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投降

汉王愁眉苦脸地问张良和陈平怎样才能够逃出去。张良说：“不如用假投降的办法，把霸王和他的将军们都引到东门口来，大王就暗地里从西门逃出去。”汉王觉得那也不大妥当，怎样才能把霸王的大军都引到东门口来呢？陈平一听到张良的话，就有了主意了。

他说：“先写一封投降的信给霸王，说明大王亲自出去投降，在东门相见。霸王一定会把他的大军布置在东门。我再想办法叫楚兵都到东门口来。大王就可以从西门冲出去了。”汉王说：“就请先生去安排吧。”

不一会儿，一位面貌跟汉王有些相像的将军叫纪信，进来对汉王说：“现在敌军四面围着，我们没法出去。我愿意打扮成大王的样子出去投降，好叫敌人专心围住东门，大王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突出西门，管保没有多大的危险。”汉王说：“这怎么行？就算我能够逃出去，将军岂不是要遭到毒手了吗？”纪信说：“父亲有难，做儿子的应当替父亲死；大王有难，做臣下的应当替大王死。我纪信情愿替大王死！”汉王说：“这是将军的一片忠心，可是我刘邦大业未成，将军还没受过什么好处。现在将军去替我慷慨死难，我倒偷偷地溜了，怎么对得起你们？请你们再想个别的办法吧。”

陈平说：“这是没有办法当中最后的一个办法了。难得纪将军肯舍得自己来救千万人的性命，他真是古今无二的大英雄。”纪信又说：“现在情况十分紧急，要是大王不让我去，荥阳城给攻破以后，大家也是一个死，还不如现在死我一个人，不但能够保全大王，就是将士们也都有了生路。请大王不要为我难受了。”汉王只是皱着眉头，下不了决心。纪信拔出宝剑来，说：“那我就先死了吧！”说着就要自杀，急得汉王连忙拦住他，流着眼泪，说：“将军的心真可以感动天地。我知道将军还有母亲和夫人、儿女。将军的母亲就是我刘邦的母亲，将军的夫人就是我刘邦的嫂子，将军的儿女就是我刘邦的儿女，请将军放心吧。”纪信当时就磕头谢恩。

事情果然依照陈平的计划办到了。天还没亮，就开了东门。陈平用了两千多个妇女，叫她们一批一批地从东门出去。楚兵当然围了上来，可是一见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说是今天开城，逃出来的，谁也不好意思为难她们，只好让开一条道儿让她们走。这些妇女慢慢吞吞地走了好久，还没走完，南、西、北门的楚兵听说东门外全是美人儿，也有来看热闹的。忽然人们都静下来，说是汉王出来了。果然汉王坐着车，由仪仗队开道，慢慢地向楚营这边过来。赶到走近楚营，霸王才发现坐着车出来的不是汉王，气得暴跳起来，吩咐将士们把这个假汉王连车一块儿烧了。汉王乘着东门的乱劲儿，冲出西门，带着陈平、张良、夏侯婴、樊哙等人逃到成皋去了。

楚军占领了荥阳。霸王安抚百姓以后，留下一部分人马守在那儿，自己带领着大军去攻打成皋。汉王知道成皋也守不住，再说也没有第二个纪信再替他死。他只好带着夏侯婴偷偷地向修武 （今河南修武一带） 方面跑，准备跑到韩信、张耳那边去。成皋原来由英布守着，他一见汉王和别的将军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都走了，也扔了成皋，向北逃去。霸王的大军占领了成皋，打算休息一下，再去追赶汉王。

汉王带着夏侯婴和随从的十几个士兵在修武的驿舍里停下来，准备好好地休息一夜。可是汉王整个晚上翻过来掉过去，就是睡不着。他被霸王逼得从荥阳逃到成皋，又从成皋逃到这儿。今天落到这步田地，这不是因为韩信跟他为难吗？他早就告诉过韩信，叫他收服魏、赵、燕以后，马上去平定齐国，回头一块儿率领大军去攻打霸王。可是韩信把大军驻扎在赵国，毫无动静，干什么呢？要是韩信能够早点回来，汉王也用不着假投降丢了荥阳，更不至于再丢了成皋逃到这儿来了。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睡不着。天还没亮，他起了床，连早饭都没吃，就带着夏侯婴一直跑到韩信、张耳的军营里去了。

他们到了营门外边，天刚亮。正想进去，只见几个小兵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把他们拦住，问他们是哪儿来的。汉王大模大样地回答说：“我们是汉王的使者，有要事报告将军。”小兵一听说是汉王的使者，只好让他们进去，请他们稍微待一会儿。汉王不让他们去通报，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内帐。韩信的卫兵认识汉王，赶紧行礼。汉王向他摆摆手，叫他别吵醒了将军。卫兵只好用脚尖走路，领他进了韩信的卧室。韩信睡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汉王走到韩信旁边，拿了大将的印和兵符，正想出来，韩信醒了。他一见汉王，吓得慌忙爬起来，趴在地下，哆里哆嗦地说：“臣罪该万死，不知道大王降临，有失远迎。”汉王摇晃着脑袋，责备他，说：“人家一直到了中军帐里，将军还没起来，连将印、兵符都要拿走了，还没有人报告。要是敌人突然进来，或者刺客混到军营里来，你还睡大觉吗？”韩信自己觉得太疏忽大意了，给汉王说得满面通红，答不上一句话来。汉王叫他起来，把衣帽穿戴好。

这时候，张耳也知道汉王到了，连忙进来，向汉王请罪。汉王免不了也责备他一番。接着就问韩信：“我请将军进攻齐国，齐国一平定，就来会师攻楚。将军把大军老扎在这儿，这是什么意思？”

韩信回答说：“赵国虽说攻下来了，可是并没平定。光由张耳驻守，还嫌兵力不足。而且这几个月来，接连征伐了魏、赵，人马也过于疲劳了。要是匆匆忙忙地再去进攻齐国，我怕赵兵截断我的后路，齐兵挡住我的前路，本来已经疲劳了的军队再前后受敌，就非常危险了。因此，我想稍微多花点儿工夫，一面把赵国安定下来，一面整顿整顿军队，再去进攻齐国。这几天我们正在商量出发的事，凑巧大王来了，正好当面奉告。如果大王暂时住在这儿，等机会去收复成皋、荥阳，我就先去征伐齐国。要是能托大王洪福，马到成功，就可以跟大王会师，一块儿去进攻楚军。大王看怎么样？”

汉王一听这才和颜悦色地说：“很好，很好。”他交还了将印和兵符，吩咐张耳镇守赵地，叫韩信带领一部分兵马，再去招募一些赵地壮丁，作为补充，向东去进攻齐国，其余驻在修武的兵马全由汉王亲自率领。韩信、张耳不敢再说什么，就拜别汉王，分别走了。

韩信、张耳一走，汉王坐镇修武大营。从成皋出来的将士们也陆续到了修武，汉军重新整顿队伍。汉王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收复成皋，不料霸王的大军反倒从成皋追到修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