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黄小儿

汉王急忙召集谋士和将士商议对付霸王的计策。有人说：“不如派大将先去断绝楚军的粮道，叫楚军得不到粮草，他们自然会退兵的。趁着他们退兵的时候，大王再发大军去追击，必然能打胜仗。”

汉王就吩咐卢绾和刘贾带领两万人马，偷偷地绕到楚军的后面，会同彭越去袭击楚军的运粮队。到了半夜里，彭越、卢绾、刘贾三个将军率领着大队人马围住楚军的运粮队，放起火来。粮草着起来，烧得满天通红。楚兵没做准备，只好四散逃命。彭越趁着机会，接连打下了大梁的外黄、睢阳等十七座城。

楚兵逃到霸王那儿，把汉军怎么烧毁粮草的情形报告给他。一会儿，又有楚兵来报告，说：“彭越夺去了梁地十七座城，现驻扎在外黄，抢掠居民。”霸王因为彭越三番五次地截断楚军的粮道，这回又扰乱梁地，实在恨透了。他就吩咐大将曹咎和塞王司马欣守住成皋，再三嘱咐他们千万不可出去跟汉军交战，自己去攻打彭越。彭越最怕碰到霸王，一听到他亲自来了，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蚱蜢斗公鸡”，他不干，就向昌邑方面逃了。

外黄城里没有人管，一时谣言纷纷，人心惶惶，三三两两地都说霸王进城要把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全都活埋。赶到霸王大军进了城，还真有人哭天哭地地哭起来了。霸王正在纳闷儿的时候，卫兵进来报告，说：“有个十三岁的小孩儿要求见大王。”霸王听说有小孩儿要见他，更觉得奇怪，就吩咐卫兵领他进来。小孩儿见了霸王，跪下拜了几拜，站在旁边。霸王见他眉清目秀，怪招人疼的，就轻轻地抬了抬他的下巴颏儿，挺柔和地问他：“你小小的年纪，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孩儿说：“外黄的老百姓受了彭越的欺压，敢怒而不敢言，天天盼望着大王来救他们的性命。哪儿知道大王一到，城里纷纷传说：大王要把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全都活埋。这是怎么回事？”霸王笑着说：“哦，你是来替他们求情的吗？好孩子，你放心吧。我就算有一肚子的气，见了你这么伶俐的孩子，气也没了。我这就派你去传达我的命令：别听信谣言，楚军决不伤害老百姓。”霸王一高兴，叫底下人拿出一两件值钱的东西来赏给他。那小孩子向霸王谢了谢，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城里的老百姓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安下心来，连外黄以东的那些地方的人都知道楚军不杀害居民，楚军一到，就开城门。没有几天工夫，那十七座城又都归附了霸王。霸王平定了梁地，暂时把大军驻扎在睢阳。他正想派人去援助齐王田广抵抗韩信，不料倒霉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曹咎被汉兵辱骂，沉不住气，不顾霸王的再三嘱咐，出去交战，已经阵亡了，司马欣也自杀了，汉王又占领了成皋和荥阳，把大军驻扎在广武 （山名，在河南省荥阳） ；齐王田广害怕韩信，正想投降汉王。霸王听了这些报告，直恨曹咎不听他的吩咐，以致失了成皋。他只好一面率领大军再去进攻成皋，一面派人去探听韩信的动静。

韩信当面受了汉王的命令，在赵地招募了不少壮丁去攻打齐王田广。齐王田广听说韩信带领着三十万大军打到齐地来，非常着急。一天当中老有好几回的警报，吓得齐人心惊肉跳，日夜不安。

这个消息传到了荥阳，郦食其就想趁这机会立个大功。他偷偷地对汉王说：“齐王田广和相国田横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好汉，光凭武力去征服他们不是一年半载就能了事的。我想亲自去一趟，把天下大势和大王的威德说个明白，让他们知道是非利害，劝他们及早归附大王。要是托大王的洪福，把田广和田横收过来，那不是比经年累月地打仗好得多吗？”汉王连连点头，说：“先生能够劝齐王归降，彼此不动刀兵，这是再好没有的了。趁韩信的兵马还没到齐地，请先生马上动身吧。”

郦食其带着几个手下人到了临淄，见了田广，仗着他的口才，居然把田广说活了心。田广对他说：“要是我听了先生的话，愿意归附汉王，汉兵就不再打到齐国来了吗？”郦食其拍着胸脯，说：“我担保。我这次并不是私下来见大王的。因为汉王不愿意齐人遭到兵灾，特意派我来探问探问大王的心意。如果大王诚心归汉，汉王自然会叫韩信不再进兵。请大王放心。”

田横在旁边插嘴说：“万一韩信前来，大王不做准备，怎么办？”田广说：“是啊，请先生先写封信给韩将军，三方面都说妥当了，才好叫我放心。”郦食其说：“这容易。”他当时就写信给韩信，说明情况，请韩信不必进兵。齐王田广打发使者去见韩信。

韩信看了郦食其的信，很高兴，他对齐国的使者说：“郦大夫既然都说妥了，那我就可以回成皋去了。”他写了回信，交给来人带回去。田广、田横和郦食其听了使者的报告，看了韩信的回信，全都放心了。

田广知道郦食其原来是高阳出名的酒鬼，就天天请他喝酒，还叫一班歌女伺候着这位贵宾。郦食其见了酒就像性命一样，他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在临淄待着。哪儿知道乐极生悲，警报传到临淄，说韩信已经打到齐国来了。韩信不是说过要回到成皋去吗，怎么又打到齐国来了呢？

原来韩信打发齐国的使者回去以后，就想回到成皋去。他手下的一个门客，叫蒯彻 （也写作蒯通） 的，不顾大局，只为韩信私人的眼前利益打算，出来反对，说：“不行，不行！将军是奉了汉王的命令来进攻齐国的，怎么能听信郦食其单方面的话就退兵呢？汉王并没发过命令叫将军退兵。再说，将军带领了几十万大军，费了一年多工夫，仅仅打下了赵地五十几个城。现在郦食其凭着他一张嘴皮子，就能得到齐地七十多个城。难道将军还不如一个书呆子吗？要真是这样，连我们都没有脸回去见汉王了。将军应当趁齐王没做准备，一直打到临淄去，灭了齐国，才能够回复汉王。”

韩信认为蒯彻的话固然很有道理，可是这么一来，总觉得太对不起别人。他说：“郦食其也是奉了汉王的命令去的。我要是再去进攻齐国，不但违逆了汉王，而且田广一定会杀害郦食其的，那就等于我杀了他，于心何忍？”

蒯彻费尽心思，找出一些理由来，说：“汉王原是派将军来征伐齐国的，他为什么又派郦食其去呢？那一定是郦食其想夺将军的功劳，在汉王面前讨了这个差使；汉王又怕他不一定能够成功，所以并没阻止将军进兵。可见得是郦食其先对不起将军，不是将军对不起他。”韩信这才听了蒯彻的话，立刻下令进攻齐国。

韩信的大军沿路打下了许多城，一直向临淄逼近。齐王田广责备郦食其，说：“原来你是假意来叫我归附汉王，要我不做准备，好让韩信打进来，是不是？”郦食其正像哑子梦见妈，有苦说不出。他只好再写封信，打发使者去见韩信，请他退兵。韩信对使者说：“你去转告郦大夫，既然他是奉了汉王的命令来劝齐王投降的，为什么不请汉王下令，叫我停止进兵？为什么他偷偷地到了齐国，不让我知道？谁能相信齐王投降不是缓兵之计？谁能担保齐国不再叛变？彼此都是为国尽忠，何必这么怕死。”

使者回去向齐王报告，齐王把郦食其恨得咬牙切齿的，当时就把他扔在油锅里炸了。田横说：“与其坐着等死，不如趁着黑夜出去决一死战。”田广、田横就点起城里的人马，开了城门，去跟韩信拼个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