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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逍遥游》与其他各篇的关联

将《逍遥游》置于篇首,应该是出于哲学问题、基本视野及核心概念引入的需要,而在此过程中,由于概念的连贯和视野的交织,也自然地将其他各篇的思考线索涵摄进来。《逍遥游》全篇只有七章 ,而且除第一章外,其他都是短章,但思想蕴涵之丰富,竟似无法穷竭。《庄子》内七篇的次第与庄子哲学的展开之间的相关性,此前的注解者已多有讨论。比如,成玄英在《庄子序》中说:

所以《逍遥》建初者,言达道之士,智德明敏,所造皆适,遇物逍遥,故以逍遥命物。夫无待圣人,照机若镜,既明权实之二智,故能大齐于万境,故以《齐物》次之。既指马天地,混同庶物,心灵凝澹,可以摄卫养生,故以《养生主》次之。既善恶两忘,境智俱妙,随变任化,可以处涉人间,故以《人间世》次之。内德圆满,故能支离其德,外以接物,既而随物升降,内外冥契,故以《德充符》次之。止水流鉴,接物无心,忘德忘形,契外会内之极,可以匠成庶品,故以《大宗师》次之。古之真圣,知天知人,与造化同功,即寂即应,既而驱驭群品,故以《应帝王》次之。

成《疏》序所论,自有其理解的系统,与庄子哲学的脉络并不完全契合,但在将内七篇视作一个思想展开的整体这一点上,是很有见地的。虽然内篇各篇着重的问题各自不同,但每一篇又都是完整自足的。在各自的具足当中,概念、思理以及人物形象的相互指涉,构成了篇章间的镜像关联。文本与思理的丰富层次,使得任何直线式的解读方式都不免陷入捕风捉影之谬。

虽然对小大之辨的思想内涵及宗旨一直有不同的理解,但以之为《逍遥游》的主题,却基本上是研究者的共识。《逍遥游》由鹏与蜩、学鸠的形象引入的小、大之间的对比,至少涉及知、年和待三个概念。在《逍遥游》最后一章惠施与庄子的对话中,小、大之间的对比又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寓言的形象换成了“东西跳梁、不辟高下”的狸狌与“其大若垂天之云”的斄牛。这一小、大之间的对比涉及的是用的概念。“肩吾问于连叔”章关涉的是对至德之人的理解。“尧让天下于许由”章则凸显出庄子对治理天下的态度。这些概念和主题与《齐物论》《应帝王》等各篇的指涉关系是非常明显的。以《逍遥游》首章小大之辨中的知、年和待三个概念与《齐物论》的关联为例,“瞿鹊子问乎长梧子”章:

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这段话是长梧子对瞿鹊子的答语,是理解和把握《齐物论》全篇的思想的关键,其核心概念与《逍遥游》首章的关联是显见的。

除上述显见的关联外,还有一些隐蔽的联系,值得略加说明。《逍遥游》“肩吾问于连叔”章: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

《齐物论》“瞿鹊子问乎长梧子”章:

众人役役,圣人愚芚,参万岁而一成纯,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

二者都是对至德之境的阐述。其中,“旁礴万物以为一”与“参万岁而一成纯”的思想内涵和宗旨是完全一致的。《逍遥游》最后两章惠施与庄子的对话,都是围绕“用”这一概念展开的。其中“大树”这一喻象与《人间世》“匠石之齐”章和“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章有明确的指涉关系。而“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 一节,则是对《人间世》里种种用世的危险的映射。

在《庄子》内七篇,《逍遥游》的位置有点儿类似于总纲和绪言。当然,考虑到古今著述体例和形态的不同,这样的定性只能是一种比拟意义上的把握。内七篇之间复杂的镜像关系使得每一个概念和主题都在相互的映照关系中呈显出蕴意无限的丰富层次来。 HF+iSW76KF/lCS9sQSWbK2RSztQy5CZ93iYQSVAx0edeXH8hMKdAxTTv8h4ZO20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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