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廉政治理是一个古老而又时新的课题。人类社会的历史显示，任何政治体系都会受到腐败“毒瘤”的攻击，也只有通过反腐败斗争的胜利赢得社会的认同，政治体系才能巩固其合法性和有效运行。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从全面推进从严治党和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战略高度，持续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并取得反腐败斗争的压倒性胜利。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确认，加强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建设，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是新时代党的建设的主线。

实践表明，“廉政”与“能政”是新时代干部践行全面从严治党，不断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一体两面的构成要素。为此，以“廉能兼优”作为干部成长的价值导向，创建清廉的政治生态、清朗的社会风气和清新的政商关系，是新时代廉政建设和干部考核评估的重要内容。郭剑鸣教授的新作《廉能激励相容：新时代清廉评价与建设探索》将廉政建设置于全面从严治党和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两大宏观背景中，围绕促进干部干净与担当有机融合，深入探索新时代廉政建设的新理论、新方法和新机制，是廉政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的创新性力作。

选择前瞻性的主题和独特的视角，是特定研究成功与否的关键。在新时代，廉政建设进入了新阶段，在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的同时，腐败现象出现了一些新变化，比如，“消极避责腐败”成为腐败的新形式，干部公务行为中出现了精神萎靡的“瞌睡式”、推诿扯皮的“太极式”、文山会海的“传话式”、出工不出力的“磨洋工式”等“庸政懒政”现象，相当程度上妨碍了我国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这表明提升廉政治理的水平和效能依然任重道远。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纪委第六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锄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我们坚持有腐必惩、有贪必肃。同时，我们着力解决发生在基层和群众身边的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让正风反腐给老百姓带来更多获得感。”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党的干部是党和国家事业的中坚力量，要“旗帜鲜明为那些敢于担当、踏实做事、不谋私利的干部撑腰鼓劲” 。因此，在反腐败的新形势下，深入推进激励与约束并重、严管与厚爱相加，实现干部干净与担当结合，已经成为廉政评价与建设的重要课题。本书前瞻性地抓住了这一主题，以干部“廉能耦合”作为研究清廉评价与建设的独特分析视角，以促进干部“廉政”与“能政”良性耦合的机制与路径为研究对象，探索调整优化孤立的政绩评价和单独的清廉评价体系，为医治“能人腐败”与“庸人履职”的“跷跷板”式痼疾寻求路径。

博采学科交叉的理论和方法，是本书的另一鲜明特征。本书的研究重点聚焦于中国政府与政治，但是，其分析和论述并不囿于政治学和行政管理学，而是基于政治学与行政管理学，同时从物理学运动原理中汲取“耦合”理论的有益养分，借用经济学的“资源错配”和管理学的“激励相容”原理，解决两个以上具相容与相斥关系的对象之间互动支持的难题，论证了其实现的可能性与路径。作者清楚认识到干部“廉政”与“能政”之间存在着相互排斥性。与此同时，作者根据实证调查，论述了二者相容与相斥的双重特性和辩证关系，揭示出“人民满意”是二者最根本的价值相容所在，而“廉政”与“能政”的各自激励路径选择又具有各自的价值差序，因此，干部考评激励中的错配，在一定程度上会强化干部对“廉”和“能”的差异性选择。基于这些分析，作者指出，需要从激励相容的视角出发构建协同激励机制，从而为干部实现“廉政”与“能政”的良性耦合提供外在动力，由此使干部的“廉”“能”行为选择进入“碰触—适应—耦合”的递进式轨道，消除此消彼长的“跷跷板”式倾向，这就为化解二者相互排斥的悖论提供了新颖的理论解释，从而在多学科理论和方法交叉和融通辩证的基础上，在新的层次上回归和深化了政治学和行政管理学的“协同治理”“整体性治理”原理。

能否提出和论证创新性观点，是衡量一项研究学术价值的重要标尺。可以说，本书围绕既定主题所展开的理论讨论、归因分析和机制构建，都提出和分析了新颖而令人深思的观点。比如，认为干部“廉政”与“能政”是全面从严治党，不断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的一体两面，在政府价值体系中既不可或缺，也不可相互替代；认为干部“廉”与“能”在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相辅相成，为此，应以干部“廉能兼优”发展为目标，统筹激励和约束，避免干部管理理念和机制上片面的激励依赖或约束依赖；主张将激励或约束机制与总体激励约束系统有机结合，形成激励相容的系统机制，既解决不同机制间的激励不协同或约束不对接问题，又解决激励或约束机制内部的激励因素与约束因素不相容问题，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观点着眼于促进干部“廉政”与“能政”耦合构建，着力于“目标—手段—过程—评价”四位一体协同激励，并且破除了强化“廉政”与强化“能政”不可避免会出现“庸人履职”与“能人腐败”这样的悖论，为实践中避免片面激励依赖或约束依赖提供了学理依据。

就研究方法来看，本书进行的研究最为可贵之处在于，通过持续的调查研究和跟踪评估，努力发现廉政评估与建设中的新问题，以耦合度与协同度测量为研究工具，通过比较单向度的清廉评价与干部“廉能耦合”状况测度的差异，探索廉政评估与建设的新路径。长期扎根基层、源于田野的研究方法，使得本项研究成果获得鲜活的内容。据我所知，郭剑鸣教授率领的团队自2014年开始就组建百人廉政建设调研团，聚焦浙江省县级政府廉洁反腐败的公众感知评价研究，每年出版一本《浙江省县（市、区）政府廉洁反腐败的公众感知评估报告》，产生了广泛的积极影响。该团队对“清廉浙江”评估与建设的建言亦得到时任浙江省委主要领导和多任省纪委领导的肯定批示，并在浙江省20多个市县和大型企业的廉政评估与建设实践中得到推广。

当然，选择干部“廉能耦合”主题开展研究本身也具有相当的挑战性。诸如，如何界定干部“廉能耦合”的科学内涵？如何选择干部“廉能耦合”的评价标准？如何建构耦合测度的科学模型？如何保证数据获取的可靠性？这些都有赖于作者进一步深入思考。我们相信并且期待郭剑鸣教授团队循此继进，取得更加深入精细的研究成果。

王浦劬
2020年10月于博雅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