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言

在前面的单元里，我们曾经说过，宋代理学的主流，在当时被称为“道学”。不过，周敦颐、张载、邵雍都没有在学派的意义上用过“道学”这个概念。“道学”作为一个学派的名称，其流行始于二程的洛学，其影响的扩大，也有赖于二程学派。程颐曾经说过：“自予兄弟倡明道学，世方惊疑。”（《祭李端伯文》，《程氏文集》卷十一）已经明确把道学作为一种学术形态和学说体系。到了二程的四传弟子朱熹，也说：“二先生倡明道学于孔孟既没千载不传之后，可谓盛矣。”（《程氏遗书后序》）朱熹的时代，道学已经是十分流行的名称了。所以，在历史的意义上，可以说二程是两宋道学最重要的人物，没有二程，周敦颐、张载、邵雍的影响就建立不起来；没有二程，朱熹的出现也就成为不可能。一句话，没有二程，也就没有两宋的道学。

一般来说，以周敦颐、张载、邵雍之学为宋代理学的奠基时期，以二程之学为宋代理学的创立时期，这种看法为多数学者所接受。至于有关二程思想与周敦颐、张载、邵雍思想在大体上和大的方向上的差别，一般也都承认周敦颐、张载、邵雍是宇宙论中心的思想形态，而二程思想的特质已经与宇宙论中心的形态不同。

如钱穆在《宋明理学概述》论程颢时说：“中期宋学，善讲宇宙论的周、张、邵三大师，都已在上述说过。现在要说到程颢，他被尊为中期宋学之正统，他的精彩处，在其讲人生修养与心理修养上。”（1994，页64）他认为周敦颐、张载、邵雍的特色是“善讲宇宙论”，而认为程颢是“简捷从人生现实经验，来建立人生界一切的理论”，并认为这种“鞭辟近里”的特色是程颢对宋学思想的最大贡献。

张君劢也认为，在哲学史上有一种现象，即哲学思想经过一个讨论宇宙问题的时期以后，往往会回到比较具体的人生问题上，希腊哲学是如此，宋代的中国哲学也是如此。他在《新儒家思想史》中说：“周敦颐、邵雍、张载的宇宙论思想之后，产生了二程子的学说，二程子之着力处主要是道德和知识问题。……他们将中国思想的趋势从当时的宇宙论转变为人生问题的探讨。”（1996，页140）

与上述把二程思想看作是从北宋前期的宇宙论中心转为人生论中心的看法不同的有劳思光，他认为：“濂溪、横渠及康节之学，属于宋明儒学之初期。迨二程立说，宋儒思想遂进入另一阶段。”（《新编中国哲学史》三上，页205）劳氏认为，周、张、邵为宋明理学第一阶段，即以“天道观”为特色的宇宙论中心思想，二程则为第二阶段，即以“本性论”为特色的形上学思想。也就是说，在劳氏看来，二程所以为周、张、邵后的另一阶段，是因为在哲学上由宇宙论转而为形上学（《新编中国哲学史》三上，页43、48）。

以上这些看法各有其道理，如二程思想中人生论的探讨的比重，比起周、张、邵来说，更为突出；从纯粹哲学的角度看，二程的宇宙论色彩也的确比周、张、邵来得淡。不过，从宋明理学思想史的角度来看，二程与周、张、邵的最大的差别，是二程把“理”或“天理”提升为本体，这是使理学得以区别于魏晋玄学、汉唐儒学的重要根据。把天理确立为最高范畴，使之贯通天人，统摄自然世界与人文世界，为儒家的价值理想提供了形上的依据，这才是理学之所以为新儒学的根本。周敦颐、张载、邵雍的哲学中都没有把儒家的价值提升到哲学的最高地位，而二程正是在这一点上，超过了宋代理学前期的发展，奠定了他们自己在理学史上的地位。

近年以来，对二程思想研究的最大进步，是区分二程的思想。早在三十年代，冯友兰在其《中国哲学史》下册中就提出，二程虽同属理学，但实为两派：“（明道、伊川）兄弟二人之学说，旧日多视为一家之学，故《二程遗书》中所载二人语录，有一部分俱未注明为二人中何人之语。但二人之学，开此后宋明道学中所谓程朱陆王之二派，亦可称为理学心学之二派。程伊川为程朱，即理学，一派之先驱；而程明道则陆王，即心学，一派之先驱也。”（1992，页295）冯友兰在其晚年著作《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五册中仍然主张此种分别：“二程的家世相同，政治态度相同，又同是道学中的中坚人物，似乎他们弟兄之间，就没有什么差异了。他们的思想当时统称为洛学，他们讲学的话，传出来往往统称为‘程子曰’，不分别是哪个程子说的。朱熹在他的著作中也往往引‘程子曰’，他也不分别这个程子是程颢还是程颐。……其实，他们兄弟之间的分别是很大的。他们所用的名词虽然相同，但所讨论的哲学问题并不相同。”（1988，页106）牟宗三更严判二程之间的不同，认为程颢讲的本体是“即存在即活动”，而程颐所讲的本体是“只存有而不活动”。总之，宋代到明代的学者，虽然也有谈到二程之间的一些不同，但都没有分别二程为二派。在现代的学者中，虽然也有不将二程分为二派者，但无不承认二程之间在哲学上的分别。本单元将分别叙述二程的学说，但这并不表示二程的学说有对立性的差别。

本单元共有三个项目，即：（1）程颢的思想、（2）程颐的哲学及（3）二程门人。在学习的过程中，应着重把握二程各自的思想、观点、命题及二程思想的差别，了解他们人格和气象的不同，二人对后世的影响，以及他们的门人在宋代理学发展中的地位。

本单元会使用以下指定教科书和指定读物，作为教材。

指定教科书：

·陈来：《宋明理学》，页75-116及128-146；

·陈钟凡：《两宋思想述评》，第八章、第九章及第十章；

·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三上），页205-268。

指定读物：

·朱伯崑：《易学哲学史》，页208-223；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五册，页113-119。 MXpOqCJFrbCBhLfd39neIbtQXYMqBGVvPlbx5lUqskMnzReCQKzrk7UpGtkpueM9