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南北

博浪沙的大铁锤并没把秦始皇吓唬住，也没能挡住他的车队。他继续巡游过去，一直到了之罘 （罘fú；之罘，今山东烟台芝罘区） 、琅邪 （今山东临沂一带） ，再由上党 （今山西长治一带） 回到咸阳。

公元前216年 （始皇帝三十一年） ，公布了一个法令，让老百姓自己呈报土地的实际亩数。这是废除领主贵族的土地所有制，确定土地个人私有制的一件大事。那一年，秦始皇还给每一里 （二十五家为一里） 六石米、两只羊。这一来，大小地主和有土地的农民都受到了好处，可是从前六国的贵族更加气愤起来了。他们总想趁着秦始皇出来的时候，向他行刺。也是秦始皇太不注意，他爱穿便衣，连晚上也要步行出去私访。有一次，他只带着四个穿便衣的武士，暗藏兵器，踏着月色，私行察访到了兰池 （今咸阳东） ，突然跳出来一批刺客向他动手。秦始皇曾经碰见过荆轲的匕首，也碰见过张良的大铁锤，这会儿碰见的只是几个打手，更不怕了。他和武士们一齐拿出兵器来，没费多大的劲就把这些人杀散了。这件事情让他想到咸阳城里住着这些“盗贼”到底不大妥当，就下令在关中搜查了二十天，把搜查到的没有活儿干的人都送到边界上去开荒。这么一来，关中叛乱给镇压下去了。可是北方的匈奴挺强，老向中原打进来。这要比刺客行刺严重得多了。秦始皇不能不想个办法去对付匈奴。

秦始皇拜蒙恬为大将，发兵三十万去抵抗匈奴。匈奴是北方的部族，过着游牧生活，经济、文化都比中原地区差。他们老到河南 （黄河南岸） 地界来掠夺，还把边疆地区的青年男女抓去当奴隶。这会儿中原大兵一到，他们就纷纷向北逃去。蒙恬就这么收复了河南的土地，建立了四十四个县，把内地的囚犯大批地送到河南去，让他们在那边住下来耕种。

秦始皇认为光收复河南，很难守得住，就吩咐蒙恬再向北进兵。蒙恬带领着大军渡过黄河，又收复了一大片土地。为了中原边防的长远打算，秦始皇下了决心，送去几十万民夫，把过去秦、赵、燕三国原来的长城连接起来，西边从临洮 （今甘肃岷县） 起，翻山越岭一直到东边的辽东，要造一道万里长城。又因为他大儿子扶苏反对他“焚书坑儒”的行动，就派他到上郡 （今陕西绥德一带） 去监督蒙恬建筑长城。这些地区净是山，交通不便，人口稀少，光是造长城已经够困难的了，再说匈奴也不肯甘心屈服，随时随地都来攻打建筑长城的人。因此，蒙恬的大军和民夫只好一面防守，一面建筑长城。费了十多年工夫，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把长城造好。

中原的大批士兵和民夫正在北方建筑长城的时候，南方岭南一带的部族趁着机会又向中原打过来了。岭南是在五岭的南面 （五岭，就是大庾岭、骑田岭、都庞岭、萌渚岭、越城岭） ，又叫南越 （就是广东、广西地区） ，那些地区的部族，也像北方的部族一样，生活挺艰苦，文化还不发达，老向中原地区掠夺财物和青年男女。秦始皇知道那边气候热，地方潮湿，高山丛林里还有毒蛇、猛兽，交通不便，很难行军，一般的将军和士兵都不愿意去。他在没法当中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下了一道命令，把中原的囚犯全都免了罪，作为防守南方的军人。可是释放出来的犯人还不够数，就再强迫民间的奴仆和小贩商人一起去服役。按照秦国的制度，贩卖零碎货物的小商人的地位跟奴仆差不多。因此，把他们和囚犯都编入队伍。将军、士兵、囚犯、奴仆、小贩商人等合在一起，一共有一二十万人。经过无数次艰苦的斗争，才把当地人民顽强的抵抗压了下去。

秦始皇就在这一带地区建立了桂林、象、南海三个郡，把那一二十万人留在那儿防守，又从中原迁移了五十万贫民到那边去居住、生产。为了运输粮草，秦始皇命令监御史史禄开凿了一条水道叫灵渠。天才的水利工程师史禄领导人民在湘江中流筑了一条三角形的分水堰，把湘江分为南北两渠，流到新开凿的灵渠，沟通了湘江和桂江之间的交通，使北方的粮草等可以由水道大量地运输到南方去。这使许多中原的军民长住在那儿，改进工具，发展农业，岭南一带就这么平定下来了。

这些重大的事情是谁都知道的，连躲在下邳的张良也认为秦始皇真有两下子。他觉得博浪沙的铁锤是打不倒秦朝的统治的。可是不恢复韩国，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他只好静静地等着，且看秦朝以后有什么变化。

南方和北方大体上都平定了，秦始皇觉得这几年来住在咸阳的人太多，住房不够，以前的宫殿也不够宽敞。他就新盖了一座宫殿，东西五百步 （六尺为一步） ，南北五十丈，台上可以坐上千上万的人，台下可以竖起五丈高的大旗来。宫殿前面立了十二个铜人，每个铜人有二十四万斤重。这是秦始皇兼并六国的时候，把天下的兵器都收集起来，销毁之后铸成的。可是秦始皇的兴趣不在多盖房子，盖好了一部分宫殿就停了工。他也不愿意在宫里享福。公元前210年 （始皇帝三十七年，就是他五十岁那一年） ，他又到东南巡游去了。

这回跟着秦始皇出去的，除了李斯和赵高以外，还有他的小儿子胡亥。那时候胡亥二十岁了，他要求跟他父亲一块儿去，好开开眼界。秦始皇平时也挺喜爱他，就答应了。

他们到了云梦 （今湖北长江两岸） 、丹阳、钱塘 （今浙江杭州） 等地方，又渡过浙江，到了会稽去祭祀大禹。秦始皇一向不但目中无人，简直目中无神。上次 （公元前219年） 到了湘水 （长江支流，流入洞庭湖） ，碰到刮大风，差点不能渡过去。船上的人说：“大概是湘山祠的湘君生了气，这才气呼呼地把浪头吹得这么高。”秦始皇问博士们：“湘君是什么神？”他们说：“听说是帝尧的女儿、帝舜的妻子，葬在这儿，所以这座山叫湘山。”秦始皇才不信湘君敢阻止他渡河。就派了三千名囚犯先把湘山上的树全砍下来，然后放一把火，把整个湘山烧得光秃秃的不像样儿，让这些博士们看看到底是湘君强还是他强。这会儿他特意到了会稽，要祭祀大禹，把博士们弄得莫名其妙。说他是信神，就不该火烧湘山；说他不信神，就不该来祭祀大禹。

秦始皇告诉他们，说：“大禹对于中国的功劳可大了。他开了大山，凿了龙门 （今山西河津、陕西韩城一带） ，又把上游的水通到大夏 （今甘肃狄 道一带） ，挖了九条河，筑了河堤，把水引到大海里去。为了治水，他整天光着脚，连大腿和小腿上的汗毛都脱光了，手和脚起了挺厚的茧 （jiǎn） 子，脸晒得又红又黑。到了儿，死在外面，葬在这儿。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还不该祭祀吗？”博士们连连点头。李斯咂着嘴，好像把他的话一句句地都咽到肚子里去了似的。

祭祀了大禹陵，他们回到吴中 （会稽郡治，那时候会稽郡包括现在的江苏省东部和浙江省西部）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踮着脚都要瞧一瞧这位兼并六国统一中原的大皇帝。这会儿秦始皇胆子更大了，他干脆打开车上的帷子，让老百姓瞧个够。老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场面，瞧着车队过来，简直都有点害怕。

正在这时候，人群里忽然出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杀气腾腾，两个眼珠子好像乌云里射出来的两条闪电一样，直照到秦始皇的车上。他正迈出一只脚要向秦始皇那边冲过去，旁边一个年过半百的大汉一手把他抓住，说：“你干吗？”那个小伙子说：“杀了他，我来！”那个大汉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着耳朵对他说：“别傻了，要灭门的呀！”他不能让小伙子拿着草棍儿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就拉着他的手从人群里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