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老母

霸王派人去探看荥阳的动静，大军随后就到。派去探看的人到了荥阳，只见城门紧闭，不见一个汉兵，连旗子都没有，心里怀疑起来。他回去向霸王报告，楚营中的将士们听了，有的说：“那一定是因为刘邦听到大王亲自去征伐，就把军队移到邻近的郡县躲起来了。荥阳准是个空城。”有的说：“那一定是因为韩信还没回来，城里没有大军，不敢出来对敌。因此，故意默默无声，好像设了埋伏，使人疑神疑鬼地不敢立刻打进去。”霸王说：“咱们的人马刚到，不如先安下大营，等明天仔细探探，再作道理。”他们就安下营寨，暂不进攻。将士儿郎们走了几天，大家都很疲乏，也需要休息一下。反正他们是来进攻的，爱什么时候进攻就什么时候进攻，今天晚上乐得睡个痛快觉。

整个楚营睡得正香的时候，猛一下子汉兵冲进来了。楚兵慌里慌张地起来，好像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也看不清有多少汉兵，只好胡乱地抵挡一阵，逃命要紧。楚兵里头有给汉兵砍死的，也有给自己的人踩死的。正在慌乱的时候，只见汉营里的一个大将横冲直撞地见人就杀，吓得楚兵没地方藏，没地方躲。恰好霸王赶到，大喝一声，拦住那个将军。那将军不慌不忙地就跟霸王对打起来。一来一往，对打了好大工夫，他才退回去。

霸王就问在场的士兵们那个将军是谁。有一两个知道的回答说：“是王陵，是个大将。”霸王“啊”了一声，心里想着：“王陵？他枪法不错，可以算得一个对手。要是今天不拿住他，将来必有后患。”说着就要追上去。季布、钟离昧、龙且三个将军正赶到霸王跟前，他们拦住他，说：“汉兵来偷营，路上准有准备，大王追上去反倒中了他们的计。不如整顿人马，再去围攻荥阳。”

从第二天起，霸王就吩咐将士们用力攻打荥阳。可是荥阳四门紧闭，王陵再也看不到了。他只叫士兵们多多准备弓箭、石头和石灰罐，躲在城头上，只守不攻。一连十几天不跟楚军交战，急得霸王直跺脚。有了解王陵的人就说：“王陵是沛县人，听说是个孝子，他母亲七十多了，现在还住在彭城。只要叫老太太写封信叫王陵来归附大王，母子相会，王陵是不敢不来的。”霸王说：“不妨把他母亲请来。”一面继续围攻，一面派两个小兵去接王陵的母亲。哪儿知道那两个小兵作威作福地把王陵的母亲当作俘虏看待，一路上不但没有一句好话，反而把老太太逼得火儿了。到了楚营，霸王叫她写信去叫王陵回来，她说：“我不会写字。”就有人替她写，主要是嘱咐王陵弃汉归楚。

当时就打发使者带着王陵母亲的信直到城下，叫汉兵传话要见王将军。王陵上了城门楼子，把他母亲的信接过去，不知道怎么才好。霸王的使者怕他三心二意地不能听他母亲的话，就大声地说：“将军的老母现在正在楚营，急切地想见将军一面。要是将军不去，万一令堂有个三长两短，将军还得担个不孝的罪名。请将军仔细想想。”

王陵叹了一口气，马上去见汉王，要求到楚营去见母亲。张良说：“将军不能单听一方面的话，就莽莽撞撞去投入虎口。令堂是不是真在楚营，也得先打听明白。我看咱们不如也派个使者到楚营里去见见令堂，问问她老人家有什么话。要是她真要将军去见一面，那时候再去也不晚。”王陵没法，只好等候消息。汉王打发使者到楚营去。临走的时候，张良嘱咐了他一大套话。

使者到了楚营，见过了霸王，要求见一见王陵的母亲。霸王吩咐底下人把王老太太带上来跟使者相见。王老太太跪在地下，问：“你是谁？来干什么？”使者说：“听说老太太要王陵来投降，汉王特意派我来问个明白。”王老太太说：“还问什么呢？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不叫他来，我死；我叫他来，他死。请您告诉陵儿，好好伺候汉王吧，别把我搁在心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来就自杀了。

霸王一瞧她这么不讲人情，挂了火儿，要把她的尸首烧了。季布他们拦住他，说：“大王不必这样。不如把她好好地埋了，也好叫王陵怀念着母亲的坟墓，不敢跟大王太过不去，或者派个人去叫他来祭祀。王陵既然是个孝子，总不至于把他母亲的坟墓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霸王就派人把王老太太的尸首埋了。

霸王对使者说：“你回去跟汉王和王陵说：快来投降，我还能对他们另眼相待。要是不听良言相劝，等到打下荥阳，那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义了。”

使者走上一步，咬着耳朵对霸王说：“我就是叔孙通，虽然在汉营里，可是汉王并没有把我怎么放在眼里。我早想归降大王。昨天说起王陵的事来，我就要求作为使者来见大王。王陵是个孝子，我叫他来葬他母亲，他是不会不来的。”霸王问他：“汉王还有多少兵马？荥阳已经被围困住了，为什么还不投降？”那个自称为叔孙通的使者说：“荥阳的汉兵还有二十来万，粮草也还充足，按理说，可以出来跟大王对敌一下。可是汉王因为韩信已经逮住了魏王豹，平定了魏地，就叫他回头去攻彭城，先夺回太公和吕氏，然后再去收服代郡和燕、齐，好叫大王进退无路。因此，守住荥阳，不肯出战，单等韩信兵马进攻彭城，他就两路夹攻，叫大王左右为难。这还得请大王小心一二。”霸王听了，觉得他的话句句有道理，就说：“你跟王陵什么时候能来？”使者说：“一抓到时机，立刻就来投降大王。不过大王必须派人去防守彭城，可别让韩信占了便宜。”霸王挺有礼貌地把使者送出营去。

霸王一面派人去防守彭城，一面等候着王陵来投降。过了两天，有人报告说：“荥阳城上挂着叔孙通的脑袋，旁边还有一张布告，说叔孙通私通西楚，勾引王陵一同去投降敌人。叔孙通就因为这个砍头示众的。”霸王派人再去瞧瞧，血呲呼啦的，果然是那个使者的人头。大将龙且等人对霸王说：“荥阳城一下子打不下来，要是韩信偷着去侵犯彭城，怎么办？请大王拿个主意。”霸王说：“回彭城去吧。可不能慌慌张张地退却。”不到两天工夫，楚兵完全退回去了，汉兵也没敢去追。

赶到霸王的大军到了彭城，范增连忙来问荥阳怎么样。霸王把使者的话和投降没成反而遭了毒手的事说了一遍。范增跺着脚，说：“哎呀，大王太忠厚了！叔孙通是刘邦的谋士，他跟刘邦交情又深，怎么能来投降呢？那是因为大王围住了荥阳，韩信的兵马又没回来，一定是城里空虚，用了个诡计叫大王离开。那个挂在城上给你们看的人头绝不是叔孙通。”

霸王一想，不错，真中了计了。他恨恨地说：“那小子敢欺负我！现在再发兵去，亚父您看怎么样？”范增摇摇头，说：“一来二去已经过了这么多日子了。现在再去，万一韩信真回来了，里外夹攻，反倒叫咱们进退两难。如果韩信一直去打代郡和燕国，那么，一时绝不能回来，咱们再约上九江王英布一起去进攻荥阳，才有把握。”

霸王只好暂时住在彭城，一面派人去探听韩信的动静，一面打发使者去请九江王英布来商议征伐汉王的大事。霸王是很不放心英布的。上回叫他发兵去打齐国，说是病了，没来；睢水大战的时候，他也没发兵相助。难道他老病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