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敌营

汉王见韩信、彭越、英布、萧何、臧荼等各路兵马先后都到了，就请齐王韩信统领各路兵马，指定萧何、陈平、夏侯婴把敖仓、陈留和三秦的粮食源源不绝地供应大军。成皋、荥阳一路相连几百里都是汉兵。真是兵多粮足，声势十分浩大。

韩信比谁都明白：霸王不是容易对付的，他手下的将士也都有本领，他们知道汉王大军集中在一个地方，哪儿还肯自投罗网，出来跟你会战？霸王不出来，不跟你对敌，怎么办？韩信用兵是精明的，他得想各种法儿把霸王引到一个适当的地方，才能够把他围起来。因此他把各路兵马暂时驻扎下来，只派人到各处去踏看地形，然后分别布置军队，准备围攻。他还打算派人钻到敌营里去把霸王引出来。他知道霸王恨透了汉王，必须请汉王亲自去挑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霸王才肯出来。

汉王前来挑战的信儿到了霸王那儿，霸王连忙召集项伯、项庄、钟离昧、季布等商议这件事。霸王说：“我们的兵马不够，出去跟汉兵死拼，没有好处；不如深沟高垒，守住城池。只要我们能够守上一两个月，汉兵粮草必然不够，那时候，他们就非退去不可。”将士们都同意霸王只守不战的办法。他们又说：“江东是大王起兵的地方，人心归向大王。我们一面守住阵地，一面派人到会稽去调兵。还有舒城和六城一向由大司马周殷镇守，最好叫他也发兵来。三路兵马合在一块儿就可以对付汉兵了。”霸王就派人分别到会稽、舒城和六城去征兵。

会稽和邻近的郡县派来了八万人马，只是周殷不但不发兵来，反倒跟淮南王英布联合起来帮助汉王去了。霸王虽然痛恨周殷，这时候，也只好随他去。

霸王有几十万兵马，本来也可以跟汉兵对付一下，可是他还不愿意出去。这几天来，他老想着范增的话：“刘邦野心不小，不如及早杀了他。”他叹着气，说：“悔不听亚父的话。当初在鸿门宴上杀了他，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我怎么不能像亚父那样看得这么远呢？到今天这只蚂蚁变成了猛虎，张牙舞爪，反倒叫我受他的窝囊气。唉，亚父死了，哪儿还有像他那样的谋士呢？”

霸王正在自思自叹的时候，项伯进来报告一个好消息。他说：“当初赵王歇和赵相陈馀不听谋士李左车的话，弄得国破人亡。韩信知道李左车是个千中不挑一、万中不挑一的谋士，就把他留在帐下。哪儿知道韩信自从做了齐王，就妄自尊大，独断独行起来。手下人的话他连听也不爱听。因此，稍微有骨气的谋士都走了。这位李左车派他的心腹来投奔大王，大王能不能收留他？”霸王说：“靠得住吗？两国正在交战的时候，假投降的奸细多得很。”项伯说：“大王不妨当面盘问盘问。”霸王就让项伯去带李左车的心腹进来。

那个人见了霸王，霸王就说：“李先生是韩信帐下的谋士，他派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他说：“大王疑心我是韩信派来的，是不是？大王想必已经知道李左车过去的遭遇吧。他在赵国，赵王不能用；他做了韩信的谋士，韩信又不能用。一身无依，四海无家。这回他派我先来投奔大王，我正像婴儿依靠父母一样。大王如果肯收留我，就是叫我卖命去，我也乐意。”

项伯插嘴说：“两国正在交战的时候，假投降的奸细多得很哪。”那人说：“我不过是个谋士，又不能上阵作战。就是有什么计策，也得先说出来让大家商量，听不听还在大王。大王这儿的情况，韩信老有人探听，根本用不着我假投降来探听。”霸王说：“李先生既然真心实意地来投奔我，我也绝不会错待人的。”霸王不能随便信任他，可是要从他嘴里多少探听一些韩信的情况，就把他留下了。

有一天，霸王大发脾气，骂韩信自高自大，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来探子前来报告，说韩信屯兵垓下 （垓gāi；垓下，今安徽灵璧一带） ，要害霸王。他还用四句话叫人咒骂，说什么：

人心都背楚，天下已属刘；

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霸王听了，骂着说：“这饿不死的叫花子，想必活得不耐烦了。我就到垓下去，先斩了韩信再说。”

霸王好强，受不了人家的讥笑，火绒子性子，一点就着，当时就要发兵去找韩信去。季布他们拦住他，说：“这是韩信诱兵之计。他怕大王按兵不动，特意用这几句狗屁不通的话来激怒大王。要是大王出去，正中了他的诡计。”

霸王故意问那个“心腹”：“先生有何高见？”他说：“大王不必心急。韩信一向自高自大，这种狂妄的话，吓不倒大王，大王也不必生气。可是要守住一个地方，也不能老躲在城里。以进为退才不致没有后步，以攻为守才能镇守得住。如果只知道以退为退、以守为守，必然处处受人摆布，时时都要吃亏。大王不出兵，汉兵也会打过来。要是大王发兵去迎头痛击韩信，打赢了不必说了，万一打不赢，还可以退回来。汉兵远道而来，运粮困难，绝不能住得长。要是大王不出去，坐着等汉兵进攻，万一守不住，那就更难退兵了。我是新来的人，不便多说话，到底是以进为退好，还是以退为退好，请大王自己决定吧。”霸王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季布他们也不能反驳他，就决定带领十万大军向垓下方面去了。

大军走到半路，那个李左车的心腹向霸王报告一个消息。他说：“兵在精不在多。韩信好大喜功，带领了各路兵马前来。他哪儿知道士兵越多，他就受累越大。兵法上说‘兵多将累’，就是这个道理。刚才我打听到汉王领着一支人马回成皋去了，韩信也打发一部分人马回去了。我早就料到汉兵太多，粮草决难供应。大王趁着汉兵缺乏粮草、正在退兵的时候，突然打过去，绝没有不打胜仗的道理。”霸王下令，加快行军。没有几天工夫，霸王大军到了垓下，安下营寨。当时就派人去探听汉王、韩信退兵的情况。

探子回来报告，说：“韩信大营在九里山东边，各路军营相连着，兵多粮足，声势浩大。看样子汉王和韩信并没有退兵的意思。”

霸王一听，当时瞪着眼睛，说：“哎呀，我军进了重围了！”吩咐左右叫那个人过来。左右各处寻找，哪儿还有他的影儿？霸王责备项伯，说：“都是你做的好事！把敌人的奸细当作谋士推荐给我。”项伯趴在地下，说：“误中奸计，都是我的过错，请大王处罚吧。”

霸王怒气冲冲地要办项伯。季布、钟离昧他们劝住霸王，说：“项司马忠心为国，并不是他有意引荐敌人。现在大军已经到了这儿，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对付敌人，过去的事不必再后悔了。”霸王觉得自己也不好，一时大意，误中奸计，他们这一劝，就不去惩办项伯了。

霸王回头对将士们说：“今天汉兵声势浩大，你们跟我出战，必须加倍小心。汉兵要是败了，我们不可去追；他们要是赢了，我们要彼此照顾。只要守住阵营，坚持一个月，等汉兵粮草接不上，必然会退却的。”众人都说：“大王说得是，我们仔细防备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