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姜望琪等先生的著作《语篇语言学研究（第二版）》即将出版，他希望我给写个序。我对国外语篇研究的成果和方法了解得并不充分，在汉语或外语的语篇研究领域也没有什么建树，我只能从自己多年来从事汉语语法研究的体会出发，说一说语篇研究的重要性。

中国传统上没有语法学，却有文章学，讲语篇的“起承转合”，为什么是这样值得我们深思。我自己的体会是，汉语由于缺少词的形态变化，在句子结构的层面上并没有多少东西可讲。这不是说汉语的句子结构或句法结构就不值得研究，从《马氏文通》开始我们不断地借鉴西方分析句子结构的理论和方法来分析汉语的“句子”，这种借鉴和分析工作不是白做了，而是大大加深了我们对汉语的认识。另一方面，我们在汉语语法研究中试图摆脱印欧语框框束缚的努力也一直没有停息过。吕叔湘先生的《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实际上是对百年来汉语句子层面上借鉴西方所做的分析工作的一个总结，向我们指出了种种左右为难、不好解决的问题。吕先生说，把句子作为最大的语法单位“是一种老框框”，句子和句子之间意义上和形式上的联系也应该研究。这个“老框框”其实并不算老，在中国只有一百来年的历史。当然我们不是要完全回到《文心雕龙》的老路上去，在接受西方的影响，对汉语的句法分析有了一番认真的实践之后，我们期待在汉语语篇研究方面会有新的突破和进展，并且为世界范围内的语篇研究做出我们应该做出的贡献来。

姜望琪等先生对国外语篇研究的沿革和现状很是熟悉，近年来对汉语注重语篇的特点也有论述和研究，我从书稿中获得许多新知，也引发一些新思，希望别的读者也会有同样的收获。

沈家煊
201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