;从纵向的角度来研究,就是研究文字在不同时期的发展情况。文字的交叉学科通常是以具体文字为基础的,如汉字心理学就是汉字和心理学的交叉学科。
具体文字研究有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包括文字字符研究、文字形体演变和体系演变、有亲属关系的某种文字研究(如汉字系文字研究)。
(2)具体文字研究举例。汉字学可以划分为以下类型:
第一,古汉字学。现在通行的名称为古文字学,以秦汉之前的古汉字为研究对象,考释各种古汉字资料,并研究古汉字的起源、性质、结构、演变以及考释方法、相关历史。古汉字学科方面出版了李学勤《古文字学初阶》、林沄《古文字研究简论》、高明《中国古文字学论》、陈世辉、汤余惠《古文字学概要》、陈炜湛、唐钰明《古文字学纲要》、朱顺龙、何立民《中国古文字学基础》等通论性著作。古汉字学目前又发展出下级分支甲骨文文字学、金文文字学、战国文字研究等。
第二,传统汉字学。以《说文解字》及六书理论为核心,研究汉字的结构及形音义关系和发展演变。通论性著作或教材较多,著名者如梁东汉《汉字的结构及其流变》、蒋善国《汉字的组成和性质》《汉字学》、裘锡圭《文字学概要》、王凤阳《汉字学》等。
第三,近代汉字学。近代汉字学研究隶书以下的近代文字,特别是近代俗字研究较为突出。这方面的通论性著作有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和陈五云《从新视角看汉字:俗文字学》。
第四,现代汉字学。现代汉字学主要研究现代汉字的属性和应用,以促进现代汉字的规范化和标准化。通论性著作有张静贤《现代汉字学教程》、高家鸾、范可育、费锦昌《现代汉字学》、苏培成《现代汉字学纲要》、李禄兴《现代汉字学要略》、杨润陆《现代汉字学通论》等。
第五,汉字传播学研究。汉字传播的情况,也称为汉字系文字研究,这方面的通论性著作有陆锡兴《汉字传播史》和王锋《从汉字到汉字系文字》。
第六,应用汉字学。目前发展起来的有汉字教学、汉字改革与规范、汉字信息处理、字体设计等。
第七,汉字学的交叉学科。汉字学的交叉学科指汉字学与其他学科交叉形成的学科,有些具有应用性,如汉字信息处理、汉字教学,有些如汉字文化学是从文化角度研究文字学,不属于应用汉字学。
第八,汉字心理学。汉字心理学是汉字学与心理学的交叉学科,论著有彭聃龄《汉字心理学》、姚淦铭《汉字心理学》;汉字符号学是汉字学与符号学的交叉学科,论著有《汉字符号学》;汉字文化学有时也称为文化汉字学,研究内容一是阐明汉字作为符号系统所具有的文化意义,二是探讨汉字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即从汉字入手研究中国文化,从文化学的角度研究汉字。这方面的论著有何九盈等编《汉字文化大观》、刘志成《文化文字学》、刘志基《汉字文化综论》、苏新春《汉字文化引论》;汉字民俗学是汉字学与民俗学的交叉学科,论著有陆锡兴《汉字的隐秘世界:汉字民俗史》、朱承平《细说字谜》等。在文字民俗研究中要特别提到关于文字起源神话的研究,各民族均有关于文字的产生、消亡的神话传说。这些神话传说反映了人们对于文字产生与消亡的认识,或多或少地折射出事实的影子。
(3)国内较为成熟的具体文字研究。国内较为成熟的具体文字研究还有彝文研究、纳西东巴文研究、西夏文研究、契丹文研究、女真文研究、蒙古文研究、藏文研究、满文研究等。对于国外文字如苏美尔楔形文字、埃及象形文字、玛雅文的研究目前也逐渐发展起来。
最后要说明的是文字学还在不断发展,新的分支学科还在孕育和形成,如近年发展起来有成为独立分支学科趋势的文字构形学、文字类型学、文字年代学、文字字体学、文字规划等,随着其他学科发展和学科间交叉融合力度加大,以后文字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学科会越来越多。
3.文字学史研究
文字学史以文字学的源流变迁为线索,与中国文字学悠久的历史相比,文字学史研究显得较为迟缓。1937年胡朴安《中国文字学史》是这个领域的开山之作,后来出版了黄德宽、陈秉新《汉语文字学史》、孙钧锡《中国汉字学史》、姚孝遂《中国文字学史》几种。另外还有刘志成《中国文字学书目考录》、党怀兴《宋元明六书研究》、张其昀《说文学源流》等。
第一,不断深化文字学认识,拓展文字学的研究范围。中国文字学观念的发展经历了以下四个阶段:①识字教育阶段;②从传统小学到传统汉字学阶段;③汉字学研究领域拓展阶段;④文字学与汉字学分野的阶段。每一次观念的变化,都导致研究内容相应发生变化,如最早的解决识字教育中的问题扩充到训释经典中的形、音、义问题,再扩充到研究古文字学、现代汉字学,最后再扩展到研究包含汉字、国内少数民族文字和国外文字在内的所有文字的研究。
第二,针对某些具体文字的研究还不足,未来要进一步加强研究。汉字这一具体文字的研究规模最大,并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需要注意的是,应该在世界文字学发展的大背景下来开展某种具体文字研究。
第三,具体文字学研究需要中观层次的综合研究。如研究汉字系文字、拉丁字母系文字、阿拉伯文字系文字、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文字等,都需要中观层次的综合研究。
第四,重视普通文字学和比较文字学研究。普通文字学研究综合性强,试图寻找人类文字的共同规律,如文字的特点和构造规律、文字的形成和演变规律等,发现不同文字的共同规律可以指导具体文字研究。周有光曾提出,不同民族的文字种类繁多,虽然各有特色,但杂乱无序。但从整体的角度来看,所有的文字都属于同一个系统。只有从综合的角度来研究文字,才能发现人类文字发展的规律。
第五,要重视文字学术语的研究。文字学术语是对文字学研究理论的总结,以及文字应用的规范性研究。文字学的各种术语解释了文字学名词的内涵和外延,是规范的术语名称。《文字学名词诠释》《辞海·语言文字分册》等工具书已经记录了一些文字学术语,后来的很多语言学辞典中也包含文字学术语,其中沙宗元的《文字学术语规范研究》就是专门研究文字学术语的著作,其中的《语言学名词》中收录了大量的术语。
第六,在研究文字学的过程中,要总结和创新研究方法。对文字学的研究方法进行总结十分必要,如研究汉字结构的方法有六书学、部件分析法等;研究汉字自译的方法有偏旁分析法、推勘法等,还有描写法,虽然经常使用但是没有总结。
在建立文字系统方面,文字学具有重要意义,可以有效促进文字标准建立,文字规范化工作、具体文字研究和比较文字研究都建立在文字学的基础上。除了对现有的研究方法进行总结,还应该创新研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