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内篇里,无言者的沉默构成了所有言说者的背景。鲲鹏、藐姑射之山的神人、鲁国的兀者王骀、卫国的“恶人”哀骀它、“有圣人之才”的卜梁倚、“以善丧盖鲁国”的孟孙才、泰氏和浑沌,都是无所言说的。言说的不确定性,是庄子深知的:“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 所以,在他的笔下,至德之人是默不作声的。在这样的背景下,所有的言说都只是权宜性的“尝言之”。
在无言者当中,《逍遥游》第一章里的鲲鹏值得特别的留意。《逍遥游》首章的主题是小大之辨。关于小大之辨,郭象注曰:“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余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 这是试图以齐小大的思想贯通此章。然而,跟蜩与学鸠、斥鴳的笑而嘲之不同的是鹏自始至终的沉默。两相比较,高下自见。
与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不同,《德充符》里的兀者王骀是居于人间的至德之人。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差别。对于王骀的至德,庄子借仲尼之言评说道:“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王骀只是尚未“择日而登假” 罢了。
《庄子》内七篇中的无言者的至德之境总是借闻道者和知道者之口说出的。他们既是所有言说的背景,也是言说背后的思想的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