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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庄生非知道者”:王船山对庄子与儒家的划界

作为其庄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船山针对庄子定位这一明清之际庄学思潮中焦点性的话题,提出了一系列精辟的见解。即便放在今天的学术视野下,他的一些见解亦属高卓,所以仍然具有不可忽视的理论价值。而在当时的明遗民庄学中,船山对庄子思想性质的解析、对其学派归属的界定,固然不乏儒家学者惯常的偏见,但若与净挺的“释家教外别传”说、道盛及方以智等人的“尧孔真孤”说和庄屈合通说等其他几种庄子定位论相比,其于学理上却是相对较为系统周全、严缜精当的。

总体来看,有异于同时期佛家和另外几位儒家学者所采取的简单直截的做法,船山对庄子思想的定位明显具有多维杂错、逐层细化的特点。就其运思理路而言,这一特点具体展开为由外而内、循序深入的三个环节,即:从迥异于庄子思想的儒家“正道”出发,外部性地批评作为“异端”的庄子,从而在庄儒之间进行严格划界;在道家学派内部,对庄子与老子进行剥离;在庄子学派内部,对庄子与其后学加以分疏。通过这三个环节的是非研判、同异取舍和真伪裁断,船山心目中的庄子思想的基本轮廓,以及他所推重的庄学的关键理论特质和独特精神品格,最终得到了揭示和凸显。比较而言,如果说第一个环节凸显的是庄子的“异端性”,那么后两个环节却又赋予了他以“儒家性”。

本章将首先讨论船山之庄子定位论的第一个环节:庄儒划界。从根本上说,船山之所以要在庄儒之间进行严格划界,其思想动机有两个。首先,如同宋明道学中绝大多数排“二氏”的儒者,他认定老庄乃是异端,而拒斥异端则是儒者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批判性的思想姿态在其《老庄申韩论》 一文中表达得很明确:

建之为道术,推之为治法,内以求心,勿损其心,出以安天下,勿贼天下:古之圣人仁及万世,儒者修明之而见诸行事,唯此而已。求合于此而不能,因流于诐者,老庄也。

“诐”即邪僻。这段话是说,老庄皆是背离了圣人之道而自损其心、贼仁且害天下的异端。对此“诐者”,船山斩截指出:“与圣人之道背驰则峻拒之者,儒者之责,勿容辞也。”(《老庄申韩论》)

其次,船山认为真正的儒者必须从内心到行为都应与老庄等异端彻底划清界限,“拒其说,必力绝其所为,绝其所为,必厚戒于其心,而后许之为君子儒”(《老庄申韩论》)。然而,历史与现实中偏偏有不少儒者罔顾正邪、混同儒道,他说:“……君子贵知择焉。弗择,而圣人之道且以文邪慝而有余。以文老庄而有老庄之儒。”(《老庄申韩论》)从船山的角度看,“圣人之道”文饰下的“老庄之儒”,骨子里终不过是邪慝者流,但这些儒者的文邪饰慝之举却势必会玷污“圣人之道”的圣洁,恰如其所云:“强儒以合道,则诬儒。”(《老子衍·自序》)这当然是船山无法容忍的。所以,他在指斥庄子思想的同时,还把批判矛头指向了那些名为孔门之徒,但其内里却实已老庄化了的儒者。

由以上两点可以说,船山之辟庄及其庄儒划界之论,是为了从思想和现实两个层面,排拒、抵制、阻断、洗除庄子之学对儒家和儒者的渗透、侵蚀,这显然有为儒家“清理门户”,以维护和挺显圣道之本貌的理论目的。 GxLaF3HFdRSG6ie6ORy+QzGVqiiPXXnOtmWAFA1ZXsKFzUQ35Rce8C7Qhj1N/g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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